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私下里,劉備自然不可能忘了岳父盧植,大舅哥盧敏、好友曹操等人。仍在陽丘的鄭玄、管寧、邴原以及穎川的荀彧都收到了劉備的禮物。
管寧收到禮物的時候,頭發(fā)蓬亂,衣衫不整,哪里還有往日溫文儒雅的名士派頭。他最近確實是陷入了魔障了,一味想弄清楚水晶里面是否有其他物質(zhì),白水晶為什么和其他顏色的水晶功能又不一樣……總之,他陷進去,差點出不來了。
他拿出劉備的放大鏡,按其書信所言試了又試,欣喜興奮之余,又把劉備的書信細細來讀,只見劉備在信中道:“幼安吾兄,弟于巴郡得知兄近日正忙于格水晶之理,孜孜不倦以致廢寢忘食。弟心有不然,說與吾兄聞之:吾少時因知無涯而生有涯,不愿埋首于章句之間,故另辟蹊徑,闡發(fā)格物之論。然天地宇宙之間,物類何其多也,窮一人之力,豈可得乎?若吾兄窮畢生之力,也未能格盡水晶之物質(zhì),為之奈何?我等儒士,讀圣賢書,不學以致用,濟世安民,卻枉圖以一人之力,追尋此茫然之途。此歧途也。然則兄問我何時可乎,天下太平,海晏河清之時,集天下士子之智力,格一物之根本,可矣。書山有路,學海無涯,與兄共勉之……”
劉備的話如黃鐘大呂般在管寧心中響起。他不得不頹然接受,事實就擺在眼前,他最先發(fā)現(xiàn)水晶能聚光聚熱,但劉備卻舉一反三,眾而發(fā)現(xiàn)了水晶另一項更有意義的功能,就是放大。什么是學以致用,劉玄德這才是學以致用啊。放大鏡的意義,管寧心里清楚,比聚個光點熱點要重要得多了。雖然劉玄德在奏章中說水晶放大鏡乃自己初創(chuàng),可自己卻仍然一陣失落。
這就是天才和凡人的差距么,管寧心中無奈的想著。他卻不知道,劉備也只是站在了無數(shù)巨人的肩膀上,才能看得更高、更遠。真要公平的來和管寧比這個時代的學識,管寧不甩他八條街才怪。
畢竟是管寧,方才雖然心神大亂,卻很快就平靜下來。嗯,以后要研究,就按玄德學以致用的方向。他隱隱從劉備的描述中,看到了一點什么苗頭。卻又似乎不甚明白。其實劉備就是隱約的點了一下從研發(fā)到生產(chǎn)最終銷售,最后所獲得的資金又促進研發(fā)這樣的市場思路。當然,劉備不可能說得太細,僅僅點到為止。管寧搖了搖頭,又憧憬起劉備所說的太平盛世之時,集天下士子之智力,同格一物之根本的盛況起來了。那是怎樣的一個場面呀!
劉備給管寧畫了個大餅,生怕管幼安搞研究搞得走火入魔那就完了。與此同時,這一年的冬獵開始了?;实蹘е笈碾S從衛(wèi)士,文武勛戚,校獵上林苑。可能是好久沒有這么出來野過了,皇帝一時興起,騎著馬一直往西走。走著走著,竟然就到了函谷關。到了此處,群臣們說什么也不肯皇帝再往前走了。死死拖住御駕苦勸。都出了河南到了弘農(nóng)了,陛下你也夠了?;实蹮o奈,只好回轉(zhuǎn)。
一路上,被打擾了興致的皇帝,也只好把郁悶發(fā)泄到漫山遍野的飛禽走獸身上。小動物們可是倒了大霉了。而此時,劉恪從小苦練出來的本領便顯露了出來。在滿是世家子弟組成的衛(wèi)隊中,山林之間野慣了的劉恪的一手射術(shù)是如此的出眾。自然是免不了被皇帝和眾臣關注。等皇帝賜酒宴之時問起,這才知道,劉恪竟然是劉備從弟。皇帝此時春秋鼎盛,巴不得國之賢材越多越好。他寵信宦官是一回事,對于人材的喜愛又是另外一回事。沒見皇帝雖然吃喝玩樂樣樣精通,可在朝諸臣中不也還有些清直之臣嗎。名聲好,能力強,雖然無法阻止皇帝的胡來,可最起碼也暫時保障了整個帝國的運行不至于崩潰。相對于文臣,他更偏愛武將,認為這樣的人更好控制。皇帝從未想過哪個武將敢違逆他的命令,事實上也是如此,無論是涼州系還是其他派系,在他生前一個個都乖得不得了。直到在他龍馭升天之后,這才開始陽奉陰違起來。當然,董卓起了個很大的壞作用。讓天下武臣們知道了,不聽朝廷的命令其實也沒啥,只要實力夠,朝廷也不能把自己如何了。
此時的皇帝就越看劉恪越順眼,尤其是與劉備比較的時候。于是皇帝一高興,又是賞金又是賜帛的。這在外人眼中已經(jīng)是不得了的恩賜了。往日里皇帝能和自己的衛(wèi)士說幾句話都已經(jīng)算很不錯了。
十二月初,劉備封了府庫就開始告假,盧珻要生了。這是一等一的大事。且他堂弟劉恪要成親了。婚期就在年底左右。益州到幽州,路途遙遠,他不提前回去,只怕來不及。
臨走前,他特意把摩耶珂喚來,絮絮叼叨叨,各種叮嚀囑咐,讓羅耶珂好生感動,最后讓劉備好生享受了一番佳人溫柔。在送別宴上,劉備舉杯笑道:“今歲多虧在座諸位鼎力相助,巴郡才有如此好之局面。巴郡是個好地方,人杰地靈,我相信,來年在諸位的再次力助之下,一定會發(fā)展得更好?!?p> 眾人忙舉杯相陪。劉備夾了一口菜,又道:“來年劉某家眷西來,見了此地風景,必然欣喜。”
便有人問道:“使君明年要攜家眷來巴郡?”
