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六歲那年,爸爸陪我看了一次流星雨,我還記得是獅子座流星雨,我許的愿望是讓流星帶給我家好多好多錢,聽我爸爸說,媽媽得了癌癥,把家里的錢花光了,可最終還是沒救回來。爸爸聽了我的愿望,寵溺地摸了摸我的頭,把我摟向他的肩膀,我們一夜無話。
第二天,流星雨和我爸爸一起消失了,我被舅舅和舅媽收養(yǎng),他們告訴我,爸爸為了救媽媽,在外面欠了很多很多錢,他怕債主找上門來,自己就帶著為數(shù)不多的零錢跑路了,把我留在了這,舅舅和舅媽因為對我的同情,好心地收留了我。
于是在接下來的將近十年的時間里,我過起了乞丐般的日子,舅舅家也不富裕,家里還有兩個孩子,有什么事根本就輪不到我,他們對我的收留僅僅能做到不讓我餓死。
我一邊努力活著一邊努力上學(xué),直到考上一所不錯的高中,可高中的學(xué)費讓我望而卻步,我和舅舅舅媽商量了一整天,最后只能被現(xiàn)實打敗,決定輟學(xué)。
然而就在開學(xué)前幾天,我的學(xué)費,奇跡般的湊齊了。舅舅說,是一個陌生人資助了我,他給我用信件郵來了學(xué)費,這筆錢比高中三年的全部的學(xué)費加起來還多,應(yīng)該是把我的生活費也算在了里面都給送過來了。信封里除了大筆的錢,還有一張明信片,正面是璀璨的星空,背面是一句話:“好好學(xué)習(xí)”
出乎我意料的是,在我上高中期間,這個匿名者還在給我送錢和明信片,甚至班里的同學(xué)都以為我是富家子弟了,這一封封包著錢的信讓我感覺像是在做夢一樣。
后來,原本對于這種慷慨的給予不習(xí)慣的我,慢慢的習(xí)慣了,又逐漸發(fā)展成了理所當(dāng)然,我每天都花著這個匿名者的錢,頻繁出入各種高檔場所,錢不夠的時候就給那個匿名者提供的郵箱回信,不出幾天總會再有錢出現(xiàn)在我的衣兜里,我還是在疑惑為什么這個陌生人的錢有那么多,還愿意給我花,不過,既然他愿意給,那我就花唄。按目前的情況來看,對于這些錢,我唯一需要做的回報,就是明信片上寫的那句話:“好好學(xué)習(xí)”
高中畢業(yè),我以品學(xué)兼優(yōu)的評價,考上了一所國外的名牌貴族大學(xué),就像往常一樣,我繼續(xù)給那個匿名者回信,向他要我的學(xué)費,機(jī)票錢,和在國外的日常生活費。我要的實在是太多了,這我自己也知道,可是我就是覺得這個匿名者還會給我送錢,我滿腦子都是這種荒唐的想法,把信塞進(jìn)了郵箱。
幾天后,匿名者回信了,信里還是現(xiàn)金和明信片,只不過,這次的現(xiàn)金少的可憐,明信片的正面還是星空,背面的那句話卻不再是“好好學(xué)習(xí)”,取而代之的是“我只能幫你到這了”。
我就是從那天起開始墮落的,那天晚上,我情緒激動的去了酒吧,喝了個通宵,恍惚中,一個人遞給我一支煙,我也沒多想,接過來就抽,我后來才知道,那支煙里摻入了毒品。
煙,酒,毒品,這三樣?xùn)|西完完全全把我拖垮了,我失去了經(jīng)濟(jì)來源,又過慣了暴富的日子,我不想再回到過去的乞丐一樣的日子了,于是,我開始從舅舅家里偷錢,從小孩子手里搶錢,用那個名牌大學(xué)的錄取通知書作幌子,四處去借錢……
大學(xué)?去他媽的大學(xué)吧!趕緊給我一包貨!怎么又漲價了,你個奸商,拿去拿去,就這些錢了,愛要不要,趕緊的把貨給我!我要疼死了啊啊?。。?!
