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生命止于黃昏前，正義誕生于黃昏后
有人身體僵在了原地，喘不過氣來。
但同樣，也有人怒吼出聲，拔刀上前。
無關勇敢，更談不上什么兄弟情義，只是知道，在巨漢這樣的速度下，他們已經(jīng)失去了轉身逃跑的資格。
除兩人僵在那里外，包括凱文兄弟的剩余三人拔刀圍了上去。
在邊境如同一群野狗的他們能存活至今發(fā)展成不小規(guī)模的團體，最大的依仗之一就是這種對形勢的果決判斷。
可惜此時的判斷卻缺失了最重要的一點；信息量。
伏擊點成為屠宰場時，他們并未身在其中。
看見伏擊點上空發(fā)出的求救信號，以為是城防軍增援趕到的幾人瞬間便做出了逃跑的決定，一路逃亡至此，巨漢是他們所碰見的第一個敵人。
他們不知道也從未想過，迫使同伴發(fā)出求救信號的不是因為偷襲城防軍失手招致的援軍，而會是一個本在計劃之外的人。
眼前身高兩米有余的巨漢正是杜文。
轉眼間，三人已揮刀砍了過來。
杜文左手橫揮，手心沖著刀刃握去，硬生生的擒住了其中一柄，隨即猛然發(fā)力將那人連刀帶人的拽向自己，同時右腕翻轉，斧刃向上，右臂青筋暴起，劃出一道半圓，鐵斧從斜側身后向前掄去。
斧身與空氣摩擦發(fā)出了如同蜂群飛過的嗡鳴聲。
一人被劈中，有內(nèi)臟自外翻的肚腹流出，掉落在地。
但與此同時一處腰間、一處腿后，凱文凱瑞兩人已經(jīng)將刀砍在了杜文身上。
刀刃輕易地破開染血的麻服，砍入體內(nèi)，兩人面露喜色。
得手了！
可隨即，喜色消散，刀刃剛進去半指便有澀感從刀身傳入手中。
就像是劈進墻縫中卡住了一樣，再難進退絲毫。
當機立斷，兩人舍棄手中的長刀，抽出大腿上的匕首暴喝出聲，再次欺身上前，與此同時，之前僵在那里的兩人也沖了過來。
不得不說兩人實力在普通劫匪中已算上乘，出手利落，抓時機的能力也強，更為重要的是在搏命時有股子狠勁在身上。
身側的凱文左腳一擰埋低身子，來到杜文身前懷下，給后面的同伴讓出位置，匕首斜刺向胸口心臟處，而他身后的人也早有準備，一手握刀，一手抵住柄尾前推，壓低刀尖，朝著肋下捅來，凱瑞與另外一人也是各有瞄準，直指要害。
幾人配合極好，電光石火間合圍成必殺之局，長刀短匕從四個方向向杜文襲來。
悶聲響起，雖然依舊艱難，但轉劈為刺后，刀身終于順利的刺入了杜文的體內(nèi)。
握著匕首的手關節(jié)隱隱泛白，杰森懷中的凱文喘著粗氣，看著小臂長度的匕首插入胸口直至末端，他并未有絲毫放松，反而不安更勝剛才。
安靜的讓人心悸，沒有預想而來的慘叫，就連身體都未曾動搖分毫，只有自己的喘息聲在耳邊逐漸放大。
最后的一點夕陽終于消失在了地平線上，世界陷入一片昏黃。
當啷一聲，鐵斧掉落在地。
凱文向上看，杜文也低下了頭。
四目相視，一股惡寒席卷而來，凱文起了一身雞皮疙瘩，他瞬間松開了握著匕首的手，向后跌去。
但身子剛向后退了半步，兩只大手便鉗住了他的臂肘，如鋼筋般的拇指扣在內(nèi)肘處，深陷入肉挖出兩個血洞來。
一點點的，杜文開始翻轉手腕。
隨著手腕翻轉傳來的痛感，凱文看著自己逐漸變形的胳膊，表情更顯兇狠，他一邊抬腳猛踢杜文下體，一邊左右掙扎試圖擺脫鉗制自己的雙手，嘴中還不忘高聲咒罵與呼救。
但一切無濟于事，筋膜骨肉漸漸發(fā)出了讓人牙酸的崩裂聲響，那聲響不是一下，而是持續(xù)不斷的一直響著。
很快，再維持不住兇狠，咒罵與求救聲也消失不見，面前的凱文身體劇烈地顫抖著，從他的嘴巴里只剩下一聲接一聲的令人頭皮發(fā)緊、脊背發(fā)冷的哀嚎。
手腕終于扭轉到了極限，杜文又有了新的動作，他緩緩地抬起左腳抵在了他的胸口上，雙手往身后兩側大力拉扯，同時膝蓋則一點點的舒展開。
新一輪的痛感襲來，凱文發(fā)出了更甚于剛才的聲音，在某一個臨界點，他的胸口塌了下去，刺耳的聲音瞬間變的微小且模糊了起來，只?！翱瓤取钡膯柩事曧懫?。
有血從喉嚨中涌了上來。
但這個狀態(tài)未持續(xù)太久，杜文的大腿繼續(xù)舒展著，凱文的身體也終于到達了極限，掙脫了雙臂的束縛，向后倒去。
兩道血柱噴了出來，像一條被甩上岸的魚；凱文在地上撲騰了幾下后，眼中失去了神采，一直梗著的脖子也軟綿綿的垂到了胸前。
最后，也沒有人試圖沖上來解救他。
數(shù)個足以殺死一個正常人的致命傷口，都不能讓對方的身體哪怕?lián)u晃一下，另外兩人早在哀嚎聲響起時便已經(jīng)轉身逃跑。
只有凱瑞一個人跳開后站在原地，看著哀嚎的哥哥。
他幾次張開了嘴想要怒吼出聲再次沖上前去，但張開的嘴卻發(fā)不出半點聲音，腳更像是被釘在地上一樣動彈不得。
如果此時正在嚎叫的是我，哥哥一定會來救我！
與炙熱的目光對視，凱瑞鼓起勇氣，抬起了右腿。
哥哥會來救我的吧？
看著凱文猙獰扭曲的表情，他又猶豫了起來，懸在空中的右腿遲遲未動。
會救我嗎......
