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福看著天上的星星,受傷的嘴角又一次笑裂開了。林奐疼的哼唧,轉(zhuǎn)著發(fā)蒙的腦袋尋找羅帆的位置。羅帆靠廠房門邊坐著,兩只眼睛被嗆得發(fā)紅流淚。黑哥的兄弟們躺在地上,除了哀嚎也沒什么能干的。
林奐發(fā)現(xiàn)躺在地上的黑哥一直不動。陸續(xù)有人拉起地上哀嚎的小青年。突然一個人蹲在林奐身邊,抓著她的肩膀慌忙問:“小奐,你哪里受傷了?頭暈不暈?還能站起來嗎?能聽見我說話嗎?”陳宇眼睛急紅了,聲音也是吼著的。幾個兄弟被他的破音嚇得回頭回腦。
陳宇落地前才給手機充滿電,收到郭曉發(fā)來的信息還有幾個未接來電。叫他開機后趕緊來個電話。郭曉讓他聯(lián)絡最近的兄弟單位在路口等候,然后他們匯合一起抓黑哥這些人。
“他好像不動了…”林奐將目光落回陳宇的身上,順著視線看過去,郭曉滿臉焦急把周福拉起來不放心的左看右看有沒有受傷?!疤邸彼钢蠖厦娴奈恢茫镏煅劾锖鴾I花,看起來委屈極了。
陳宇小心觸碰林奐兩只胳膊,“疼嗎?”
“左胳膊疼?!绷謯J用右手指著左臂受傷的位置,眼睛含淚更委屈了?;靵y時稀里糊涂左臂擋了兩下被直接打麻了。
陳宇脫下自己的衣服,摁在林奐受傷的地方,小心護著她左臂直到上車系好安全帶。郭曉和周福坐在后排,他們四個就直接離開了現(xiàn)場。走之前羅帆遠遠的捶了一下肩膀,向郭曉證明他沒有受傷。
……
周福和林奐一直到醫(yī)院治療完也沉默著。郭曉給陳宇指路回到家,林奐頭發(fā)上貼的紗布有點癢,她左胳膊被帶子吊著不能自如活動,右手抓著剪子站在門口鏡子前,比了好幾下也沒下剪子。周福撇著受傷的嘴,一邊嗦方便面一邊跟郭曉學自己見到的。
陳宇從衛(wèi)生間拿了梳子,搬了凳子到鏡子前,拿過林奐手里的剪刀摁她坐下。他一邊梳頭一邊想到護士處理受傷的地方,她疼的呲牙咧嘴的模樣,不知不覺眼圈就紅了。
林奐看著鏡子里的陳宇,微笑著安慰道:“宇哥,我真沒事。就是想著頭上傷口結(jié)痂了,洗起來有點麻煩。我老早就想剪了,最近太忙總忘?!?p> “你知道么?你在說謊的時候,聽起來很像在安慰人。我每年參與的現(xiàn)場,見過的傷口,不是你一句話就能輕描淡寫過去的?!标愑钭テ饞煸陂T口的工作服披在林奐的肩上,半跪著衡量一下長度才下剪子剪短?!靶J,我…對不起?!?p> 陳宇把想說的話再次送回心底深埋起來。他認為的守護不是看著小奐受傷,也不是什么都做不到的等待。陳宇瞥見林奐自責的垂下雙目,手心里挽著她的長發(fā),躲到后面偷偷擦去眼角的淚。如果一切可以重來,也許現(xiàn)在的他們?nèi)齻€會是另一種狀態(tài)。
那場事故把所有人困在原地。如果白桃答應陳宇分手,聽媽媽的話留在家相親,沒有執(zhí)意來到陳宇身邊挽回異地戀的感情?;蛟S現(xiàn)在的她是別人的新娘,是她愛人手心里的寶。也許那時候的陳宇會在某天鼓足勇氣,用最直接的方式跟林奐表白。廣播里常說感情不能等待。每次看著林奐送飯到單位時小心翼翼的模樣,陳宇內(nèi)疚又自責,除了把自己扔進繁重的工作里才會好受一些。
當陳宇下飛機看到郭曉發(fā)來的信息,他發(fā)瘋似的一邊聯(lián)系人一邊開車往約見的地方去。當隨車的雙閃進入黑黢黢的廢棄工廠區(qū)時,陳宇緊張的攥緊方向盤,那一刻他很怕失去林奐。
陳宇把碎發(fā)梳理一遍??粗舻纛^發(fā)后的模樣,林奐開心的將鬢角頭發(fā)掖在耳后,夸贊道:“沒想到你還有這手藝!深藏不露啊!”她看著鏡子里的陳宇,開心的眼睛笑成了月牙。但是她不知道,此刻的陳宇心都快碎了。
郭曉走過來靠墻站著,豎起大拇指欣賞短發(fā)小奐的造型,對陳宇使了出去談的眼色,“小奐,我跟陳宇出去抽根煙。你跟大福吃完藥抓緊睡覺休息。桌上香薰隨便挑,睡前點一個助眠安神的?!?p> “好?!绷謯J也不妨礙他們,找大福要水喝。
陳宇跟著郭曉站在墻根下,一起看著陰沉的夜色,各自拿在手上的煙看了看又分別放回煙盒。