墮落交織成的網(wǎng)把我綁的嚴(yán)嚴(yán)實實,我無法掙脫,并且越陷越深……
不消多時,我就只能流浪街頭了,舅舅發(fā)現(xiàn)了我吸毒的事實,又發(fā)現(xiàn)我在偷錢,就把我趕了出來。
現(xiàn)在我走到了一個橋洞里,那里是流浪漢待的地方,其實流浪漢和囚犯是世界上最神奇的群體,他們總有各種渠道獲得各種各樣的東西,你想要的他們都有辦法弄到。
不出我所料,傍晚的橋洞里有很多流浪漢聚集了,我走到一個人面前,把我那點行李往他身邊一扔,對他說:“老兄,有貨嗎?你懂的,那種貨?!?p> 那個流浪漢突然身體一震,抬起了頭,死命地盯著我,我感到不解和厭惡,正想罵他,卻發(fā)現(xiàn)他的眼角處涌出了淚水。
我和這個流浪漢聊了很久,主要都是他在說,他說:“爸爸扔下你之后,四處周轉(zhuǎn),找來了一個給大老板開車的工作,可掙的實在太少了,供不起你上學(xué),我就想,怎么能掙錢呢?我總是陪老板去應(yīng)酬,去的多了,我也就知道了老板的卡的密碼,于是我就刷啊刷啊,后來被發(fā)現(xiàn)了,我實在沒辦法,只好給他殺了。”
“后來我就逃啊逃啊,又換了工作,然后又偷啊偷啊,刷啊刷啊,被發(fā)現(xiàn)之后再殺,再跑,再偷……”
“然后有一天,警察就找到我啦,要帶我去監(jiān)獄,我一想,去監(jiān)獄還怎么給你送錢呢?于是我又想辦法給那些警察殺了,跑了,那次是我最后一次給你送錢,那次之后,每個地方的郵局——也不止是郵局,每個拐角都有警察等著我,我就只好流浪了,諾,這不就和你相遇了,兒子?!?p> 我看著這個半癲狂的流浪漢的側(cè)臉,實在不忍心出聲打斷他,可我還是得說,警察來了,來抓你了,其他人都跑啦,你可別說胡話了,快跑吧!
流浪漢這才從回憶中清醒過來,扭頭對我一笑,說:“不跑啦,兒子在,不跑啦!”他一把摟住了我,又自顧自地說:“我記得報道里說今天會有流星雨的……”
此時已是深夜,警察們圍了上來,流浪漢不知道從哪里突然拿出來一把左輪,四處亂指:“都別過來!還沒到時候!滾開!你們擋住我們的視野了!滾開!?。 ?p> 我們就這么對峙著。
直到流浪漢伸出手,把我的頭向上扳,嘿嘿笑著:“兒子你看,爸沒騙你吧!今晚真的有流星雨的!”
我仰著頭,看著流星劃過天際,說不出一句話。
我的耳邊傳來一陣槍響,流浪漢的血飄在空中,向地面墜落。他的頭無力地耷拉在我的肩膀上,一如我六歲時把頭靠在他的肩膀上的樣子。
我抬起了手,努力地伸向星空,擋不住劃落的流星,卻接得住掉落的血滴。
流浪漢的血混進(jìn)流星雨之中,使其變成了一場紅色流星雨。
警察們喧囂地跑過來了,在一片吵鬧中,我仿佛聽見爸爸對我說:“兒子你看,紅色的流星雨,百年難得一遇呢!爸爸厲害吧!哈哈哈……”
我從爸爸的手里拿出左輪,嗯,正好還有一發(fā)。
爸爸,媽媽,我們一起來看紅色流星雨吧,要看一輩子呢……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