嵊藍回想著自己吞了桌子、硯臺和樹葉刀，這肚子可能就是個袖里乾坤，真能裝，但裝進去就找不著了。
那邊有什么？嵊藍眼睛閉上，在心底里又喊道：“吃了我的……給我吐出來……”
上一次在心底里吶喊，把書法老師給招了出來，這一次呢？
似乎有回音，嵊藍又喊：“拿了我的……給我還回來……”
“我沒有拿你的東西！”一個聲音說，這不是從耳鼓接收到的東西，而是來自靈魂深處的回響。
嵊藍為了防備誤把內(nèi)心譫語當作是回應，得了精神分裂之癥，又喊，“你是誰？”
那個聲音回答：“我就是你的祖宗，這棵樹呀。”
嵊藍喊：“媽媽？”
圣樹道：“好……吧。你是雄花還是雌花呀？”
你看不見我？
嵊藍：“我是男孩兒。”
圣樹：“嘁，我以為是雌蕊兒……男孩兒也行吧?！笔裁丛?！雖然我們男孩子很普通，但是都很陽光很自信的！天生我材必有用——如果最終證明果然是廢物，那定是因為時間地點不對，或者成長環(huán)境條件不友好，或者心情……的原因。
嵊藍：“您更喜歡女孩兒？”
圣樹：“男女都一樣，你多心了。反正我是無論雌雄的?！?p> 這倒也是，大自然中雌雄隨心轉(zhuǎn)換的物種不在少數(shù)，比如過半的植物是雌雄同體，動物里有蟮魚、蝸牛、扁貝扁蠣、蚯蚓、藤壺、棉墊蚧蟲、清潔魚、海鱸等等都是跨性別物種。
嵊藍：“人參果是您的花，那么什么是您的果呢？”
圣樹沉吟道：“很久很久以前，我的花接受了優(yōu)秀的植物花粉就會結(jié)果，成熟脫落后離開我到宇宙深處飄流……那里我們只是植物，沒有神智。”
怪不得說人參果樹是萬仙之祖，不僅能結(jié)出植物，還能制造出神仙妖怪來。
嵊藍：“今天好多老師對我們大開殺戒，難道您允許他們這么做嗎？”
圣樹：“沒有殺戮的世界很快就會墮入腐朽！生死競爭才會保持你們的活力。終究你們是為了繁衍而存在的，繁衍就意味著競爭。日后你看見了喜歡的花，吐出花粉就能讓她受孕，不爭不搶怎么行？如果被人吃掉，他就會長生不老，是不是很有成就感？還是想自保別被吃掉？”
所以我們配種機犧牲品想活命就得戰(zhàn)斗，靠寫字和演奏《春花香葉夜》？
嵊藍又想到一事道：“難道您的子女之間不能配種長出小人參果樹籽嗎？”
圣樹嘆氣道：“就是不行呢，我的兒子給女兒授粉的話靈氣太足，易燃易爆，是沒有結(jié)籽能力的……我們只能和外來品種雜交，也就是說，注定是要把靈氣還給萬界的?！?p> 嵊藍：“當初您的爹娘是誰??？”
圣樹沉默良久，才道：“他們只是普通植物，但是我得了天地福緣，扎根在了混沌靈眼之上，才變成了這個樣子?！?p> 所以，人參果樹就是混沌天道的具象，是偶然中的必然。
圣樹嘆氣：“天絕地裂大陣把你們保護得太好了。如果你們安于現(xiàn)狀，又失去了繁衍種族的能力，只怕自相殘殺還是輕的……”
嵊藍：“不是還有您嘛？”
圣樹：“我避開了一輪又一輪的天劫、地劫、人劫，這未必就是好事?。 ?p> 嵊藍：“怎么是一輪又一輪的呢？書上說躲過一劫就飛升了，一勞永逸?！?p> 圣樹：“那些寫書的要么蠢，要么壞……我看是蠢的多。天時運轉(zhuǎn)，地氣流動，新人換舊人，三劫輪替，一個接一個，哪有停止的？我躲了萬億年，累積了多少債業(yè)？吸收萬界靈氣而沒有花粉果實反饋，一旦災劫發(fā)動，唉，滅根之禍啊?！?p> 嵊藍：“您可以化形啊，殺出去啊。破了天絕地裂大陣，就能……”
圣樹接口：“死得更快。原來的大陣圍住我，是為了保護我不被搶奪，后來是為保護鎮(zhèn)元子的魂魄，到現(xiàn)在，一旦大陣破了，就是山崩地裂、海嘯洪水，只怕我們就全要完蛋了?！?p> 嵊藍：“怪不得九紀沒人殺出去……”
圣樹：“那倒不是。前面有一朵小花倒是殺出去了，金擊子也動她不得。清風明月只能放她出去的。”
這個故事耳熟……嵊藍：“后來呢？”
圣樹：“那可就不清楚了。也許死了，被妖精神仙給吃了；也許還活著，成了仙草；也許躲在人間逍遙，或者她寧可當一顆樹，獨立山谷溪側(cè)，沉默千年萬載，也未可知?！?p> 嵊藍覺得自己越發(fā)羨慕得緊，如同能出去，我們都是天之驕子啊。怪不得他們要傾力培養(yǎng)金猴子，原來勝利的果實如此肥美。
圣樹：“說到化形，哪有那么容易？難道你活得久就一定最智慧？最優(yōu)秀？事實上我自從十紀前接受了鎮(zhèn)元子的供奉，吸收他的一對魂魄后，靈智尚且勉強……就算現(xiàn)在我會說話了，但在宇宙中只是個低下的小妖，還沒入門?！?p> “不是說您是仙根嘛？怎么這么難？”
圣樹嘆氣：“化形當需九竅、十二重樓、三十六經(jīng)脈、一百零八穴！植物之屬最難化形，需要機緣。你們得了人形不知道有多幸福呢?！彼ｎD了一會兒，“看到兒女們化形，能跑能跳，我就很開心了?！?p> “您用什么看，眼睛嗎？”
圣樹：“你的眼睛就是我的眼睛啊?！?p> 嵊藍：“其他人您也連上了嗎？”
圣樹：“必須要有人呼喚我才連接得上？看緣法?！?p> 嵊藍頗有些竊喜，特殊才能總會使人飄飄然：“您可別騙我?！彼麤]有注意到圣樹其實避開了，沒有回答和其他人連接的問題。這是心靈連接規(guī)則允許的，也許你不能說謊，但你可以不說實話。
圣樹：“用心靈來交流，你我都不能說謊騙人，唯誠能維持。但是，真誠相待者可能很多，但只說實話不能矯偽，這誰做得到？只聽真話，誰受得了？”
嵊藍問，“坦誠相待有什么受不了的？”
大樹：“比如我說男女都一樣，換個人，接受得了這個大實話嗎？”
嵊藍搖著頭：“您還說我們只有繁衍的意義，如果讓女拳手聽見了，得把天掀翻了。她們的口號是，不想生孩子，我就不生！誰也不能逼我！爹娘夫君公婆神仙菩薩老君天尊，都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