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得戰(zhàn)場安靜下來了,蛇、鼬、鷹、鷗、狗團團坐下,無聲地談?wù)撝裁?。對面通天碑弄來的無能之輩被證明都不是善茬,打著打著,進階的進階,返生的返生,搞半天才死了一個……一灘液體。自己這邊倒賠上了一個高端戰(zhàn)力,損失慘重啊。
蛇說:“自從我們修行有成,還從未見過這樣的對手,看上去不堪一擊,結(jié)果怎么打都不死。”
鼬說:“以前的敵人也配叫敵人?一沖就散了,要不是上面太蠢,咱們早就征服天下了……”
眾人一起點頭,輝煌的過往其實也有點不堪回首……他們的前世叫莽五爺,是個著名的軍頭,征戰(zhàn)萬國。
“咱們要不要請求支援?”鷗說,“或許這一次會有不同……”
以前,哪怕他們打到最后一人,也沒得到過后援。一次都沒有!全靠死扛,打勝了再復(fù)活。
這一次倉鼠的肉身被鬼貓吃了一半,另一半變成了另一只鬼貓,估計復(fù)活有點夠嗆。
妖精們議論了幾句,生生死死見過多了,能活過來最好,活不過來也無所謂,他們想死總也死不了——
這樣睜眼就戰(zhàn)斗,閉眼就復(fù)活的日子并不好過。
“我們退回去。”鼬說。他最大的本事就是咒術(shù)——刻畫在靈魂深處的返老還童咒,以及他的詭計多端。
“我們從來沒有退過,”鷹說,“恐有不測?!?p> 眾妖沉默。他們都知道自己只是工具,棋子,前面八個通天碑也不全是他們拿下的——他們頂替了誰?誰又會頂替自己?萬一自己真輸了會怎么樣?
仙人天算,從來不開玩笑。
“寧死不可放棄,打不下來也要打,這是我們的宿命?!鄙哒f。他是一根筋,從不拐彎。
邊牧被燒焦的腦袋分外好笑,他蜷縮在一角希望所有的人都別看他。大家每人一句說完,眼光都向他看去,邊牧一陣煩躁,用爪子捂著臉,趴下裝睡。
四妖瞧了邊牧幾眼,然后將目光投向別處,但眼角卻不住地掃過火痕。
“在外打拼得時間太長,以至于忘記了出發(fā)的初衷。說說唄,你們來自何方,怎么走上這條不歸之路?”
五個妖精跳起身來:“誰在說話?”
那個聲音說:“我是你們的良知——也許你們太久沒有訪問自己的良知,以至于都不認識我了?!?p> 邊牧冷笑道,“你放屁!我們的良知需要你來冒充?快滾出來受死!”
那個聲音說,“難道你沒有覺察到我就是你,你就是我嗎?”
蛇嘶啞地吼:“我們被寄生了!你到底是何方神圣?請勿再戲弄小妖們了?!?p> 那個聲音說:“我不是何方神圣,自打有意識起,我就寄生在別人身體里,有時候是他的幸運星,有時候是他的替代品……你們可以稱呼我淳化?!?p> 五妖懵了。
淳化說,“不妨從頭開始捋……咱們當(dāng)年還是一個莽五爺?shù)臅r候,是霸王還是王八?”
海鷗回憶說:“小時候我一直被人排擠。好吃好喝的從來沒有的,整天在打罵聲中干活兒……”
鷹說:“我雖然從未干過昧良心的事,卻總有莫名其妙的事被安在我身上,挨打、挨餓、挨凍、挨罵是家常便飯?!?p> 淳化說,“我們憎恨這個霸凌的世道嗎?”
鼬說:“沒有啊,所有的苦難道不是我們應(yīng)得的么?我們的家族是那么龐大、富足、受人尊重,說一不二……作為家族的一份子,努力地貢獻,擁抱苦難,戰(zhàn)勝苦難,被苦難成就,難道不是天經(jīng)地義嗎?”
淳化說:“那些霸凌別人的人都是該死的壞人吧?他們的苦難是不是女人太多?”
邊牧說:“你瞎說,他們管理著千頭萬緒的家務(wù)事,自然不可能面面俱到……女人多些也是可以理解的。作為愛家愛族長愛族人的卑微的我,就不能把生活中的不如意怪到族長身上——”
蛇說:“所以雖然我委屈、憤怒、哀怨,卻從不怪他們。你莫要挑撥是非,你不是好人!”
淳化說:“我根本不是人,我只就事論事——你們家族有多大?”
海鷗說:“我們曾經(jīng)是天下第一大家族,有六十億人口,大家相親相愛,舍小家為大家,貢獻力量辦大事!太極舟,聽說過吧?下餃子一樣,每年一兩艘地建成!縱橫雙星系,抗衡皇帝……全靠它呢!”
淳化說,“咱們是修仙民族,怎么就拼命造船了呢?哪來的錢?”
鷹說:“家族是修仙的,但是族長卻是世襲制,他萬一沒有仙根呢?所以只能靠這些太極舟作為保障啰!”
這只鷹好像很看得懂的樣子。
鷹說:“家族的錢不拿去造船也沒處花呀,不如保個天下太平。”
淳化說,“既然家族這么厲害,那咱們?yōu)槭裁床环Q王稱帝呢?”
蛇嘶嘶地說:“稱王稱帝的不就成了眾矢之的了嘛?不如悶聲發(fā)大財!反正所有的錢都是公家的,屬于每一個族人!相親相愛一家人互相支持才能屹立于民族之林!”
淳化說:“你分到了多少錢?”
鼬說:“要什么錢?庸俗!我們房子是族里分配的,飯菜免費的,治病免費的,伺候你的人也是免費的——”
淳化問,“還有人伺候咱們???”
邊牧理所應(yīng)當(dāng)?shù)卣f:“雖然暫時沒有一對一的仆從,但我們共享一個老仆也夠用了。大家為大家,在你需要的時候,家族會管你的生老病死的!這就是大同盛世?。 ?p> 淳化說:“那么你有什么理由抱怨呢?”
海鷗說:“我們并沒有抱怨什么!一直都是你這個良知在說怪話——”
鷹沉默片刻,冷靜了一下,說:“咱們有一次重病受傷的時候,享受到了家族的免費醫(yī)療服務(wù)了嗎?”
邊牧鄙視地說:“不要問家族為你做了什么,問問你為家族做得夠不夠多!”
鷹被噎了一秒鐘,小心翼翼地問:“咱們算是做的夠多的吧?”
海鷗說:“怎么會?做的最多的當(dāng)然是族長他們!族長整天要為家族的發(fā)展殫精竭慮,日理萬機,還要同別的家族進行你死我活的戰(zhàn)略斗爭。我們所做的完全就是微不足道的低級工作——和別家的高手戰(zhàn)斗啦,鎮(zhèn)守新占領(lǐng)的地盤啦,保護族里重要的管事啦……”
鼬問:“咱們是如何脫離了家族,到了此地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