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如令左手提著受傷卻神情呆滯的江洋,右手提著虛弱卻嬉皮笑臉的方玉,總算在最后一截香灰落地之前跨過了小溪。
二人被鐵如令丟在草地上,有人驚退,有人歡呼,也有人望著江洋眼圈發(fā)紅。
而江洋,卻一直盯著死而復(fù)生的方玉。
“到底咋回事?”
“能咋回事,其實那天我還沒死呢唄!后來你們都走了,我就迷迷糊糊的醒了,然后就靠著那幾顆通靈丹,稀里糊涂的過了這么多天。再然后好不容易爬到山腳下,就看見你在那大開殺戒,叫了你好幾聲你也沒搭理我。最后就只能慢慢往出爬??偹阌需F前輩幫忙,這才在規(guī)定時間內(nèi)趕過來了,不容易??!”
“你真叫了我好幾聲?”
“那當然,騙你干嘛。對了,你腦袋被驢踢了??!為啥非得跟那幫王八蛋拼命,還是在這樣的時間這樣的地點?別的不說,要萬一耽擱了時間趕不及過來可咋整?你說你腦袋是不是……”
“再比比叨,信不信老子一腳踹死你!”
“你這脾氣太爆,得改改——嗷!你丫還真踹?。 ?p> 江洋一手捂著傷口直冒冷汗,腳上卻仍舊不停的踹著,只是眼角漸漸濕潤。
忽然,江洋感覺陽光一暗,仰頭一瞧,卻是丁旭。
眼見他走到江洋身邊,所有人都不禁屏住了呼吸。
丁旭低頭看著江洋,陰陰一笑,“小子,夠狠!我都開始有點喜歡你了,就是不知道宗門的長老會不會喜歡你。”
在江洋臉上看不出絲毫驚慌,丁旭也覺無趣,冷冷一笑,轉(zhuǎn)過身對其他人揚聲說道:“考核結(jié)束,現(xiàn)在你們就是名副其實的青云宗弟子了!”
說過一句,丁旭頓了下,顯然覺得此處應(yīng)該有掌聲和歡呼,可惜大多人或許是因為還未從因江洋方才的雷霆手段而產(chǎn)生的壓抑中走脫出來,是以此時竟是出奇的平靜。
丁旭見狀干咳了一聲,才接著一揮手說道:“請諸位隨我回宗門,宗門將有長老為你們舉行入宗儀式!”
簡單一句說罷,丁旭或許是沒了彰顯身份的興致,直接反身行入山門,走上那條一眼望不到頂?shù)氖A。隨后眾人陸續(xù)跟上。
江洋和方玉還賴在地上,鐵如令等一行人自然也沒人急著離去。
“江洋老弟,好樣的!老哥長這么大沒打心眼兒里服過幾個人,從今天開始,你算一個!”
第一個開口的是大嗓門兒寧悍勇,此時他已經(jīng)了解了江洋大開殺戒的來龍去脈,頓時朝他舉起大拇指,一臉的欽佩。
江洋嘿嘿一笑,正想順著話茬吹噓兩句,卻聽鐵如令冷哼道:“佩服個屁!這是沖動,莽夫所為!江洋,你和那些人就算有天大的仇恨,不能先入宗門再從長計議嗎?何必非要趕在這個時候?!”
江洋咧嘴一笑,“鐵大哥,若是現(xiàn)在占盡優(yōu)勢都不敢去殺那姓薛的小白臉,我怕自己以后,就是找到那個修為不知道有多高的狗屁真人,也會沒勇氣拔刀?!?p> 鐵如令一愣,張了張嘴,卻是什么話都沒能說出口,只是神色復(fù)雜的長嘆了口氣。
卻在這個時候,抱著劍的白銘緩緩走了過來。
寧悍勇霍然提起雙斧,“你要干什么?”
其他人亦是全身戒備的盯著這個那些人中唯一幸存下來的家伙,就連楊雪、寧薰兒、杜小樊三個女流之輩,都做好了戰(zhàn)斗準備。
然而白銘卻通通視而不見,只是望著江洋認真的說:“起初你砍我一刀,后來我又刺你三劍,本來咱倆算是扯平了??墒悄阌謿⒘送鯛?,所以就又欠了我一條命。我這樣算,沒錯吧?”
江洋咧了咧嘴,“你這賬倒也算得有點道理,那你打算怎么辦?”
白銘的表情依舊平靜而認真,“你覺得有道理就好。我現(xiàn)在跟你說,就是想讓你記著點,怕你忘了?!?p> 說罷,白銘轉(zhuǎn)身就走,全然不顧一群人茫然發(fā)愣。
楊雪卻是忽然掩口驚叫一聲,指著江洋的傷口處顫聲道:“又……又流血了!”
江洋瞧著楊雪的模樣,心情大好,不禁嘿嘿笑道:“咋著?丫頭,你心疼了?”
“心疼你個大腦袋,死掉才好!”
