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冷靜,我要冷靜,至少現(xiàn)在我還活著。
少年喘息著,不斷在心里安慰著自己。
他簡單檢查了下身體狀況,除了營養(yǎng)不良的消瘦,全身甚至被束縛的四肢處,都找不到任何傷痕,似乎剛才只是臆想罷了。
“我,我得趕緊離開這兒?!?p> 把目光艱難地從罐子上移開后,他重新支起身子,蹣跚著來到扁平通風口下方,幸好這邊的鋼架未被激活,這給了他足夠攀爬的空間。
順著架子每層間的空隙,刻意避開那些泛著熒光的銘牌,當汗珠布滿他的面頰時,小九終于爬到了距離通風口半米處的鋼架邊緣。
“呼...呼,還差一點?!?p> 修長有些蒼白的中指經(jīng)過不斷伸展,終于漸漸觸摸到了冰冷的另一端。
“還是差一點,不行,只能豁出去了?!?p> 他是鐵了心要離開這鬼地方,無奈與逃生通道始終相差半截,急中生智下小九一咬牙摸向了身下的熒色銘牌。
果然在滴聲響起后,一個玻璃罐應(yīng)聲彈出。
雖然心里早有準備,但巨大的推力和瞬間帶來的高低差還是讓他措手不及,導(dǎo)致現(xiàn)在還有大半個身子掛在通風口外。
“額...這...就有些尷尬了?!?p> 少年使出吃奶的力氣,死死扣住金屬外緣,好讓身體一點點擠進狹小的通道內(nèi)。
然而在他馬上要成功時,從通風口的另一端,幾束藍光無情地折射在了他臉上,讓他瞬間緊張地屏住了呼吸。
“白婆,你準備怎么處理這小家伙?”
“怎么處理?容老朽想想,總不能殺了埋了或者煮了吃了吧?!?p> 另一端傳來少年再熟悉不過的聲音,他不會聽錯,畢竟被稱為“白婆”的老嫗是有記憶以來,他認識的第一個人。
“可是,為什么偏偏是這時候?要是被發(fā)現(xiàn)怎么辦?”
“咳...咳咳,那就只能怪他命不好吧?!?p> 小九還想從兩人對話里得到更多信息時,卻忽略了自身的處境,不堪重負的肌肉在瞬間的松弛后再難以使上勁,雙手一松,他只能任由自己從高處滑落。
“嘭—哐、哐、哐”
他的后背先撞擊到剛才的玻璃罐上,接著連同惡心的標本一齊砸向后排的鋼架,原本整齊的陳列架馬上觸發(fā)了骨牌效應(yīng),一個接一個轟然倒地,期間伴隨著各種玻璃破碎和液體的灑落聲。
“啊,好痛,都摔...摔碎了,她們...她們應(yīng)該沒聽到吧?!?p> 得益于鋼架傾倒時的緩沖,小九吃痛地從廢墟里鉆了出來,心虛地打量著各種散發(fā)惡心氣體的組織與玻璃碎渣,他咽了咽口水,他仿佛預(yù)想到白婆猙獰的表情。
“還好還好,還剩一罐沒破?!?p> 他下意識的抱起腳邊殘存的標本,心想著怎么靠它渡過難關(guān),這時整個房間忽然明亮了起來,刺耳的警報聲回蕩在每個角落。
“發(fā)現(xiàn)入侵者,發(fā)現(xiàn)入侵者,次級防御系統(tǒng)已啟動!”
伴隨著劇烈的晃動,小九腳下的地磚開始一塊接一塊地消失,四周的墻體竟像活物般朝著它擠壓過來。
“怎么又來這套?啊—救命!”
