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章·趙氏密會
如果說，在過去的一年中找一個最倒霉，或者說最讓人失望的勢力的話，三晉可以說無出其右。
在其它勢力都在攻城略地的時候，三晉反而一無所獲——或許也不能這么說，畢竟他們還是拿下了壺關，將鄴城通往晉陽的要沖掌握在自己的手中。
只是，晉陽被唐偷襲得手，讓三晉近一年的努力化為泡影。對于趙氏而言，晉陽落入別的勢力之手，對他們的打擊比其它人更甚。在晉陽被唐拿下之后，趙氏眾卿就已經(jīng)不止一次地提出過出兵攻伐晉陽，只是被文公一次次地壓了下去。
理由是多方面的。首先便是士會等人從戰(zhàn)略上提出的意見：根據(jù)同舟閣處得到的情報，唐國實力遠勝晉陽劉氏，甚至就算三晉聯(lián)手也略有不及，若是盲目開戰(zhàn)，得不償失；其次，三晉征戰(zhàn)一年，將士均已疲憊，不如回歸壺關稍作休整，再行攻伐；且晉陽距離洛陽路途遙遠，補給不易，也無需擔心晉國休整之時洛陽會輸送戰(zhàn)力。
其次，就是非趙氏的一些反對意見了。比如魏氏就提出，既然壺關已經(jīng)拿下，晉國西面的守備便堅如磐石，不妨兵鋒東向，攻伐平原。石氏的實力比劉氏尚有不如，也沒有地利，攻取平原自然是容易的多。
縱使趙氏在晉國內部頗有話語權，但是面對文公和魏氏的聯(lián)手也是力有不及。趙氏眾卿不得不先退到壺關，再返回鄴城與他們論戰(zhàn)。但是這么一來，趙氏近半年的努力宣告破滅。一切不得不從頭開始——或許更糟。
平原的陷落，對三晉而言并不意外，在做出攻略晉陽的決定之后，三晉從上到下都做好了平原落入宋人之手的準備。在三晉最初的規(guī)劃中，只要拿下了晉陽，就算宋拿下了平原也無妨。但是現(xiàn)在晉陽沒有拿下，三晉的處境一時間就變得岌岌可危。也因此，趙氏眾卿所面對的壓力就更大了。按魏氏的說法：如果先打平原，肯定早就打下來了，就算宋占據(jù)了高唐，也不會對三晉造成致命的影響。而現(xiàn)在晉陽被唐占領，平原被宋占領，這兩個勢力都不遜色于三晉，無論和誰開戰(zhàn)，最終得利者都不會是三晉自己。但如果放任不管，就等于是放棄了河北的歸屬權。同樣對三晉不利。也是因為這個原因，文公只是秉公處理，并沒有趁勢削弱趙氏的權力。
文公雖然沒有動作，但這不意味著趙氏就是安全的。這一次出征晉陽的失利，已經(jīng)讓趙氏在軍中的話語權有所動搖，魏氏必然會抓住這個機會趁虛而入——那位公子無忌深受文公信任，奉命守御壺關，如果魏氏借著這個機會繼續(xù)擴大在軍中的話語權……
當年智氏滅范氏、中行氏的場景歷歷在目。雖然這一次上面有文公壓著，但是沒有了軍權便無異于任人宰割，這是趙氏不想見到的。因此，趙氏必須想辦法拿下一城，來挽回之前受損的顏面。
而應該說是恰到好處？還應該說是早有預謀？新的一年開始沒有多久，趙氏的府邸里便多了一個人。
人是趙氏的那位公子勝引薦來的。身為趙氏的一員，趙勝自然也知道此時趙氏的處境，也不是沒有私下里思考過這件事的破局之法，但是他雖然交游廣闊，人脈出眾，個人能力上卻差了一些，這件事又是有關于趙氏的私事，不能對外透露，就算是他招攬的那些門客也不行——誰知道這里面會不會有其他人的臥底？
但是總會有人與眾不同，有一個新加入不久的門客找到了他，說出了此時趙氏面臨的困境。
“你有辦法解決？”趙勝看著眼前這個人，露出了一絲興趣。
“辦法自是有的，就看公子您，或者您的家族愿意付出怎樣的代價?！?p> “你是誰的人？”趙勝不是傻子，此人的眼光、能力不差，剛剛加入自己不久就敢提出這種要求，擺明了是某個勢力過來與趙氏談合作的，用自己門客的身份給自己過個明路，不引起其它人懷疑。
“我是誰的人不重要，重要的是我能為趙氏解決當前的問題?！?p> “不說就不說吧，反正不是東邊就是西邊的?！壁w勝笑了笑，“我可以帶你回去見各位先祖，但是你如果沒說出什么道理，可別怪我趙氏拿你去見文公?！?p> “在下既然敢來，那就一定有所準備。還請公子引路?！?p> 就這樣，在趙勝的帶領下，此人便來到了鄴城的趙氏本家——因為要養(yǎng)食客，公子勝并沒有住在本家，反而與公子無忌住的頗為接近。
“足下還請稍等，待我請各位先祖出來?！壁w勝緩緩道，隨后走入后堂，不一陣，趙衰、趙盾、趙鞅、趙毋恤都走了出來。
除了統(tǒng)帥騎兵的找雍以外，趙氏族人全部到齊。
“好了，有什么話你可以說了。”分賓主，按長幼依次坐定，趙勝看著這個門客，開口道，“都到了這里，閣下莫非還不打算報上自己的身份嗎？”
“并非如此?！眮砣诵χ鴵u了搖頭，“當著各位趙氏先祖的面，再有所隱藏就是無禮——在下亦姓趙，名為趙普，在座各位，或許正是普的先祖?！?p> “你是宋國的人？”趙毋恤瞇起眼睛，打量著眼前的使者。
年前時候，鄴城里曾經(jīng)傳起了一股流言，道是開封這個以宋為國號的趙匡胤是趙氏后人，有意將趙氏諸卿迎回去認祖。
這個流言雖然聽上去就不可信，但是的確誅心：趙氏眼下是晉國中最大的一股勢力，雖然沒能直接掌握大權，但大小職位都有趙家的人，或者說曾經(jīng)做過趙臣的人。這一股勢力多了擔憂，總不是好事。
文公并非庸主，聽到消息后動作很快，找了幾個亂說話、傳謠的砍了腦袋，安撫了趙氏眾卿。原本趙氏眾卿還以為是魏氏等人傳播的流言試圖打擊趙氏，但是現(xiàn)在來看，反而是宋國下手的可能性更高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