“你之前就存了我的號碼。為什么不打?”郭曉回想陳宇接電話時說的第一句,正是叫了他的名字。為了后面對接,郭曉越過這一步懷疑,直接告訴林奐他們遇到了危險。
“細心觀察,縝密分析,旁敲側(cè)擊。郭曉,回國為了你兄弟劉杰還是為了你爸?”陳宇也敞開了自己的懷疑。
郭曉歪頭看他,看著看著就笑了,“不愧是老丁看中的人。愿不愿意交個朋友?”郭曉伸手擺出握手的姿勢,等著陳宇的回應。
“林奐在你這壓著,說跟你不是朋友都沒有人信?!标愑畲蠓降奈兆∷氖?。
……
郭曉開心的打開久違的話匣,非要開瓶葡萄酒借著月光壓壓驚。陳宇坐院子里的圓桌等他?;仡^瞥見周福正在拉窗簾,林奐閉著眼睛蜷縮在帳篷里似是睡著了。
“好奇?”郭曉拎著一袋鍋巴兩個酒杯一瓶葡萄酒回來,一邊擺桌一邊解釋,“沒幾個小時就天亮了。湊合休息一會,我不會耽誤你太多時間?!彼仡^看了一眼客廳的玻璃窗,“小奐沒有安全感,你知道吧?要說我回來呢,是弟弟劉杰技不如人被張家那三個坑了。有用的沒用的東西都留給了我。沒辦法,還是得管。張峰最小,脾氣收不住一定會得罪人。正好林奐在他公司干活,家庭背景正直簡單,眼里揉不得沙子。本來想著裝修結(jié)束再找個理由拜訪。沒想到會在家門口遇到。你剛才答應做朋友,可不許翻臉。要打要罰聽您的!”
郭曉低頭抱拳的舉動,陳宇倒是被逗樂了?!澳阏f的我大概猜出七成。只是沒想到,我們每個人都在你的計劃里。小奐每次過來都要睡帳篷嗎?”
“基本上是這樣。大福在一樓客房剪片,窗邊那個搖椅是他的專座。帳篷歸林奐住,每次都像貓一樣縮著。她…喜歡你?!我說的對嗎?”郭曉之所以這么說,是在那個現(xiàn)場看見陳宇超過對朋友關(guān)心的眼神與舉動?!暗悄銈冎虚g,好像隔著什么?抱歉,我很擔心她的狀態(tài)越來越差。”
“你不該拉她入伙?!标愑钣脟绤柕哪抗舛⒅鶗?,“我知道她正直善良,遇到危險也會往上沖。但是平心而論,我不希望她被同行孤立起來。敬佩也好,勇敢也好。出頭的人總是第一個被針對。像你弟弟,像周福都遇到了類似的狀況。沒人不想過安穩(wěn)日子,但也要量力而行?!?p> 郭曉點頭表示贊同。他們后來很久沒說話,小酌兩杯各自回屋。陳宇關(guān)上客廳照明燈,月光灑進來能看到帳篷的輪廓,也不知道什么時候他也睡著了。夢里他在大街小巷奔跑只為抓一個看不到正臉的人,跨越欄桿的時候被絆倒,就這樣他被嚇醒了。
陳宇看一眼手表,才睡了一個小時。他起身雙手在臉上干搓,發(fā)現(xiàn)靠著沙發(fā)邊冒出‘一堆小山’,躡手躡腳走過去發(fā)現(xiàn)是正在坐著睡覺的林奐,她用毯子把自己全身和腦袋包裹住。陳宇想叫她起來睡沙發(fā),卻不想林奐往左邊栽倒,他用肩膀迎上去把她攬在懷里。
林奐依然安心的睡著,甚至腦袋磨蹭到一個舒服的位置再次一動不動睡去。陳宇等了一會,把她抱到沙發(fā)上休息。
……
早上十點半,郭曉下單的外賣送到門口。他下樓的時候,陳宇已經(jīng)走了,林奐還在沉睡。周福全身酸疼還在床上做著掙扎要不要起。陳宇六點半出門上班,走之前發(fā)給郭曉謝謝兩個字。
“起來吃飯了?!惫鶗园咽澄飻[好叫醒林奐。
林奐還沒醒透,晃悠到飯桌邊。腦袋暈沉沉,跟開門探頭出來的周福打了招呼?!霸?!”
“不早了。再遲一點就到中午了。”郭曉把溫好的牛奶擺在他們面前。“你們還記得昨天一些細節(jié)嗎?”他不是想責備二人的魯莽,而是這一宿都在回味羅帆似笑非笑的表情。
周福按摩著皺巴巴的脖子,閉上眼睛回憶著,“我正發(fā)蒙呢!就聽見鞭炮聲。你說奇怪不奇怪?我跟小奐對了一下情況,都不知道誰搞出來的。你說會不會是羅帆的人?”
林奐一張嘴說話,嗓子已經(jīng)啞的不成樣子,“羅帆…會不會是故意的?他跟黑哥說的話,像是早就計劃好的步步誘導。等著他發(fā)火,然后在混亂中解圍?!?p> 他們倆見郭曉不說話,就低頭閉嘴吃飯。郭曉很清楚自己對羅帆的態(tài)度,尤其看到雇來的專業(yè)跟拍發(fā)送的照片,張家老大對羅帆恭敬的態(tài)度。郭曉的心已經(jīng)涼了半截,他從沒想過有一天,羅帆會進入需要防備的名單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