那炙熱的目光不經(jīng)意間又掃了過來，但這次卻覺得有些刺眼，他急忙低下頭看著地面，只剩下一聲聲慘叫傳入耳中，凱瑞逐漸失去了力氣。
哥哥想讓我救他嗎？
最終，他懸在半空的右腿落回了原地。
其實......
有新的想法冒了出來。
哥哥想讓我自己快逃吧？
凱瑞沒意識到，他已經(jīng)轉過了身。
就像當年大哥凱特被大首領殺死時自己與二哥默不作聲一樣，哥哥是在用生命來換取自己的性命，慘叫聲就是哥哥在催促自己快走，只要慘叫聲不停，自己暫時就是安全的。
聽著身后傳來的慘叫聲，又有力量涌了上來，凱瑞邁開了步子。
總要有人犧牲的。
腳步逐漸加快。
哥哥一定希望弟弟活下來。
眼中的不安逐漸消失。
慘叫應該更久一點。
嘴角竟向上有了一絲弧度。
一定要久一點。
他抬起了頭目視天空，眼中被希望填滿。
隨即。
“噗”的一聲，飛速在腦海中掠過的美好愿景忽然在這瞬間戛然而止。
嘴角的微笑消失，眼中轉而疑惑，停下了腳步，凱瑞愣愣的低下頭，看著插入自己胸口上的佩劍。
甚至都沒有在胸甲上產(chǎn)生新的破口，熟悉的劍刃捅進了與之前一模一樣的位置。
“你......”
余光瞥見提早逃跑的兩人已經(jīng)躺在了地上，凱瑞看著在自己面前舉劍的托馬斯和其身后的老金不知該說些什么。
“北境人都會以純正的血統(tǒng)為榮，因為我們的血液中流淌著獸性?！蓖旭R斯張開了口，說著不著邊際的話。
“但有一點可以明確，無論血統(tǒng)多么純正?！?p> “我們是人?！?p> “可神奇的是什么你知道嗎，剛剛向這邊跑來時，在你身上我竟看不出一絲人的影子?！?p> 注視著一直沉默著的凱瑞，托馬斯斂去了臉上的笑意接著說道：“摸摸你自己?！?p> 不清楚對方的意圖，凱瑞想了想，發(fā)出了沙啞的聲音。
“我把所有錢都給你。”
愣了一下，托馬斯收回劍失望的搖了搖頭，嘆氣道：“我要的不是錢，還記得我之前說過些什么嗎？”
沒有回答，不遠處的哀嚎聲已經(jīng)漸漸變小，無力絕望的感覺再次襲來，恐懼壓制了身體的痛楚，被那個怪物追上不如就此殊死一搏，在劍刃離開胸口的瞬間，凱瑞抬手將匕首擲向托馬斯。
下一秒，嘶啞的尖叫聲足以與遠處凱文的哀嚎聲媲美。
凱瑞顫抖著跪在了地上，他的半個胳膊掉在了一旁，連著手中未投出的匕首一起。
老金收起了手中的劍，重新站回了托馬斯身后。
“我說過原諒你們的無禮?！庇心G的光自托馬斯的手中閃爍，點亮了他的面容。
“但我從未說過，你們能活著離開?！?p> 電光閃動，鱗片在臉上若隱若現(xiàn)，瞳孔變窄，當善意與戲謔從眼中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莊重的威嚴與傲然。
“第一次用劍對著你時，你回頭沖我笑，我看見了你脖子上掛著塊骶骨，那個瞬間，仿佛有位美麗的女士在對我說；‘殺了他’?！?p> 沒有停頓，托馬斯自顧自的繼續(xù)說著話：“我是一位紳士，紳士是不會拒絕一位女士的合理請求的。”
另一只手摸進懷里，彈了一下，一枚卡金不偏不倚的落進了凱瑞的斷手上。
“同時，紳士也是很講道理的，這是你最喜歡的，凱瑞，你應該笑起來?！?p> 手上的光芒延伸至佩劍，翠綠色的電弧附在了劍刃上。
他接著說道：“我也應該履行別人的請求了?！?p> 話音落下，托馬斯刺出了手中的劍。
在這一刻，最后的一絲夕陽褪下。
兄弟兩人同時死在了夜幕降臨時。
撇了撇嘴，托馬斯抬頭向杜文那邊看去，這才發(fā)現(xiàn)，不知何時巨漢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一個身披白袍的瘦高青年站在那里。
青年身子晃了晃，摔倒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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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回到十二分鐘前。
“現(xiàn)在，變成了一對一。”杜文耷拉著胳膊淡淡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