梅龍鎮(zhèn)只是一個小鎮(zhèn),商業(yè)并不發(fā)達,唯一的一條商業(yè)街被稱為北大街,位于鎮(zhèn)北,說是商業(yè)街,原本其實也是一條普通的街道,只不過和鎮(zhèn)上南北向的主路很近,過往的商人旅客都要從這里經(jīng)過,有那么人句話,‘人流即錢流’,時間久了,就有一些腦子比較活泛的人在這里開店做生意,剛開始一兩家,后來越聚越多,慢慢的便成了規(guī)模,從賣針頭線腦的雜貨鋪到金銀珠寶的古玩店,幾乎鎮(zhèn)民們?nèi)粘I钪兴枰囊磺袞|西都可以在這條街上買到,也因此,這條原本非常普通的街道經(jīng)過不知道多少次的翻修重建已經(jīng)成為梅龍鎮(zhèn)上最重要的一條街道,據(jù)來往的外地人講,單以這條街道而論已經(jīng)不比大多數(shù)小縣城差了。
最高也是最醒目的建筑是一座兩層小樓,青磚墻面,朱紅門窗,飛檐遙對,端得是氣派非常,就算是在最繁華的梅龍鎮(zhèn)北大街上,也是蝎子屎——獨(毒)一份。正門一樓與二樓之間掛著黑漆的扁額,長有五尺寬有一尺五寸,上書三個尺許見方的漆金大字‘聚友樓’。
這就是梅龍鎮(zhèn)上最大的酒樓,也是鎮(zhèn)上首富劉文雄為其父過七十大壽而舉辦壽宴的地方,門前張燈掛彩,喜氣洋洋,前來拜壽的人絡(luò)繹不絕,一個個穿著的整整齊齊,笑容滿面,許多人手里還提著禮物,捏著紅包,見面之后打恭作揖,笑語歡言,簡直比過年時還要喜慶,門前迎客的小二也都換了嶄嶄新的褲褂,殷勤的招呼著應邀赴宴面來的客人。
“天天,你以前進去過嗎?”一左一右,一大一小兩個孩子站在聚友樓的大門前,一個是田慶友,一個是譚曉天,兩個人懷里各報著一卷紙,他們背后站著的則是袁朗。
“沒有?!弊T曉天搖了搖頭——只看外邊的裝修就知道這里不是一般人消費得起的地方,他家沒錢,連一日三餐都是在客棧和伙計們一起吃大鍋飯,逛街逛到這里,最多也是站在街對面看看,哪兒會敢進去呢。
“嘿嘿,我進去過好幾次啦。我跟你說,里邊地方可大了,光下面的大廳就有二十多張桌子,樓上是雅間,分別有梅,蘭,竹,菊,日,月,星,光八個包間......”田慶友炫耀著自已見識,滔滔不絕,話匣子一打開便合不上。
“背書時不見你腦子多好用,怎么記這種事兒一門靈呢?”敲了田慶友后腦勺一下兒,袁老夫子調(diào)侃道。
“嘿嘿,我娘說貓有貓路,狗有狗道,我就不是讀書的腦子。”揉了揉其實并不疼的后腦勺,田慶友訕笑道。
“你呀,真有點兒后悔帶你來,總共七個字,背了半柱香的時間才好不容易記下來,早知道這樣,還不如讓陳立宏呢。”袁朗嘆道——受邀赴宴賀壽,總不好意思空著手吧?所謂秀才人情紙一張,他身無長物,唯一能夠自豪的也就是滿腹的學問了和一筆的好字了,所以昨晚精心書寫幾幅壽聯(lián),然后從中挑選出最滿意的一付做為賀禮,到時由田慶友和譚曉天二人展開并大聲讀出,讓壽星老爺子開心,整個方案想的很好,但上午在‘學無涯’排練時卻遇到意料之外的麻煩——上下聯(lián)共十四個字,兩個人一個記七個,想腦子再怎么不好用,背個五六遍也總該行了吧?誰想田慶友足足背了十八遍才嗑嗑吧吧念完全,聯(lián)想起對方記住聚友樓樓上雅間時的流利,讓袁朗如何能不搖頭。
“陳立宏老爸是聚友樓的大廚,他幾乎天天都來,天天都吃好吃的,也不差這一次啦,這樣的機會讓給他,太浪費啦?!碧飸c友馬上反駁道。
“帶你就不浪費了?”袁朗笑道。
“嘿嘿,是呀?!碧飸c友連忙點頭,表示對老師的英明決定百分之千的贊同。
“哼,你這些心思要是有十分之一用在學習上,你爹恐怕作夢都會笑醒了。”袁朗無奈哼道。
“咦,這不是袁老師嗎?好久不見了,近來身體可好?”正準備進樓參加宴會時,背后忽然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回頭看,來者是一位四十幾歲的中年人,身高六尺,比常人高出半頭,穿青色長衫,戴白色儒巾,腳著厚底軟靴,手搖一柄湘妃竹的折扇,獅子鼻,臥蠶眉,丹鳳眼,面白無須,帶著幾分儒雅的氣質(zhì),后邊也跟著一個七八歲大的小孩兒,個頭和田慶友差不太多,身材則要苗條了許多,頭發(fā)用紅繩梳了兩個抓髻,臉蛋白中透紅,吹彈可破,象是年畫上的招財童子似的,懷里抱著一個卷軸,估計也是字畫一類的東西。
“哦,原來是蘇老師,承蒙關(guān)心,還算說得過去。”認出來人是誰,袁朗笑著拱手做答。
“他是誰呀?”譚曉天到梅龍鎮(zhèn)的時間終究不久,很多人都不認識,看這個中年人談吐氣質(zhì)不俗,似是個有相當身份的人,于是偷偷向田慶友問道。
田慶友把嘴巴靠近譚曉天的耳邊,“他叫蘇全,是萬卷樓塾館的老師。”
“噢.....”,萬卷樓的名字譚曉天倒是聽說過,不過悅來客棧在梅龍鎮(zhèn)的東邊,萬卷樓在梅龍鎮(zhèn)的西邊,對他這樣大的小孩子來說距離太遠,所以雖知其名,他卻沒有去過。
“呵呵,這兩個孩子大概是蘇老師的學生吧?一人懷里抱著一卷紙,看來咱們倆個是英雄所見略同,準備的都是類似的賀禮了,只是不知道壽星公會更欣賞誰的呢?”蘇全打量的一下兒袁朗背后站著的兩個小孩兒,笑著問道。
“呵呵,只要壽星公開心,欣賞誰的有什么關(guān)系呢?蘇老師,您覺的呢?”袁朗笑著答道,心里卻是有幾分不快——所謂同行是冤家,同在梅龍鎮(zhèn)開館授課,免不了被人進行比較,他雖淡泊名利,不在意身外之物,但兩家塾館之間的競爭卻是客觀存在的事實。他不愿和蘇全去爭,可蘇全卻總是想和他爭,他又有什么辦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