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一個炸雷在腦袋中爆開,祝絕耳朵里嗡嗡直響,頭皮陣陣發(fā)麻,甚至連指尖都有冰涼的感覺。緩緩掃視過在場之人,他們的眼神冰冷,在暗夜中仿佛一個個沒有感情的石頭人,不僅自己沒有靈魂,還試圖勾走活人的魂魄。
突然一只小手抓住了祝絕的手心,是見勢不對趕上前來的蘭兒,少女溫熱的接觸仿佛火苗,才讓祝絕稍稍感受到一絲活意。
“別讓她吵了,都拉回去,你們幾個嬸子幫忙勸勸這丫頭?!?p> 見女子還在不依不饒地撲騰著,像要生啖祝絕血肉似的,村長煩躁地揉揉眉心,對幾個村民吩咐道。
一群人拉著女子,背著昏迷的小啞巴離開了曬谷場,一邊走一邊還能聽到幾個嬸子的勸解聲。
“你說你,身在福中不知福,少杰家可是村長,吃穿不愁,看上你那是你的福分?!?p> “我們誰不是這樣過來的呢?嫂子我,還有那邊你的四表嫂,還有她們,剛來的時候比你還鬧得兇,也跑過,現(xiàn)在想想何必呢,好好過日子不好么?!?p> “再怎么也得顧忌肚子里的孩子啊,等生了孩子,你忙起來,就不會胡思亂想地想跑了。”
……
“路公子,能解釋一下么?”
曬谷場這邊,村長盯了祝絕半晌,見他始終一言不發(fā),決定自己先開這個頭。
“解釋什么?”祝絕裝傻。
“翠兒為啥說你出賣他們,她不會無緣無故這么說吧?”
“呵呵,這個我也百思不得其解。誰知道呢,說不定,說不定是三少奶奶受了刺激,有些神志不清了?!?p> “哦?那山洞部分洞壁上有一些指路的墨跡,村里識字的人不多,用墨的更不多,路公子該不會說是我們家少杰在里面做的記號吧?”
祝絕不說話了,因為那處山洞無他人經過,他便沒顧忌那么多,隨手用了身邊能隨時找到的東西做記號。
這邊祝絕絞盡腦汁還沒想出理由,那邊卻又有人按捺不住。
“他說謊!我好幾次看到他偷偷給小啞巴東西。有一次我好奇跟著小啞巴,見他把東西又帶去了那個山洞里?!?p> 那是人群中一個十四五歲的男孩。
祝絕眉頭一跳,循聲望去,只覺說話之人有些眼熟。不過村里的孩子他多少都見過一面,一時也想不起是誰。
而那男孩接觸到祝絕的視線,不僅不避,反而頭一抬,鼻孔對著祝絕,仿佛一個得勝而歸的大將軍。
這熟悉的神情讓祝絕一下想起來了,這不就是那天他和小啞巴在溪邊談話,用彈弓偷襲的那孩子么?
“所以,你跟蹤了小啞巴,知道他去的山洞。莫非,剛才也是你帶路找到他們的?”祝絕的眼眸冰冷,聲音仿佛木頭人一樣沒有起伏。
而那孩子渾然不覺危險,反而得意洋洋地道:“是又怎么樣?他以為有你護著我就不能把他怎么樣。哼,我就知道,遲早能抓到他的把柄。”
少年沒察覺到危險,不代表村里的成年人感覺不到。
孩子的父親連忙擋在少年面前,戒備道:“你想干什么?”
村長知道以祝絕剛才展現(xiàn)的實力,村里無人是他一合之敵,但他相信祝絕和小啞巴的交情沒到孤注一擲的地步。
“路公子,如今你要和村里的姑娘成親,她的姑姑姑丈也是村里人,就應該守村里的規(guī)矩。大家都是抬頭不見低頭見的鄉(xiāng)里鄉(xiāng)親,沒必要為了一個外來的小畜生壞了交情。我知道路公子心善,也許一時受了小畜生蒙蔽,此事既然已完美解決,我們就此揭過不提,往后大家還是一團和氣,可好?”
祝絕眼皮一跳,手在袖子中緊攥成拳,又放開,如此三番之后,他閉了閉眼,長嘆一口氣,松開了拳頭。
“小啞巴,他怎么樣了?”
村長聽到祝絕語氣緩和下來,便知道自己說服對方了,不過這個問題讓他有些尷尬,強笑了笑,“這小子太兇,剛才一時沒控制好力道,把他一雙腿打斷了。不過,你放心,一會兒我就請路公子去給他看病,有路公子這個神醫(yī)在,他定能恢復如初的。”
仿佛又一個驚雷在腦中炸響,祝絕現(xiàn)在不僅四肢發(fā)麻,連舌尖都有些發(fā)麻。
沒有誰比他更清楚,他所謂神乎其神的醫(yī)術,都是欺詐,讓他去治小啞巴的腿,無疑是讓小啞巴落下終身殘疾。
不知道是不是剛才喝多了,祝絕突然感覺天地有些旋轉,不由晃了一下。
一只柔軟的手在背后托了一下祝絕,那手雖然瘦小,卻無比堅定,竟穩(wěn)住了祝絕的搖晃。
“村長。”蘭兒很少在人前說話,如今一出聲,就被數十雙眼睛盯著,不由臉頰微紅,但她并沒有因此停止,“路大哥是個心中有大義的人,不然,我也活不到見到姑姑姑丈。而且,我也不是村里的人,我只是路大哥的未婚妻,是路大哥未來的妻子,他無論做什么決定,我都會無條件支持?!?p> 話雖沒說透,但陳其感覺到了不對勁,連忙出聲阻止,“蘭侄女,你喝多了,胡說什么呢?!?p> “我很清醒,我是說,路大哥不必為了我而糾結,如果不是路大哥的善心,我活不到今日。只要是路大哥的決定,我都不會因這個決定而埋怨。姑丈,無論如何,您對我們這段時間的照顧,侄女都銘記于心,但凡有機會,必定相報?!?p> 祝絕震驚地看著眼前的小女子,繼而又苦笑一下。他救蘭兒,談不上什么大義,只是一時起念,也想過若是不成,就由得她自生自滅。如今看來,真正心中有大義的人,是蘭兒才對。
沉眸想了一會兒,祝絕又抬起眼來,仿佛已然下定某種決心。
既然自己的妻子相信他是個俠士,他未嘗不可為了妻子心中的那個形象努力一把。
出山的路祝絕已然探清,他要走,這村里也沒人能攔得住,唯一讓他放心不下的,只是蘭兒的態(tài)度,還有二哥祝融。此時他無比慶幸,因為想單獨去救母親,沒有一時沖動與二哥相認,將來二哥也不會受自己連累,打破平靜的生活。
唯一對不起的只有陳其一家,不過他們畢竟是村里土生土長的人,當不至于受太多牽連,大不了帶小啞巴就醫(yī)后,再想辦法把他們一家也帶走就是。
“路公子,你想清楚!”
祝絕眼神的改變,逃不過經驗老道的村長的眼,不由著急地出聲阻止。
“我想清楚了?!?p> 祝絕陰森地看了一眼那個還躲在父親身后的少年,考慮到陳其一家,他終究放過了那孩子,一把抱起蘭兒,風一般向小啞巴姐弟被帶走的方向追去。
“攔住他!”村長大叫。
可誰又能攔得住祝絕呢,很多人呆站原地,甚至都還沒明白發(fā)生了什么事,又談何追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