賽格尼斯走在道路上，身邊的白霧逐漸變得淡薄。
她根本不記得自己有多久沒有來到伯恩村的中心地帶了。
自從白霧的出現(xiàn)將羅格逼瘋后，她就一直在家照顧著神志不清的孩子。如今羅格突然變了個人，又慫恿著她去找回費倫·羅素。
賽格尼斯覺得這是個好兆頭。
一成不變的生活終于要改變，哪怕是悲慘的結(jié)局，也比原地等待要好。
中心地帶的建筑密集，有雜貨鋪、鐵匠鋪、裁縫店和草藥店。伯恩村的發(fā)展一直不錯，已經(jīng)具備小鎮(zhèn)的雛形了。過去，這里人來人往，比一些落魄的小鎮(zhèn)還要繁華。
如今，卻完全是另一幅光景。街道上東倒西歪，躺著的都是醉漢。腐爛的食物和果蔬丟得到處都是，成群的蒼蠅四處飛舞，像是在進(jìn)行一場用永無休止的狂歡派對。女人衣衫不整地從住所里踉踉蹌蹌地跑出來，接著又變魔術(shù)般地鉆進(jìn)了另一處住所的窗戶里。
賽格尼斯踢著長靴，踐踏著伯恩村的滿地瘡痍。她感覺自己像是在一具腐爛的尸體上行走，內(nèi)心有說不出地反感和厭惡。
“哇，是賽格尼斯嗎？”
一個身材臃腫的男人提著木桶酒杯，搖搖晃晃地攔住了賽格尼斯的去路。
“你是？”
“是我呀，菲利普。”
賽格尼斯完全沒有印象。
“請你讓開。”
“讓開，這怎么可以呢？我們還沒好好了解彼此。來吧，美人。來到這，不是為了圖快活，又是為了圖什么？”
菲利普張開雙臂，笨拙地向賽格尼斯沖來。
賽格尼斯笑了。她倒是希望對方能靠的近一些。等到菲利普骯臟的爪子，就快夠到賽格尼斯的身體時。賽格尼斯拔出了腰間的佩劍。
劍光一閃，菲利普忽然停了下來。
賽格尼斯若無其事地將劍收回劍鞘里，側(cè)身離開了菲利普。等賽格尼斯走遠(yuǎn)后，菲利普的眼白上翻，被割裂的傷口開始噴血，接著他無力地趴到在地上。
粘稠的血汩汩地流向四面八方，流到躺在廢墟里的女人的腳下。女人嫌惡地挪開腳，然后去吮吸手里的煙槍。
死人在這已經(jīng)是稀疏平常的事了。所有人都會死，不過早晚罷了。
麥穗酒館的二樓，有個小包廂。
費倫·羅素用十個銀幣租下了這里，再用另外五個銀幣，租了兩位紅色頭發(fā)的姑娘。花完身上的錢后，費倫又把佩劍抵押給了老板，用來買下個禮拜的酒。老板收下佩劍，告訴費倫羅素他想喝到死，也絕不阻攔。
“錢有什么用呢？”酒館老板的看法是，既然村子已經(jīng)與外界隔絕，所有人最終都會發(fā)瘋，那么錢就是金屬垃圾。
費倫非常同意老板的看法。他懷里的姑娘也同意這樣的觀點，她們打算和費倫·羅素在酒館腐爛成一堆可憐的白骨。
今天，費倫·羅素向往常一樣躺在一位姑娘的膝蓋上，讓另一位姑娘嘴對嘴給他喂酒。他從醒來就開始喝酒，三餐只吃點干面包，其余的食物只有酒。只要他覺得腦子稍微有點清醒，讓他想起了過去，他就趕緊喝點。
費倫·羅素覺得，自己這輩子可算是完了。什么也干不成，是個徹頭徹尾的人生輸家。
輸家就要有輸家的姿態(tài)。
醉生夢死，費倫隱約聽到樓下有人在爭吵。他被攙扶到窗戶旁邊，只聽見酒館老板說：“你回去吧，他根本不在這里。”
“我聽人說，他就住在二樓?！?p> “沒有的事。他上個禮拜就因為沒錢被我趕走了?！?p> 費倫越聽，越覺得女子的聲音熟悉。忽然間，他的腦海里浮現(xiàn)出一張溫柔的臉。
“賽格尼斯，不！”
費倫靠著墻壁，癱坐在地面上。他根本不知道賽格尼斯為什么會突然出現(xiàn)在這里，他不是已經(jīng)讓她放棄自己了嗎？她又來做什么？
恐懼一下席卷費倫的身心。他渾身顫抖地祈禱，祈求酒館老板能夠順利攔下賽格尼斯?？上?，事情未能如費倫所愿。賽格尼斯已經(jīng)沒有耐心和酒館老板扯皮，她直接一拳砸在老板的門面上，然后抽出了還沾有熱血的佩劍。
酒館老板捂著流血的鼻子，乖乖地閃到旁邊去了。
“他就在二樓，扶梯左手第三間，別殺我?！?p> 賽格尼斯像一陣風(fēng)一樣闖進(jìn)了酒館?？湛杖缫驳哪就暗教幎际?，她暴躁地用佩劍劈砍任何阻攔跟前的物品，然后風(fēng)風(fēng)火火地來到了二樓。
第三間。
賽格尼斯將目光落在了第三間房里。房門是上鎖著，她只好用劍砸開了一道裂縫。屋子里的兩個姑娘被嚇得尖叫出聲，因為她們看到被劈開的裂縫中，伸進(jìn)來一只孔武有力的手和擠進(jìn)來半張扭曲的臉。
賽格尼斯摸到了門把手，她打開了門。
門被打開了。
賽格尼斯居高臨下地俯視半靠在窗戶邊的男人。這個男人頭發(fā)凌亂，眼神空洞，面容枯槁，在不停地打著哆嗦，企圖用手遮住全部身體，看起來和記憶中那個幽默風(fēng)趣，時而暴躁的費倫·羅素完全不同。
但賽格尼斯還是精準(zhǔn)地從男人右手上的傷疤準(zhǔn)確地認(rèn)出，此人正是她的丈夫。那道疤是費倫·羅素為了保護(hù)賽格尼斯而留下的，所以賽格尼斯一輩子也忘不了。
“是時候回家了，費倫。”
賽格尼斯說道。
“你走，你快走！”
費倫痛苦地干嚎著，努力做出一副兇惡的樣子來。
這耗光了賽格尼斯最后的溫柔。氣勢洶洶的賽格尼斯上前，狠狠抽了費倫一個耳光。
滿是牙垢和血的斷齒從費倫的嘴里被吐出來?？蓱z的男人還沒搞清楚現(xiàn)狀，覺得大快人心的賽格尼斯又緊接打出了第二下……第三下。
直到第五個巴掌，費倫內(nèi)心的怒火終于被點燃，他猛然撲向賽格尼斯，卻被對方一拳打在了門面上。抽耳光已經(jīng)滿足不了賽格尼斯，她攥緊拳頭，一拳砸在費倫的腹部。
費倫不停地嘔吐，放佛要將骯臟的靈魂嘔出來。
賽格尼斯注意到費倫的眼角有淚花。她想羅格的判斷是對，自己這是在救他。于是她一拳接著一拳打在了費倫肚子、胸膛、肩胛，直到對方因受不住疼痛昏厥過去。
最后，渾身是血、奄奄一息的費倫被賽格尼斯抓住了右腳。
就這樣，母親拖著父親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