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羽一行三人騎馬行了半日,來到了一個隱蔽的小山坳里。
老遠羅羽就看見一顆高大的合歡樹,滿樹粉紅色毛茸茸的花朵,好像一把大傘。
“這是什么地方?”羅羽好奇問道。
“這是埋葬楊帆父母的地方?!泵锨嗲嗟鸬?。
行的更近了一些,羅羽看到一個身穿黑袍,頭帶兜帽的人正站在那棵合歡樹前面發(fā)呆。
是楊帆。
“表哥。”孟青青先開口叫道。
楊帆似乎從睡夢中醒來,全身顫抖了一下,回過身看到孟青青,說道:“你果然來了,羅兄弟也來了?!?p> 羅羽點頭道:“想不到這么快又見面了?!?p> “還要多虧你在大牢里救了我?!?p> “舉手之勞而已。”
楊帆又對孟青青道:“你在城主府大牢里用‘刀’和‘琴’暗示我,我就知道你了解我的父母,我猜你是知道這里的,所以在這里等你?!?p> 孟青青點頭道:“是,我猜你一定會在這里?!?p> 楊帆默然,轉頭又看向了那棵合歡樹,說道:“現(xiàn)在既然答應歸附了天水宮,走了之后恐怕再也不能回來了,怎么也得再來一次,做個最后的告別。抱歉,我現(xiàn)在還想不起來你是誰?!?p> 孟青青道:“現(xiàn)在就為你恢復封印的記憶?!闭f著轉頭看向了師父。
楊帆跟著看向那仙風道骨的白衫老者,施禮道:“前輩抱歉,我不記得是否認識閣下了?!?p> 楊帆在進和城送信前就料想到非常危險,提前做了很多預案應對各種情況,甚至讓趙作為封印了自己記憶中關于義軍的行蹤,以及和孟青青有關的部分,以免失手被城主府擒獲之后,義軍被一網打盡,同時也為了保護孟青青的安全。
趙作為昂然而立,輕聲笑道:“既然你問到我的名字,那就要從我的師父說起了?!?p> 孟青青和羅羽聽見同時深深地低下了頭,恨不得找個地縫鉆進去。
“那個……師父……”孟青青小聲咕噥著:“你解開他記憶的封印就好了,他原本是認得你的……”
趙作為瞪著眼睛說道:“小姑娘懂得什么,這是男人之間增進友誼的方式,再重新認識一下怎么了?”
楊帆忙道:“前輩說的是,不知前輩尊姓大名?”
楊帆倒是十分配合。
趙作為哈哈笑道:“還是你小子會做人,我告訴你,我本姓趙,后來我?guī)煾附o我起名字的時候和我說,‘作為一個男人,最重要的就是一諾千金!’”
羅羽和孟青青悄悄對視了一眼,頭低的更深了。
楊帆見趙作為正期待地看著自己,配合地問道:“前輩莫非叫趙一諾?”
趙作為滿足地笑道:“非也!非也!”
“趙千金?”
“非也!非也!”
“請恕晚輩愚鈍,還請賜教。”楊帆恭敬請教。
趙作為單手叉腰,一只手捋著全白的胡須,得意地說道:“我叫做——趙!作!為!”
楊帆身體一顫,輕輕地后退了一步。
羅羽不知道為什么,突然感到十分羞恥,雖然這件事明明和自己沒有關系。
楊帆施禮道:“尊師真是高人行事出人意表,實在高深莫測……非我輩所能猜透,晚輩實在佩服得五體投地,僅憑如此可知,前輩定然也是非常人能及的世外高人!”
趙作為高興得手舞足蹈,拍手道:“我就是喜歡你小子這點,懂禮貌!”
羅羽聽到楊帆的一番話,突然猛的驚醒,轉頭看向孟青青,只見孟青青雙手抱頭,捂著耳朵。
羅羽瞪大雙眼,心中暗道:“真是人外有人啊,楊帆你真是拍的一手好馬屁!怪不得孟青青尷尬成這個樣子,原來是因為你這個表哥啊……”
趙作為開心地領著楊帆進了小樹林里施法,孟青青和羅羽在樹林外面望風。
羅羽見孟青青低著頭不說話,沒話找話道:“也不知道恢復記憶需要多久?”