劉備便笑道:“然也,不然一家兩地,心生牽掛,不能全心為圣上效力,若是誤了大事,如何是好?”
有人心中暗暗叫苦,劉備把家眷都要搬來了,他打算干嘛,不走了?說實話,跟著劉備也不是沒好處,就是這點雞零狗碎的,他們實在是看不上。再說了,有這位眼睛里揉不得半點沙子的主坐鎮(zhèn)巴郡,他們一個個夾著尾巴都過得小心翼翼的,生怕什么事情上又犯了禁。人家可不講情面,上次李慕然家的二公子在江州鬧市縱馬,驚了行人,被張珓撞見,當場按在地上啪啪啪的就開始打板子。那可是真打,李二公子的臀部都血肉模糊了才算完。從此以后,各家的小輩們一個個的循規(guī)蹈矩,從來沒這么乖過。
他們都是自由自在、頤指氣使慣了的,換了這么一位爺在頭上鎮(zhèn)著還真不習慣。一聽劉備明年拖家?guī)Э诘倪^來巴郡,心里都有些發(fā)虛,這日子何時是個頭啊。于是有人便動小心思,得,算了,也別等了,趕緊趁春節(jié)就活動活動吧。多使點錢,把劉備給請走。再請回來位不管事的,哪怕是睜只眼閉只眼也好。當然,要是能來個和他們一起同流合污的,那就更好了。
劉備不知道他們肚子里轉(zhuǎn)動著這樣的小心思。宴罷,便翻身上馬,一路往幽州而去。緊趕慢趕,終于在劉恪大婚之前趕回了樓桑。
劉恭難得的一臉喜色,拉了劉備就到了一人跟前,道:“玄德,這是你弟弟的岳父,中山蘇雙蘇子全,快來見過你蘇伯父?!?p> 又對那人道:“老蘇,看見沒,這便是我那侄兒劉玄德,我樓桑劉家的千里駒?!闭f完,一捊胡須,爽朗的大笑起來。
劉備看著眼前這個頗具文雅氣質(zhì)的清秀中年人,心道,這便是史上神龍見首不見尾的中山巨商么?卻不敢怠慢,忙施一禮道:“愚侄劉備,見過蘇伯父?!苯裉靹〈笙仓?,只論輩份,不講官位高低。劉備在這里,就是和劉恪一樣的小字輩,他豈敢拿大。
蘇雙打量劉備幾眼,一把扶住,笑道:“久聞賢侄之名,今日得見,果然人中龍鳳,俊秀之材啊!”
劉備笑道:“伯父謬贊了。”心中卻是疑惑,劉恪如今有了官身,怎地找了個巨商的女兒?不是劉備看不起商人,而是總覺得這其中有古怪。叔父又是如何認得蘇雙的,為何以前卻一直沒有聽說過?蘇雙出現(xiàn)了,張世平如今在哪里?越想心中越亂作一團,卻又被人逮住指使著干這干那,忙得沒有空閑。都是同族長輩,劉備哪怕是身為一郡太守,也是半聲都不敢吭的。
好不容易忙完,劉備終于尋到了劉恭,見四下無人,便逮住劉恭衣袖,道:“叔父,你如何認得蘇雙蘇伯父的?京中早有官宦人家有意以妻許恪弟,如何娶了蘇伯父之女?”
劉恭笑道:“就知道你忍不住!”卻又出去,把劉恪給尋了過來。三人一同行至村口無人處。劉恭便回首嚴肅的看著劉備道:“玄德,你還記得當年我?guī)闳ヒ娔銖埵朗宸??當日在路上我和你講的,你可還記得?”
劉備想起來了,當年他和劉恪從南方回來,發(fā)現(xiàn)花二一伙人死得干干凈凈,心中奇怪,他便扯住劉恭追問,劉恭被追問得不耐煩,便帶他去見了張博,這也是他第一次見到張飛。
而后在回來的路上,天色黯淡一如叔父當時低沉的嗓音。叔父當時說了很多很多,讓當時的他想明白了很多事情。于是劉備鄭重的一點頭,道:“我記得,叔父和我說,要我埋頭做事,不要參與黨爭政爭。”
劉恭看著英挺的侄兒,滿意的道:“不錯,你做得很好。玄德,你很好,比我和你父親都有出息。”
劉恭走動兩步,又道:“玄德,我還與你說過,這天下亂象已顯,你要謹記團結(jié)二字,要團結(jié)一切可以團結(jié)的力量,共保家族,你還記得么?”
劉備又鄭重的點點頭,道:“侄兒記得!”
劉恭點了點頭,便轉(zhuǎn)身對劉恪道:“恪兒跪下!”
劉恪一臉迷糊,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事,卻不由自主乖乖的跪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