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嫣跟著唐氏匆匆忙忙趕到前院,刑部衙門的人果然已經(jīng)到了,浩浩蕩蕩一排,人數(shù)并不少,正在與唐少諺爭執(zhí)不休。
唐少諺氣憤地說道,“昨日我與好友在君悅來小聚,莫名其妙來個了人跟我們糾纏不清,我連那人一根手指頭都沒有動過,推搡之間,他自己不小心絆倒了從樓梯上摔了下去,關(guān)我什么事?”
他素來最是平和的人,這會兒無端被誣,情緒也難免激動起來,“再說,當(dāng)時我和好友都親眼看到他并沒有摔傷,站起來拍了拍衣裳就罵罵咧咧地走了,這都過了一夜,誰知道他又遇到了什么事死了,這也能賴到我頭上?”
世子夫人本就不信自己的兒子會與人逞兇斗勇,打死人這樣的事就更是天方夜譚,如今聽了唐少諺一番控訴,總算弄明白了事情的來龍去脈,氣便不打一處來。
她板了板臉,沉聲對著來人問道,“這位官爺稱我兒打死了人,不知道可有憑據(jù)?”
為首的衙役面上略帶幾分尷尬,“這……劉三兒今早死在君悅來的后巷,身上有多處傷痕,尸體右手緊握住一塊玉佩,正是貴府上的大公子所有。據(jù)查訪百姓稱,昨兒劉三兒與大公子起過沖突,更有目擊者看到大公子將他從樓梯上推了下去?!?p> 他有些為難地道,“雖說還不能下定論,但有人證物證俱在,我們秉公辦案,總要請大公子回刑部衙門問個話的。否則……苦主盯著呢,世子夫人總不能叫刑部背上徇私的罵名吧?”
這些衙役顯然是有備而來,這番話看似退了一步,實則咄咄逼人,叫世子夫人一時說不出話來。
唐少諺憤憤說道,“我說那劉三兒怎么老往我身上蹭,原來他是個偷兒,我的玉佩分明是被他偷走了的,怎么就成了我打死人的物證?”
他情緒激動地逼近衙役,怒聲說道,“我再說一遍,昨日,我一根手指頭都沒有碰過那個什么劉三兒,更沒有將他推下樓,他是什么東西,也值得我臟了自己的手?我不曉得你們的證人都是打哪兒來的,但還請查案的時候用幾分心,君悅來二樓當(dāng)時就沒有幾桌客人,離我最近的也隔了好遠,我就不信他能指著自己的良心說看清楚了我推了人!”
為首的衙役皮笑肉不笑地說道,“大公子說的是,以后我們查案子一定更用心,這不,為了不讓逝者死不瞑目,我們才必須要請您跟我們?nèi)ヒ惶诵滩垦瞄T,只是問問話,錄個口供,這樣也是為了更好地查案子嘛!”
那人頓了頓,忽然反問道,“若是大公子坐得直行得正,難道還怕去衙門對個口供?”
唐少諺一時被激,眼看就要沖動地答應(yīng)。
穆嫣見勢不好,連忙拉著唐氏的手沖她搖頭,“不,不能去?!?p> 刑部衙門是個什么樣的地方,她實在太清楚不過,那些人有各種各樣的方法能叫無辜的人認罪。
這件事,很顯然就是有人故意栽贓陷害,那人一定手眼通天,這才會無視長寧侯府和霍王府的威嚴(yán),連刑部衙門都已經(jīng)打點好了,布下天羅地網(wǎng),就只等著唐少諺去鉆。
唐少諺年輕氣盛,以為身正不怕影子斜,只要他自身清正,就自然不怕別人誣陷。
簡直是太天真了!
一旦進了刑部衙門,那他的生死就完全不在自己的手上,他一個皮薄肉細的公子哥,恐怕連挨幾次打都扛不住,更何況是那些折磨人身體摧殘人意志的招數(shù)了,到最后,他一定會被逼著簽字畫押認罪的。
所以,絕對不能去!