楊雪條件反射似的與江洋頂了一句,旋即意識到言語不吉利,又趕忙“呸呸呸”連吐了三口。
“哈哈哈!嘶——”
方玉在一旁一見江洋疼的頻頻抽氣,竟是忽然從袖口掏出一枚通靈丹,在他眼前晃了晃,才裝腔作勢的說道:“兄弟,我瞅你傷的挺邪乎,就想起來正好我這還剩下一顆通靈丹,這玩意好像還有療傷的功效,我是想借給你的。
可是呢?你也知道,你還欠我十斤沒還。甚至我之前沒死成,就是因為擔心咱倆這筆賬黃了,這才拼死拼活爬回來。所以你說按道理講,我該不該把最后這粒丹藥再借給你?”
“借你個大腦袋!方玉,這都什么時候了!你還開玩笑!”
“是不老子不在身邊就沒人能管你了?再說一句臟話我聽聽?誰給你慣得臭毛??!”
江洋受的是貫穿傷,實在不可謂不重,只是他算是死過一回的人了,才能一直強忍著。
可是那套才被寧薰兒漿洗過就又被鮮血浸透的衣衫,看在楊雪眼里卻痛在心里,哪里還能忍得住,因此這才一見方玉這個時候還在瞎扯,就直接一腳踢了過去,同時嘴里下意識的破口大罵。
然而楊雪萬萬沒想到,江洋不領(lǐng)她的情不說,居然還反過來教訓(xùn)她,頓時氣得哭了出來,狠狠一跺腳轉(zhuǎn)身就要走,還是寧薰兒見狀趕忙拉著她低語安慰。
江洋把她氣哭也不是一回兩回了,懶得理會,轉(zhuǎn)向方玉皮笑肉不笑的說道:“兄弟,我查仨數(shù),你要還不給我,自己想想后果!”
方玉見機不妙,直接一把將通靈丹塞進江洋嘴里,賠笑道:“別查數(shù),查數(shù)多傷感情。”
江洋咽下通靈丹,又似笑非笑的問道:“那我欠你的那十斤?”
“喲!這不是小樊妹妹么?多日不見,進來可好?啊呀!這都沒幾個人了,咱們還是趕緊跟上大隊伍上山去參加入宗儀式吧!”
“……”
江洋在寧悍勇的攙扶下,一走入鐫刻著“青云宗”三個古樸大字的山門,便立即感覺到了門里門外靈氣濃郁程度的天差地別。
地域幾乎沒什么分別,但卻出現(xiàn)如此情況,恐怕是要歸功于青云宗的護山大陣。真不知道得什么樣的修為,才能夠施展這樣的大手筆!
想到此處,江洋的心不禁火熱起來,對修真的期待又高了幾分。
一路拾階而上,也許是所聞所見的奇特景觀和雄偉建筑讓眾人心馳神往,等到了青云宗一處大殿的時候,眾人已經(jīng)忘卻了先前的壓抑,各自興奮的議論了起來。
自凡界而來的眾人此時所處的大殿,在外面觀望只覺莊嚴肅穆,大氣磅礴,在里面卻會感覺十分空曠。
之所以空曠,是因為大殿里除了有一處高約丈二的寬大臺基算是內(nèi)設(shè),竟然別無他物。這種簡約大氣的布局,顯然與凡界的宮殿相差甚遠,不是眾人現(xiàn)在所能理解的。
而此刻,臺基上除了先前那以丁旭為首的數(shù)位弟子之外,尚有三人并排立在前頭。
最左邊是一位國字臉的中年男子,昂首挺胸,氣勢非凡。
中間是一位白眉垂肩,寬衣大袖,看上去就頗有仙風道骨之韻的老者。
而老者右邊,則是一位風韻十足的宮裝美婦,美則美矣,眉目之間卻透著一股凌厲。
忽然,丁旭走到中間的老者身邊,低聲耳語了幾句什么。隨即,老者的眉頭漸漸皺起。
老者只是這一個輕微的神色變化,卻霎時間令臺基下的眾人感到一陣壓抑沉悶。
江洋更是心中一緊,怕是那丁旭向這老者訴說了他在宗門之前的行徑。
果然,似思量一番過后,老者舒展眉頭,悠悠開口道:“在山腳下公然行兇之人站出來。”
聲音老邁,不疾不徐,卻好似暮鼓晨鐘一般,字字敲擊在眾人心上。
在這個彈指間就能滅了自己這一群人的老者面前,說不緊張那是假的,只是江洋雖心中忐忑,動作卻絲毫不敢怠慢,聞言當即強忍身上的疼痛走了出來。
老者居高臨下的望著他,再次開口,“我青云宗乃是道門,雖不忌諱殺戮,但修的卻是浩然正氣。你肆意妄為,戾氣太重,修行之前先修心吧!”
說過這一句,又轉(zhuǎn)而對丁旭說道:“丁旭,恰逢數(shù)日前萬象書閣的守閣弟子暴斃,以致書閣無人照料,稍后你就帶他去萬象書閣,以后就做個守閣弟子。等到什么時候他身上的戾氣褪盡了,你再推薦給某一位長老?!?p> “是,莫長老?!?p> 丁旭躬身領(lǐng)命的時候,江洋不禁心里一松,雖然知道去守什么書閣肯定是門苦差事,但總算是有了棲身之所。
等到老子弄明白了修真界是怎么回事,嘿嘿,到時候天大地大,你青云宗瞧不上我,老子不會走么?
只是此時的江洋尚想象不到,等到他真正脫離青云宗的時候,竟會付出那樣慘痛的代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