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八章 風(fēng)雨飄搖
“新政是弱民之舉,如果放在國家安定的時候,或許能有些好處。但大漢現(xiàn)在四分五裂,風(fēng)雨飄搖,此時施行新政,無異于在垂死之人身上動刀,只會徹底斷送大漢江山?!?p> 皇甫健語氣平和,說的話卻頗為驚人。
“弱民?”楚陽思索著,說道:“你先告訴我,你眼里的‘民’,是指什么?或者說是指哪些人?”
“當(dāng)然是我大漢全體國民了?!被矢〉?。
“全體國民?也包括那些一家只有十余畝、數(shù)十畝的農(nóng)夫嗎?包括那些無地的田戶、徒附嗎?”
“這個……自然也是包括的。”皇甫健稍微想了想,才肯定地答道。
“那我的新政,對他們有著許多的好處,能增加他們的糧食和財富,又怎么能說是‘弱民’呢?”楚陽道。
“這些一家一戶之民,人少力散,難以為朝廷所用,你的新政委實不該在此時推出。
大漢之民就好比人的指掌,朝廷現(xiàn)在需要的是握緊拳頭,集中財力和人力,才可以應(yīng)對當(dāng)前局勢。”皇甫健搖頭道。
“我明白了,你的意思是我們需要世族、豪強這些地主階級,才可以集中起民眾的力量,是嗎?”楚陽道。
“地主階級?這個詞句還挺貼切的。你說的沒錯,不靠這些鄉(xiāng)間豪強,如何把小民聚集起來?
比如這次對你的反抗,雖然我們還是敗了,但也可以看出,這些豪強能快速地聚起十萬人馬,這種事僅靠朝廷是做不到的?!被矢〉?。
“可你們最終還是失敗了?!?p> “那是因為有你這個怪……這樣的猛將,就算你力大無窮,可始終只有一個人。就連你這次的勝利,不也要靠著數(shù)量眾多的后隊和降卒嗎?
你一個人,終究是無法平定整個天下的?!被矢〉?。
“我能取勝,并非靠我一人之力。你極力反對的新政,只是損害了極少數(shù)地主階級的利益,卻能帶給數(shù)量眾多的黔首好處。
所以他們根本就沒有斗志,迅速向我投降,甚至還可以反戈去攻擊其他反抗新政的人?!背枔u頭道。
“這一次你用利益引誘了這些黔首、徒附,但你不可能一直給他們好處,萬一再有下一次,你又怎么辦?”皇甫健道。
“怎么會有這種問題?我給了黔首和徒附們土地,給了他們利益,以后他們自然會為了維護自己的土地,為了維護這些利益,而聽從我的號召。”楚陽道。
“……不管怎么說,世家大族對大漢也是有著很大作用的。比如西涼,若不是靠世家大族的守護,恐怕現(xiàn)在僅剩的安定、漢陽等郡,也早已落入了河西群賊之手。”皇甫健道。
“我不否認在特定的歷史時期,類似西涼的世家豪族發(fā)揮了一些有利的作用。但長期來看,他們本身就是西涼不安定的重要因素。你敢說‘河西群賊’里面,沒有之前的世族、豪強嗎?”楚陽問道。
皇甫健一時語塞,河西群賊,乃至歷次羌亂,地方的世族和豪強,都在其中起了相當(dāng)?shù)耐苿幼饔茫踔劣袝r侯動亂就是他們策劃的?;矢冶旧硪彩俏鳑鍪雷?,對這一點他還是心知肚明。
“豪族至少傳承了許多學(xué)問,可以教化民眾。而且歷來的大儒名臣,也多是出身于世族。你把這些世族、豪強的財富和勢力削弱了,以后又哪來的人才為國家出力?”皇甫健還是不死心,又從新的角度開始反駁楚陽的新政。
“呵呵,豪族之所以能培養(yǎng)出大量的人才,是因為他們掌握著大量財富,所以有能力對子弟進行充分的教育。”楚陽一笑道。
“教育?你是說求學(xué)?沒錯。但要是豪族削弱以后,他們就沒辦法再對子弟進行足夠的‘教育’了?!被矢〉?。
“如果我沒記錯的話,即使是現(xiàn)在的朝中大臣,也有一些是出身寒門的吧?”楚陽道。
“是的,不過寒門出身的官員數(shù)量不多?!标惾航涌诘馈?p> “所以一個人能不能成為人才,跟他的血統(tǒng)無關(guān),而在于接受的教育和個人天賦。僅僅只有豪族子弟接受教育,和所有人都能接受教育,不用我說,你們也能知道哪個能培養(yǎng)出更多的人才吧?”楚陽道。
“跟血脈還是有關(guān)的吧?比如汝南袁氏,一門就有四世三公;弘農(nóng)楊氏,也是數(shù)代太尉……”陳群遲疑著說道。
“長文此言差矣。所謂的血脈,往上數(shù)十代,我大漢人人都能找到身世顯赫的祖先。可以說每一個漢人,都有著高貴的血脈?!?p> “而往下數(shù)幾代,比如弘農(nóng)楊氏,其發(fā)家之始,也不過是高祖的一名小兵而已。當(dāng)然,這位小兵,也和所有人一樣,能找到很牛逼的先祖。”楚陽道。
“這……”陳群若有所思。
“楚相國想讓人人受‘教育’?先不說能不能做到,你又哪來的那么多錢?”皇甫健對楚陽問道。
“人人受教育,并不是立刻就要讓所有的民眾讀書,這也是不可能實施的。實際上我要做的,只是逐步建立起一些學(xué)校,優(yōu)先讓少年、兒童和部分青年,能接受到教育,而不管他們是出身豪門還是寒門?!?p> “至于所需的錢財,如今世族、豪強們形成的地主階級,對下盤剝庶民,對上隱瞞土地人口,偷稅漏稅,大量的財富被他們占據(jù),導(dǎo)致百姓窮困,朝廷積弱。新政本身就是為了消除這個大漢身上的毒瘤,若能成功,又豈會缺教書育人的那點錢?”
楚陽道。
“自古以來,試圖像你這么做的帝王、大臣數(shù)不勝數(shù),然而又有幾個人成功過?就算有一時的成就,又能維持幾時?無非是徒增天下動亂罷了?!被矢u頭長嘆道。
“這世上沒有一蹴而就的事,更沒有萬世不易的軌制。就連吃飯喝水這種簡單的事,都需要時常進行,何況是維持一個國家的運轉(zhuǎn)?如果因為擔(dān)心后人無法維持,就干脆放棄,豈不是太過愚蠢?”楚陽道。
“你說的這些,聽起來很有道理,但這世上的事,不是靠著道理就能做成的?!被矢〉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