孟青青輕聲道:“我記得上次封印記憶的時候,師父施法用了大半天的時間,解除封印不知道需要多久,大概也差不多吧?!?p> 羅羽倒是很意外,問道:“竟然需要這么長時間?”
孟青青解釋道:“師父說涉及到一個人的記憶,靈魂這些東西都是非常高級的仙法,想要對一個人不造成傷害而對某些特定的記憶進行操作,只有很厲害的仙人才能做到。”
這趙作為果然不簡單,看他一副傻乎乎的樣子,羅羽差點忘了他看一眼藥丸就覺察到了陸雨柴。
羅羽豁然開朗道:“原來是這樣,我對這些事知道的不多?!?p> 孟青青見羅羽喜歡聊這些,便又說道:“你還記得城主府那個盧永衡么?”
羅羽思索了一陣,說道:“好像有點印象?!?p> 孟青青道:“元醒身邊的仙人,那天只是查看了一下你的記憶,就用了小半天的時間?!?p> 孟青青說到這,突然想起那天和羅羽打打鬧鬧的事,還有之前一直搞不懂羅羽是怎么糊弄過盧永衡的,一下住了口不說下去了。
羅羽驚道:“那家伙查看過我的記憶?”
孟青青說道:“……是啊……當時為了怕你被看出破綻,所以我用師父的藥膏戳了你的眼睛……真是對不起啊……”
羅羽笑道:“原來是這樣,后來問你你還不告訴我。你不用抱歉,你不是把我從城主府大牢里救出來了么。對了,這件事你一定花了不少靈石吧?城主府不可能那么容易就把我放出來的?!?p> 孟青青支吾道:“沒多少……只要你能出來就好了。”
羅羽本來沒有多想,自己賣藥之后,身上還有八十七顆靈石呢,即使天天去玉春樓也能住上將近三個月。
不過看孟青青的樣子,好像真的用了很多靈石,心中不禁不安起來,問道:“到底花費了多少?”
孟青青笑道:“真的沒有多少,你別問了?!?p> 羅羽笑道:“不瞞你說,我進去之前也撈了一筆?!?p> “???”
孟青青睜大眼睛看著羅羽。
羅羽自己也覺得這話聽起來別扭,忙道:“不是,我是說我被抓進城主府之前賺了點錢,應該也算有點小錢,這件事你能幫忙已經夠麻煩的了,不能再讓你破費,你告訴我花銷了多少,我還給你。”
孟青青搖頭道:“我拿你當作朋友才幫你的,一點靈石而已,沒什么要緊的,你不用放在心上。”
羅羽嚴肅道:“親兄弟還要明算賬,不是我不拿你當朋友,只是心里實在過意不去,你就說用了多少吧。何況大家都是修行之人,對靈石都有很大的需求?!?p> 孟青青正舉棋不定,不知道說出來會不會給羅羽造成太大的壓力,其實她對修行沒那么看重,這樣的世界,長生不老也沒什么意思。
其實羅羽一個行者境界的小人物,按照羅羽自己的想法,恐怕這條小命值十塊靈石就算被人抬舉了。
趙作為朗聲說道:“我這徒弟不好意思,我替他說了吧。”
羅羽轉頭看兩個人已經從樹林里走出來,朗聲說道:“請前輩賜教?!?p> 趙作為沒等孟青青阻止,一口說道:“兩千靈石,這丫頭十年的積攢?!?p> 羅羽震驚得張開了嘴忘記合上,再看孟青青,她又低了頭不說話。
其實這件事也不是元萊獅子大開口,是孟青青怕事情不牢靠,又著急馬上把羅羽救出來,一下把自己所有的靈石都送給了元萊。
送上門的肥肉,元萊哪有不要的道理,回頭還給頂頭上司寧落玉送去一份,又給出主意的元醉送去一份。
其實要想從城主府大牢里撈人出來,再多的靈石也辦不到,只是孟青青沒看透這件事情是做的局而已。
趙作為知道了這事,總是忍不住調侃她是為了救相好的,關心則亂。
羅羽沉默不語,倒不是兩千靈石嚇到了他,就憑有土靈乾坤盞在手,多少靈石以后都是能賺到的,只是孟青青這份恩情,沒想到這么大,人情債難還啊。
趙作為走到近前,對三人說道:“剩下的事情就是你們自己去解決了,葉勝云有手令,楊帆離開元州之前,元州內所有仙人不許出手。我留在這里也沒用,況且我還有其他事,就先走一步?!?p> 孟青青忙問:“城主府那些仙人能聽葉勝云的嗎?”
