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了,繁星漸暗。
山林中,一道人影緩緩向前,那是一名少年,懷中抱著個沒有聲息的中年人。他踏入山路邊的林子,腳步很緩,越走越深,以少年的體魄,抱起健壯的中年人明顯很為難,額頭冒出一滴滴汗珠,他卻不為所動,只是慢慢地走。
一直走到遠離山路的一道黃土坡,魏宇抬眉,能看到一朵朵待開的花苞扎根四野,腳下才逐漸慢了下來。
他將褚云天輕輕放下,擼起袖子。
身處黑暗的少年一聲不吭地刨開黃土坡,林間只剩下挖土的聲音,煞為驚悚。
一個多時辰過去,黃土坡中央顯出一個大坑,兩邊是被挖起的土堆,少年肩頭的傷尚未痊愈,幾乎是用一只手艱難爬出來,他全身廢土泥污,雙手被石頭劃破,傷痕許多,血液一滴一滴落下。
魏宇似沒察覺,目光深沉。
他將雙手的血在衣服上擦掉,重新回到褚云天旁,闔上其雙眼,魏宇嘗試將褚云天嘴里的血弄出來,可弄了半天,也沒想出好法子,最后只能放棄,轉(zhuǎn)而擦掉喉間的血液,可他沒有工具,總留下些血痕。
“抱歉,這些弄不干凈了?!?p> 魏宇低低說了聲,抱起褚云天,最后不舍地看了眼中年漢子,放進深坑,他又花了半個時辰的功夫,推下土堆,以致黃土微微隆起。
做完這一切,魏宇才就地坐下。
看著土坡,魏宇輕咬下唇,雙眸一直在抖,他腦中盡是褚云天的笑臉,依稀還能看見,褚云天在月夜拍拍胸脯,說一定會將他送至漁城,而今褚云天的諾言沒有兌現(xiàn),魏宇心中卻滿是悔恨,胸口像堵著,讓他說不出話。
這個豪爽漢子不是魏宇在這個世界看到第一個人,卻是第一個讓魏宇感受到“真誠”的人,他仍記得褚云天只拿三分之二的銀子,領(lǐng)他去布莊置辦衣裳……
若非褚云天經(jīng)驗豐富,一路小心前行,魏宇也未必能躲過許多人的耳目……
包括今日。
入睡之前,這個漢子也是哈哈笑著,似乎已經(jīng)做好了帶銀子回家的準備,到時可以等來妻子的飯菜,還能抱一抱尚幼的孩子,最后用剛賺的銀子置辦一點家具。
可他死了,死得……毫無波瀾。
魏宇的下唇咬出了血,如果不是這飛來橫禍,如果能安然抵達漁城,或許褚云天便是魏宇第一個深交的便宜……然而現(xiàn)今他只能看著微微隆起的土坡,假若時光重來,魏宇一定不會讓這個熱心的漢子卷入生死麻煩。
“方子岑……”
看著土坡,魏宇的眼神漸顯冰冷。
他知道,褚云天真正的死因并非那兩個下手的男子,而是當(dāng)今朝廷,而是想將自己置于死地的方子岑!
他剛從方子岑等人身邊逃離,朝廷便下發(fā)懸賞令,并將越獄一事的所有罪責(zé),全部冠在他一個人頭上,方子岑等人則被完完整整的摘了出去,魏宇想破腦袋也不會認為這是巧合,若無方子岑的無理陷害,此事絕非如此結(jié)果!
“褚大哥,這仇我魏宇記下了。”
魏宇輕輕握拳,沉聲道:“此后我還是會繼續(xù)求仙,若找到神通者,若這個世界有將死者復(fù)活的神通,我一定會第一時間來找你。你放心,我會想辦法找到你的住處,將你的死訊帶回去,如若有機會,你的妻兒,我會多加照顧,你就暫且睡在這里,此處風(fēng)景不差?!?p> 他緩了緩,低低一笑:“褚大哥,在那邊若有什么不如意或是有什么需要小弟辦的,你可以來找我,他們說死者都是能托夢的,我沒見過,但我不怕?!?p> 魏宇以往叫了許多句褚大哥,然而大多都是應(yīng)付,而今喊出的這三個字,卻是情真意切。
他緩緩起身,搬來一塊方方正正的巨大石頭,立在褚云天墳前,而后尋來一塊扁些的石頭,目露狠意,往左臉用力一劃,痛覺瞬間傳來,魏宇悶哼一聲,渾身顫抖,一只手握不住石片,他抬起另一只手,雙手同時用力,疼痛感攀升,右肩的刺痛此刻已不算什么!
