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我有少爺你沒有2
春夜冷,顧準(zhǔn)抖了抖身上的寒涼才掀起門簾進(jìn)了里屋,目光掃過桌上一口未動的飯菜,落到上方執(zhí)筆寫著什么的清雋少年身上。
“公子,菜品都呈上來好久了,爺怎么不記得吃?”
“不急?!鳖檹囊颂ь^瞧了他一眼,又埋頭繼續(xù)書寫,出聲寂冽:“可是母親寄東西來了?”
顧準(zhǔn)笑道:“公子料事如神,正是呢,讓差吏寄了好多春衫皮靴和各樣藥品珍玩。”
“江南也是個富庶之地,哪里缺了這些。”顧從宜擱下筆,將寫好的文書對著燭火干了干墨,才收入外封,蓋上密封印鑒,做好這些才遞到顧準(zhǔn)手里:“交給他?!?p> 至于是誰,顧準(zhǔn)心照不宣,只道:“衣食住行當(dāng)然不缺,缺的只是一位母親的舐犢之情,公子,為了長公主不擔(dān)心,咱還是先吃飯,吃完了再忙活吧?!?p> 此話一出,顧從宜無聲凝向顧準(zhǔn),這雙眸子,不是誰都能熬得住的。
顧準(zhǔn)頓時有些發(fā)毛:“怎么了?”
顧從宜直直盯著他,“你說,我如今快十五了出門在外做娘的都不放心,可你看那丫頭,不過看起來才八九歲的模樣,她娘就不會記掛她,迫切的想找回她嗎?”
顧準(zhǔn):“???這關(guān)雀兒什么事???也許人家只是看起來顯小了一點(diǎn),實際上跟公子您差不多大呢?”
顧從宜:?有這可能?
顧準(zhǔn)想了想,又道:“不過,天底下也不是所有父母都像長公主和將軍一樣,所以啊——”
“所以啊,她都這么可憐了,我們怎么可以連晚飯都不等人家就自己開始吃了呢?”卻是一句話還沒說完就被截了胡,顧準(zhǔn)再看顧從宜的眼神,分明帶了戲謔。
他幡然醒悟:“好啊,敢情公子是在等那丫頭一起吃,還為這個跟小的繞這么一大圈。”
還一副‘你奈我何’的挑釁模樣,顧準(zhǔn)只好慘兮兮的端起那幾盤菜,“那小的我就只能將菜端去熱一熱了。”
卻是剛出門就撞上了那丫頭,顧準(zhǔn)反應(yīng)迅速護(hù)住那幾道菜,檢查了無礙才看向來人:“雀兒,你沒事吧?”
“沒事?!?p> 雀兒抱著茶盞進(jìn)屋,她是臨時加的人選,茶盞都是從公子房里自帶的,一來一回一路上她都小心呵護(hù),釵子都沒這重要,此時物歸原位才算松下一口氣。
抬眼對上一雙探究的桃花眼眸,昏黃燭火讓他鋒利的輪廓柔和了些。
她輕輕喚道:“公子?!?p> 聽了這么些天的公子,顧從宜覺得,還是她喊的最好聽。
那種淡淡的尾調(diào),再沒有誰能學(xué)來。
他頷首,“還好嗎?”
雀兒點(diǎn)頭,“夏秋姑姑說我茶煮的最好,還賞了我一支釵子?!?p> 一雙眸子難得有了別的情緒,亮亮的,像個做了好事要夸獎的小孩。
不對,她原本就還是個小孩。
顧從宜扯了扯唇角,“那看來還是為我們什么閣長了臉的?!彼麙吡艘谎鬯帐幨幍陌l(fā)髻,呵笑了下,眉眼間都帶了抹少年風(fēng)流,“不過,釵子呢?”
