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薛寶釵眼珠兒一轉(zhuǎn)，頗為委屈地道：“一定要說嗎？”
李斯點點頭，凌厲的眼神活象要吃人。
薛寶釵嘆口氣，“好吧，本來還想著到家后再與公子稟報的，早些說開也好，免得公子誤會奴婢是個薄情寡義之人?！?p> 李斯冷冷地打量著她，臉上分明寫滿了“我且看你怎么編”。
“雖然不知公子具體身份，但公子既然能一眼認(rèn)出奴婢，想必對我們賈薛兩家還是有些了解的。寶玉與我成婚一事，茫茫大士即曾多次阻撓?；楹?，他背地里更沒少與我直呼不妥。
說什么，寶玉是那短命之人，我與他絕非良配。我聽了自然大怒，著人將其打了出去。
那癩頭和尚兀自賴在門口不走，直嚷嚷著‘寶釵，寶玉仙升后，你第一眼看到的那個男人，才是你的終身依靠。’
奴婢自然還是不信的，寶玉有通靈寶玉護(hù)身，怎么可能會早夭?？珊髞?，賈家被抄家，特別是顰兒的病亡，一下子就抽走了寶玉的精氣神，魔怔得更加厲害了。
再加上碧兒這小妖精，有事沒事地，見天兒就跑去蓮花庵問寶玉討要他的護(hù)身寶玉。于是，就發(fā)生了他自焚的事兒。
而公子恰巧就在現(xiàn)場。奴婢雖不信佛，卻也是認(rèn)命的。
既然公子才是奴婢的真正依靠，奴婢已是未亡人，自然不敢奢望什么大婦正妻的，只好退而求次，甘做暖床丫頭。
將來，等奴婢花落人亡時，只求公子能一抔凈土掩風(fēng)流也就知足了?！?p> 李斯想了想，這倒也說得通。
當(dāng)今天子崇道，士大夫階層有樣學(xué)樣。而民間，卻是禮佛宿命論者居多。
薛寶釵囿于“金玉良緣”，才嫁給了她并不如何中意的賈寶玉，可見也是個迷信的。
如今，命運(yùn)坎坷的她，被那癩頭和尚一忽悠，真信了，倒也可以理解。
她求我作暖床丫頭時，固然是因為寶玉只念“木石前盟”，一時說的氣話，未必沒有三分真心。
畢竟，用她自己的話說，一抔凈土掩風(fēng)流，桃李年華，食髓知味，傷春悲秋也是有的。
至于說什么仍是完璧之身，我李斯是斷斷不信的。
賈寶玉尚未成年，即與襲人成就好事，能放著嘴邊上名正言順的妻子——薛寶釵這朵牡丹不嚼？
當(dāng)然，這個也好辦，找個機(jī)會仔細(xì)驗證一下也就是了。
她可是答應(yīng)過的。
李斯很快警醒過來，李斯啊李斯，你現(xiàn)在可是個朝廷欽犯，有的沒的還關(guān)心這指頭上的事兒，先逃過眼前劫再說吧。
他點點頭，“我自然是信你的，只怕你在氣頭上，匆忙決定，反誤了終身?！?p> 薛寶釵同樣點點頭，“不怕告訴公子，奴婢當(dāng)時確實在生寶玉的氣，才冒然作出了決定。不過，奴婢信命，更認(rèn)命！”
推心置腹的一番話，由不得李斯不信。
不信又如何？
吃到嘴里的才是肉！
馬上到家了，暖床還會遠(yuǎn)嗎？
話即說開，兩人心情都大好起來。
東方天空，露出了魚肚白。
早起的販夫走卒們，三三兩兩地走上了街頭。
李斯身上全是血，在二女的遮擋下，趁天未大明，匆忙趕到了薛寶釵的那座別院。
站在立有一對石獅子的大門前，看著蜿蜒二三十丈的高大圍墻后的四合院，李斯嘆道：“寶丫頭，你告訴我這是小院？”
寶丫頭？
薛寶釵稍稍惡心了一下，還是認(rèn)真地點點頭，“比起金陵的薛家，確實太小了些，是以連個門匾都沒好意思掛?！?p> 李斯看著門楹上方的空白牌匾直搖頭，好吧，被你裝到了。
好在，何詩碧及時出來打臉，“寶姐姐，你咋不實話實說呢？我記得這兒原先可是叫‘留聽園’的?！?p> “年前，寶哥哥第一次來這園子，一看門匾，死活就是不進(jìn)。說什么，‘你即便留住我的人，也留不住我的心；想讓我聽你的話用心讀書，我即便聽到了，也是左耳朵進(jìn)，右耳朵出?！?p> “等到后來，寶哥哥為顰兒姐那三桿翠竹的兩間破屋題為‘瀟湘館’，寶姐姐一生氣，就把‘留聽園’三個字抹去了。”
薛寶釵面色微粉，連忙轉(zhuǎn)移話題，“以后就是公子當(dāng)家作主了，奴婢斗膽請公子為園子賜名?！?p> 李斯知她有意試探自己，自己又何嘗不想借此機(jī)會，校驗這現(xiàn)實與小說中的描述是否一致。
“按理說，這門匾最好是按照庭院內(nèi)的格局景物來起，方才應(yīng)景。不過，我觀這院子鬧中取靜，相信里面定會別有洞天，那就叫‘蘅蕪苑’吧。”
何詩碧拍著小手歡跳，“恨無緣？這名字好，這名字忒貼切了！”
一絲慍怒從薛寶釵臉上一閃而過，“這名字確實好！我剛買這院子時，里面有一口池塘，四周確實種滿了藤蘿薜荔、杜若蘅蕪等。”
說到這里，她有意無意地掃了何詩碧一眼，“后來，我嫌它極易招赤練蛇，于是全部燒了，只在塘中養(yǎng)蓮?！?p> 李斯見她并未對“蘅蕪苑”三字起疑，反倒替自己遮掩解釋，心道：難道賈家并無大觀園？
只好笑道：“如此說來，那‘留聽園’便取的是‘留得殘荷聽雨聲’了，這名字可比我那‘蘅蕪苑’更切題了?！?p> 薛寶釵兩眼亮晶晶，“公子好學(xué)識！不象某些人，胸?zé)o點墨，不學(xué)無術(shù)，只道奴婢是在勸學(xué)、勸進(jìn)。”
何詩碧明知她是在指桑罵槐，明明一肚子詞兒，偏偏一時找不出合適的話來答對。
日子長著呢，這才剛開始，以后有你受的！
薛寶釵點到即止，“哎呀，奴婢真是該死，竟然忘記請教公子尊姓大名，以后言語上也好避諱一些。”
李斯笑笑，看來你終于開始認(rèn)真起來了。
“十八子李，斯文掃地的斯。”
“公子好姓名！”薛寶釵夸張地叫了一聲，“不知可有表字……”
按大離習(xí)俗，男子二十弱冠，女子十五及笄以后，都要另取一名，以彰其德是為表字。
李斯的嘴巴再次比大腦快，“若共你多情小姐同鴛帳，哪還需要婊……”
好在及時反應(yīng)過來，她這是在拐彎抹角地打聽我的年齡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