唐氏腦子轉(zhuǎn)得飛快,也曉得一旦唐少諺去了刑部衙門被關(guān)起來,那么長寧侯府就會變得完全被動了。她雖然也是頭一次遇到這樣的事,根本不知道應(yīng)該怎么應(yīng)對,但心里卻有一個信念,那就是拖延時間,等到知道如何處理的人回來。
她的父兄也應(yīng)該得到了消息,很快就要回來了,只要她能再拖延一會兒,那么少諺就能更安全一些。
所以,唐氏看到侄兒被激怒時,立刻大聲說道,“幾位官爺來抓人,不曉得有沒有刑部的批捕文書?我們長寧侯府可不是尋常的百姓家,少諺是唐家的長子嫡孫,身份尊貴,可不是隨便什么阿貓阿狗說帶就能帶走的?!?p> 她伸出右手,昂著頭說道,“若是幾位能夠拿出刑部的公文,我們自然也不能阻攔官差辦事,可若是什么都沒有就想從長寧侯府帶走人,你們也太小看我們唐家了吧?”
為首的衙役臉色一下子變了,隨即尷尬地笑了起來,“上頭叫我們幾個請大公子回去協(xié)助問話,也只是問話而已,不知道幾位怕什么?這也不是收押,自然不會有批捕文書,我們哪里拿得出來?”
穆嫣悄聲在唐氏的耳邊說道,“母親不妨問問,劉三兒的死因到底是什么?”
唐氏目光一動,沉著臉對那幾個衙役說道,“你們只說劉三兒死了,那他到底是怎么死的?尸體呢,現(xiàn)在何處?可有仵作驗尸?驗尸的結(jié)果是什么?是挨了打死的?還是摔死的?”
衙役一時語結(jié),“這……”
唐氏冷笑一聲,“連死因都沒有弄清楚,就跑到長寧侯府來說什么人證物證,幾位官爺不覺得有些太著急了嗎?說不定劉三兒原先就有什么毛病,突然發(fā)作死了,跟挨打摔倒一點關(guān)系也沒有呢?”
衙役一時不知道該如何應(yīng)對,只能再三強調(diào)是請?zhí)粕僦V過去問話,問完定必送回來的。
世子夫人關(guān)心則亂,剛才也被激地六神無主,這會兒聽到唐氏一連幾個發(fā)問,這才醒過神來。
她連忙點頭說道,“幾位官爺回去盡管去查,好好將案子查個水落石出,若當(dāng)真是我們家少諺做的,你們直接來將人帶走就是,長寧侯府就在這里,也不會生腳跑了,你們怕什么?”
為首的衙役見來軟的不行,便朝身后的其他人使了個眼色,突然便有幾個身強力壯的衙役上前,一把上前將唐少諺扣住,口中說道,“我們只是奉命行事,還請幾位不要為難我們?!?p> 說罷,便幾乎是強行將唐少諺架了起來,就要往外頭拖去。
這時,門外忽然傳來一聲威嚴(yán)的喝聲,“青天白日,天子腳下,刑部衙門的人竟然還能跑到長寧侯府來強搶人,真是好大的膽子,這般罔顧法紀(jì),是要造反了嗎?”
長寧侯唐至誠大吼道,“來人,還不快把這些陷害忠良的亂臣賊子給扣住,我要將這些鼠輩交給都察院,讓他們好好審一審,是不是有什么隱情!”
家丁們早就看得按捺不住了,一聽吩咐,立刻便將十來個衙役團團圍住綁了起來。
唐氏這才放了心,她對世子夫人說道,“大嫂,這里的事就交給父親和大哥處理,咱們還是帶著少諺先到里面去吧,母親擔(dān)心了?!?p> 世子夫人點頭,拉住唐少諺的手,“少諺,咱們進去?!?p> 穆嫣跟在他們身后往后院走去,但在月牙門轉(zhuǎn)角的時候卻忽然停住了腳步,她看到那群被綁住的衙役中有個人很是眼熟,有些像六年前秦王府中抓住她的那個羽林軍。
秦王府……羽林軍……刑部衙門……
腦海中好似有許多碎片逐漸地拼接在了一起,可是一個晃神卻又全都碎了,她怎么都想不起來到底是什么。
耳邊唐氏柔聲問道,“怎么了?”
她微微一怔,連忙笑著搖頭,“沒,沒什么,只是踩到了一顆石子兒,差點滑了腳?!?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