雀兒不說話了,只直白的盯著他,似乎有千言萬語。
“公子?!?p> 他輕輕的應(yīng):“嗯?!?p> “他們不管飯,雀兒餓。”
顧從宜也凝著她,朝外一喚,“顧準(zhǔn),上菜。”
嗯,我就揮之即來呼之即去唄。上一秒還在犯嘀咕的某人此時已經(jīng)站在菜品琳瑯的桌前,笑逐顏開道:“公子,已準(zhǔn)備就緒?!?p> 雀兒是真的餓了,往常還會等公子先動筷,今日竟直接坐下端著飯碗大口吃,一改往常的細(xì)嚼慢咽。就是這樣顧從宜才發(fā)現(xiàn)了,這丫頭喜歡吃甜的,糖醋魚幾筷子見了底,燴茸炒排骨那是一口沒沾。
他慢條斯理倒了杯茶水遞去。
看得顧準(zhǔn)都咂舌:“學(xué)規(guī)矩應(yīng)該沒這么累吧?看樣子倒像是跑了好幾里路一般?!?p> 顧從宜默不作聲的觀察她,見她接過那杯茶水果然直接一口灌下,又繼續(xù)狼吞虎咽。
顧準(zhǔn)看了看古怪的丫頭,又看了看單手撐著下巴盯人吃飯的古怪主子,還想說什么,被顧從宜揮退:“你下去吃吧?!?p> “……?”顧準(zhǔn):“是?!?p> 他一走,這屋子便只剩下他們兩人,雖吃的急,倒是沒有發(fā)出碗筷碰撞的聲音,一看便知禮儀學(xué)得極好。
想起方才顧準(zhǔn)的話,顧從宜悠悠問道:“你今年可有滿九歲?”
雀兒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點(diǎn)了下頭,埋頭繼續(xù)吃。
還真是看著顯小。顧從宜掃了掃她單薄的身子,也是,正是長身體的年紀(jì)卻吃不飽穿不暖的,自然不像同齡人那般。
視線重新落在小姑娘的面容上,從他的角度正好能看到她鼻骨上的那顆小痣,在這燭火映照下愈發(fā)泛愁。
他輕笑了聲,低低的,卻很清晰。
“你既然在外隱藏的極好,又為何顯露在我眼前呢?”
其實萃芝并沒有看錯,她眼里,的確閃過了一抹戾氣。
雀兒捧著飯碗抬頭,臉還沒碗大,杏眸通透明凈,一副無害模樣。
有些東西,越是表面干凈越是讓人想撕開外衣看清本質(zhì)。
“那天,我答應(yīng)做公子丫鬟的時候發(fā)過誓的?!?p> 顧從宜默看著她。
“我不會欺瞞公子。”
默了默,她又補(bǔ)了句。
“永遠(yuǎn)。”
落霞院里,徐姨娘帶著顧靜抒一回來便大吵了一架。
晚飯間短暫和睦了下,又吵了起來。
“你這丫頭就不能給我爭點(diǎn)氣?”
“對娘而言,到底怎樣才算爭氣?嫁得高枝?”顧靜抒冷冷一笑,“娘,您別忘了,您只是位姨娘,我也只是個庶女,何必強(qiáng)求不屬于自己的姻緣?”
“顧靜抒!”徐姨娘平生最恨別人喚她姨娘,更何況這個人還是自己的親生女兒,徐姨娘紅著一雙眼,“姨娘又怎樣,在這江南他們還不是稱我一句夫人?庶出又怎樣,她蕭湘生的出女兒嗎?”
“長公主的名諱,娘慎言?!?p> “怕什么,都把我趕到這個地方來了,我還會怕了她?”徐姨娘抓住她的肩,語氣終于軟了下去,驕傲且不再年輕的面容浮現(xiàn)一抹懇求:“女兒啊,努力學(xué)著如何做一個女子吧,娘這后半輩子除了指望你還能有什么盼頭呢?”
“……”
燭火微弱,床榻坐著的少女身形在紗簾后影影綽綽,纖細(xì)脖頸顯現(xiàn)出低落弧度。
須臾,那道殘影終于動了動,拂開紗簾,露出一張青澀的冷艷面容。
“同桃?!?p> 外間立馬應(yīng)了聲,“在?!?p> “幾更天了?”
同桃走了進(jìn)來,“二更了,小姐可有什么吩咐?”
顧靜抒蹙眉,她白天走時分明對那丫頭使了眼色。
看了一眼原地待命的同桃:“你去什么閣把雀兒找過來?!?p> 她顧靜抒要找的人,豈容拒絕。
“是?!?p> 同桃到什么閣時,閣內(nèi)燈火還亮著,顧準(zhǔn)立馬就看到了她。
“這么晚,你怎么來了?”
“小姐喚我來找雀兒。”
“雀兒?”
顧準(zhǔn)納悶了,大小姐何時跟雀兒有聯(lián)系。
室內(nèi)傳出一道冷清少年音:“何事?”
“回公子,是大小姐身邊的同桃,說是找雀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