絕望的看著腳下最后一塊立足之地消失,少年感覺身子一重,整個人像被拉扯進黑暗里,他只能無助地抱緊玻璃罐,望著越來越微弱的光亮張嘴呼救。
不知下墜了多久,當久到無法計算時,他才恢復(fù)了意識,在半空中,他望見了一片輝宏的穹頂,在穹頂上雕刻著古怪的電紋和會移動的圖案,許多人形在上面載歌載舞,托舉著動物的殘肢或頭顱獻給中心處的雕像。
這雕像的樣式他發(fā)誓從沒在哪兒見過,但莫名有些熟悉,它長得像龍與巨型章魚的結(jié)合體,蛻化的翅膀和長滿吸盤的觸須充滿邪氣,三束毫無情感的眼珠匯聚成瞳孔射向遠方。
當小九與穹頂怪物目光相接時,胸口沒由來一緊,等再看時穹頂已暗了下去,再也難以分辨上面的圖案,而他四周的環(huán)境倒是朦朧得現(xiàn)出輪廓來。
他現(xiàn)在身處圓弧形的穹頂?shù)恼路剑谒闹芤谎弁坏奖M頭的橢圓崖壁上,開鑿著無數(shù)扇漆黑的古怪門扉,環(huán)繞著向高處無限延伸。
“啊,好痛?!?p> 不知看了多久,小九回過神來,竟完好無損地站在地面上,只覺得突然眼前一黑,仿佛被人抹去所有感官,四周昏暗到只能勉強看清手指,而他此時手里空無一物。
“糟了,我的罐子呢?”
在這種情況下,他還惦記著那個幸存的標本罐,顧不得陌生的環(huán)境四處摸索了起來,難得上天眷顧,他馬上就有了些收獲,不過這種發(fā)現(xiàn)并沒有令他欣喜,反而全身的汗毛都倒豎了起來。
“咔奇咔奇,咔奇咔奇。”
一陣異樣的咀嚼聲在如此死寂的環(huán)境下格外刺耳,小九不知哪兒來的勇氣,循著聲音緩緩靠近,直到腳底觸碰到了一些粘稠的東西。
他半蹲著身子,使自己盡量看清地表的殘留物,竟是一大灘散發(fā)著福爾馬林刺鼻氣味的黃色液體!
沿著殘留物的痕跡,小九努力壓低呼吸聲,盡可能不發(fā)出任何動靜,倔強的少年受到好奇心的驅(qū)使,一時忘記了恐懼,一路追尋著液體的痕跡。
“叮?!?p> 直到腳觸碰到空空如也的玻璃罐時,他才意識到剛才的行為有多愚蠢。
與此同時,詭異的咀嚼聲也停了下來。
他注意到不遠處有什么泛白的物體,在黑暗中一閃而過,耳畔不斷傳來銳利的摩擦聲和粗重的呼吸令他更加緊張,毫無疑問,黑暗中有類似猛獸的家伙就潛伏在他跟前。
但奇怪的是,在他的認知范疇內(nèi),實在想不出有什么野獸能一會兒四肢著地,一會又兩爪前行。
他馬上選擇了腳邊的空罐子防身。空氣中流淌著死亡的腐臭味,那東西顯然對他饒有興趣,在四周的巖壁不斷發(fā)出細小石礫的摩擦聲后,小九更加確認了這一點,他只有一次機會,必須在那東西發(fā)起攻擊的瞬間,給他當頭一擊。
黑暗中,雙方互相僵持著,誰也沒有先動手,直到小九有些挺不住了,這空玻璃罐確實有些分量,長時間舉著難免有脫力的時候,而對方就抓住了這一瞬間。
“去你的!”
在小九放下罐子的瞬間,白色野獸急不可待地撲了過來,可它沒看到,少年嘴角露出難以察覺的微笑,原來他早已經(jīng)意識到這點,故意露出破綻引他上當。
電光火石間,小九將玻璃罐整個拍碎在白影的腦門上,也借此機會看清它的全貌。
它像一只雙腿直立的白猿,全身肌肉異常發(fā)達,但渾身沒有毛發(fā),皮膚慘白得可怕,深陷的眼窩如人類般,更要命的是,它幽長的利爪中還揣著半枚吃剩的心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