趙作為冷哼了一聲,說道:“不是能不能聽,而是不得不聽!”
羅羽聽了這話心中有些不以為然,這世界里難道一個有骨氣的也沒有,就不能有一個反抗他的人么?不知道這葉勝云究竟長什么樣,人人都這么怕他。
趙作為說完白衫長袖一甩,一把寶劍從袖中激射而出,他一躍踏上寶劍向天空中飛去,卷起一陣狂風,眨眼間便消失在天際。
羅羽看得呆了,這才叫仙人啊,不知道自己什么時候也能御劍飛行,帥?。?p> 楊帆恢復了記憶,面露愧色,對孟青青說道:“表妹,這十年真是辛苦你了。”
孟青青看著腳尖,咬著下唇不語。
楊帆又道:“你還不知道吧,在大牢里羅兄弟救了我的命。”
孟青青喜道:“真的?還有這事?”
楊帆點頭道:“當時我在大牢里差點就死了,多虧了羅兄弟……出手相助,我才能等到你來大牢,才能等到狐星兒來和城,后來我靈力枯竭,也多虧了羅兄弟……出手相助,我才沒有被‘靈鬼’反噬?!?p> 楊帆實在是不想提起羅羽是怎么救他的,雖說其實也沒什么。
孟青青對羅羽笑道:“這下誰也不欠誰了,你救了表哥,我救了你,大家扯平了,靈石的事就不要再提了?!?p> 羅羽輕輕點頭道:“好?!?p> 羅羽心里清楚的很,這根本不能相提并論,當初他救楊帆只是舉手之勞,而且還有自救的意思在里面,而孟青青救他卻是傾盡所有,付出的代價也完全不同,這筆賬只能先記下了,有機會再還吧。
孟青青對楊帆道:“既然你的記憶都恢復了,我們趕緊趕路吧,元貞不會這么輕易放過我們的,一定還有追兵。”
楊帆道:“沒錯,首先把義軍都集結到海邊,我們渡海去蒙州,投靠天水宮。”
羅羽問道:“義軍?”
楊帆道:“不錯,就是城主府口中所謂的‘叛軍’,我就是義軍的首領?!?p> 楊帆說著,掀開了他一直帶著的兜帽,露出了真容。
羅羽不禁嚇了一跳,楊帆的整個腦袋都好像石塊雕刻出來的一樣,又好像一塊一塊小石頭拼接而成,兩個眼睛的位置只是兩個漆黑的深洞,五官的輪廓已經十分模糊,已經看不出任何人類的樣子。
楊帆又將兜帽蓋住頭,說道:“我因為一些原因被靈鬼占據了一部分身體,所以變成現(xiàn)在這個樣子?!?p> 羅羽雖然不知道什么是“靈鬼”,只是點了點頭,沒有追問。
楊帆問道:“羅兄弟怎么會和青青在一起?”
羅羽簡要將殺人入魔遇到孟青青的事說了一遍。
楊帆道:“羅兄弟,既然殺了和城的人,城主府不會善罷甘休的,被通緝捉拿是早晚的事,元州你是待不下去了,不如和我們一起去蒙州投奔天水宮吧?!?p> 孟青青忙道:“我也是這樣說,先逃出元州再說吧?!?p> 羅羽點頭道:“既然事已至此,也只好先這樣了。”
楊帆又道:“到了蒙州,如果羅兄弟無處可去,不如干脆加入義軍,我們絕對歡迎?!?p> 孟青青催促道:“我們還是先趕路要緊,這些事以后慢慢再說?!?p> 孟青青知道義軍永遠都要面對強大的元州勢力,哪怕真的到了蒙州,也免不了會被元州派人追殺,日子恐怕不會那么好過,她不想羅羽為難。
三人沒有繼續(xù)多聊,楊帆騎了趙作為騎來的馬,一起向東南方疾馳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