魏宇幾乎要把牙咬碎,雙眸流下清淚!
石片刺入臉頰,一道斜長的血痕浮現(xiàn)!
這一切結(jié)束得很快,魏宇披頭散發(fā),氣喘吁吁,左臉有血液與淚水交融,一滴一滴落下,滲進泥里。
魏宇緊咬牙關(guān),始終沒叫出聲。
他喘著粗氣,蹲下身,帶著血與淚,用染血的石片,使盡力氣,以簡體字,留下血痕的同時,在墳前石塊上,刻下一字一句,寫道:“褚云天恩人之墓。”
略做遲疑,魏宇又補上一句話:
“天長地久有時盡,此恨綿綿無絕期!”
一直到寫完最后一字,魏宇才扔掉石片,搖搖晃晃地起身,一條右臂垂落,整個人有如從地底走來的冤魂。
他看著墳頭,血還在流。
“轟隆——”
突然,一道閃光遮蔽天日,隨即雷鳴聲遙遙傳來,淅淅瀝瀝的雨幾乎轉(zhuǎn)瞬落下,魏宇呆了片刻,抬頭凝望,終邁動步伐,搖擺著向來時的路走去。
雨水從臉邊滑落,融合血液,竟像是在魏宇的身后,留下一條長長的血色之河。
恍然已是一個時辰后。
陣雨小了許多,天光蒙蒙亮。
山中的某個破廟,蛛網(wǎng)成群,灰塵撲撲,門壞了一半,就連專吃香火的佛像也被腌臜蓋滿,看不清是哪路神仙,而一個面帶疤痕的少年端坐角落,將行李袋打開。
魏宇葬下褚云天后,頂著風(fēng)險與傷痛,又返回山洞,想看看有沒有遺落,倒沒遇到危險,只是山洞里已沒剩什么。錢袋應(yīng)是打斗過程中,衣服被劃開,無意間遺落了,被耍刀劍的二人帶走。
魏宇本在行李袋里還塞了點碎銀,以備不時之需,然而行李袋也被掀開,明顯被翻找過,反正碎銀找不見了,甚至褚云天拴在洞口的馬也被牽走了。
而在進入異界的那段時間里,外邊的時光應(yīng)該沒有停止流逝,眼看魏宇消失,那二人估計也不知所措,只以為魏宇逃離,便拿上所有值錢的東西離開了。
所幸行李里邊的衣服用得都是便宜布料,旻國的衣裳不值錢,那二人看不上,并未帶走。
魏宇拿回行李,已換了身新行頭。
他長發(fā)扎起,一身墨色襖子,都被雨淋濕,裸露的雙手傷痕累累,因而用紗布簡單的纏繞了兩圈。
倒不是為了療傷,而是不愿讓人看見,除此之外,魏宇倒沒太大的變化,只是近距離見證一場生死,尤其是熟人的生死,魏宇心境略有變化。
這帶動他的眉眼也成熟了許多。
加之魏宇穿越而來,心理年齡本就不小,又有左臉一道疤痕做遮掩,若有人帶著官府畫像而來,除非仔細對比,否則魏宇即便不易容,常人也很難看出這是同一個人。
不到十日,魏宇已判若兩人,雖仍是少年模樣,卻已脫了稚嫩,給人一種沉穩(wěn)的氣息。
另外,回想起錢袋掉落的過程,魏宇同時回憶起,當(dāng)時不僅錢袋落下,那張奇紙似乎也跟著落了出來,只有那封書信在另一邊胸口,卡著沒掉落。
魏宇立刻聯(lián)想到了那奇異的世界。
他沿著山道一路前進,從林間深處,瞅見一間破廟,方才在此落腳,剛一坐下,魏宇便馬不停蹄,打開行李袋,摸出之前放在里面的奇紙。
他將奇紙攤開,能看到上邊晦澀難明的字眼,臉上滿是困惑。
“我身上別無他物,仔細想來,那片異界,只有可能跟這張奇紙有關(guān),但是該如何觸發(fā)呢?”
魏宇觀察奇紙,不斷揣摩。
他身處異界時,因掛念褚云天的安危,方迫不及待地想出來,而今處理完一切事情,魏宇稍一回想,瞬間意識到,之前的那片異界絕不簡單,所以決心要看出其中秘密!
蘸醬西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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