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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女的箱庭筆記

樓梯與水母維修藝術(shù)·叁拾 杏仁牛奶(上)

魔女的箱庭筆記 Stenly 3022 2024-08-16 22:54:03

  【第八地區(qū)·熔爐區(qū)】

  如果要問她的名字是什么,她無法回答出來。

  在熔爐區(qū),絕大多數(shù)人都被以‘喂’,或者‘你’這樣子的稱呼來描述,稱呼并不重要,至少在這里不重要,不論是什么,都不會有任何人去記住,名字在這里是最不值錢的東西,用值不值錢來衡量似乎也不對,應(yīng)該說,名字是這里最‘沒有意義’的東西。

  她并不懂機械知識。

  她出生于末日后第七年,今年十九歲,她的誕生并沒有給她留下多少記憶,她能夠記得多少?并沒有多少,她只記得……不,她不能夠記得,她重復(fù)著每一次二十四個單位時間的循環(huán),不斷重復(fù),如果想要脫離這樣子重復(fù)的每一日,就需要離開這個地方,離開熔爐區(qū)。

  有關(guān)于中間層和上城區(qū)的故事,是從一個老人的口中聽見的。

  在中間層和上層區(qū)犯下罪行的人,就會被第八地區(qū)放逐到熔爐區(qū),整個熔爐區(qū)的人分為兩個部分,一是本就出生在此的人,二便是犯下了罪行的人,但不論是哪一種,都是承載了罪本身的人,哪怕是出生在此,也承擔(dān)了罪的本身。

  來到熔爐區(qū)的路是一條單行線。

  從管道之中墜落,落到這個只有灼熱的世界,管道幾乎是垂直的,并且沒有人知道管道到底有多長,有人嘗試過順著管道向上攀爬,但得到的結(jié)果也不過是在一段時間之后因為體力枯竭再次墜落下來,在末日后的計時開始,在這二十六年前,除了最初的十年有人如此嘗試,就再也沒有人試著順著管道向上了。

  有人說,既然熔爐區(qū)向上層提供能量,那是否能夠?qū)ふ业侥切┻\輸能量的管道,然后借助這些管道的來找到中間層的位置?這個想法也很快就被擱置了,因為熔爐本身的溫度已經(jīng)超越了人的生理極限,別說接觸,只要是靠近到一定的范圍,人體之中的血液都會沸騰起來,沸騰的血液,輕而易舉地剝奪一個人的生命。

  ——末日后二十六年。

  她在編織袋之中尋找著,主要是尋找‘金屬’和堅硬的物體,她在試著修復(fù)這一個立方體的框架,她沒有知識,也沒有相應(yīng)的學(xué)習(xí)能力,她只能夠依靠著自己的本能和別人口述出來的內(nèi)容進行判別,首先,電梯主要是由電梯和電梯井兩個部分組成,而在末日后,這一個電梯的電梯井倒還是安然無恙。

  然而,在接近地面的部分,也就是電梯的最下方,大概兩米左右的高度已經(jīng)嚴(yán)重變形,她可以通過蠻力打開那被稱為‘門’的東西,可即便打開了,也只能夠得到一個空洞的空間,畢竟已經(jīng)過去了二十六年,又不只有她發(fā)現(xiàn)了這個地方,也不只有她一個人試圖修復(fù)這里,前面的人無一例外都放棄了。

  因為根本沒有任何方法。

  熔爐區(qū)是一個沒有知識的區(qū)域,沒有任何知識,他們只能夠?qū)W習(xí)到如何在這個地方生存下去,除此之外,就只剩下語言本身,最初在熔爐區(qū)的人們將語言這個技巧教給了每一個新出生的人,因為,他們需要語言,需要語言來溝通,來交流,而也正是因為有語言的存在,她才能夠從那些老人的口中了解到很多自己本無法接觸到的事物。

  修復(fù)變形的電梯井很困難,據(jù)說,這最下面的部分是用一種叫做水泥的材料制作而成的,而在碰撞之中,這些堅硬的水泥也早就變形,這是無法使用蠻力來糾正的,事實上,絕大多數(shù)人都嘗試用各種方法來將變形的部分重塑,依舊是全部失敗了。

  她并不打算這么做。

  首先,用蠻力打開電梯門,然后進入,沒有燈光,沒有任何光亮,用伸手不見五指來描述最為正確,她將所需要的那幾個堅硬的物體放在自己的后背,再使用一個長條物體捆住,然后深呼吸。

  她將自己的手按在電梯井的墻壁上,然后用力。

  她開始攀爬。

  在一個完全無法看見的狹小空間之中向著上方攀爬,她能夠使用的著力點就是那變形的部分,這樣的攀爬她已經(jīng)持續(xù)了十幾年,從自己有能力在那個廢棄物的山上將自己需要的材料帶下來開始,她就不斷進行著這樣的工作。

  無法修復(fù),那就在這里開辟一條新的道路。

  這一個電梯連接著‘上方’,換句話說,如果只是為了朝著上方移動,并不需要乘坐電梯本身,因為路已經(jīng)出現(xiàn)了,這一個電梯井本身就是最好的道路,她感受著自己體力的消耗,還在她計算的范圍之中,體力的消耗是必須要計算的,她不能夠讓其他人知道自己在這里所做的一切,所以,在很長的一段路途中間,她沒有任何休息的地方。

  每一個點位都是她雕琢出來的,符合她自己的習(xí)慣,也符合她自己的攀登節(jié)奏,在這里,她能夠用來計時的工具是一個壞了一半的手表,沒有秒針,分針也斷了一半,這自然也是從廢棄物山上挖掘出來的東西,她只會在進入到電梯井之后再將這個手表的電池安上去,她需要的并不是具體的時間,而是大致的范圍。

  在電梯井之中的活動時間還剩下……八個單位。

  八個單位,是在熔爐區(qū)活動之中不被人注意到的最長時間,在八個單位時間之后,在下一次去到管道的時候,就會有人注意到自己消失的時間,熔爐區(qū)一直都是一種極度高壓的地方,每一個人在茍延殘喘的時候都在想著怎么才能夠離開,追尋著逃離的方式,尋找著每一個能夠逃離的方式。

  但人的自私心足以摧毀這一切。

  在熔爐區(qū),不要思考什么齊心協(xié)力,所有的合作都能夠在最開始的時候就崩塌,沒有教育,熔爐區(qū)的道德觀念早就已經(jīng)變成了依靠法律束縛的白紙,她在一片漆黑之中攀爬著,一點一點攀爬著。

  她到了一個‘節(jié)點’之后,借助著力點讓自己騰出了右手,隨后,她用牙齒拆下右手的手套,用右手觸碰那在左手的手表上,她看不見,但是通過觸感,能夠感受到指針走動過的距離,從進入電梯井位置,現(xiàn)在已經(jīng)過去了大約一個單位時間,她必須預(yù)留大概兩個到三個單位時間,讓自己能夠安全回到地面。

  繼續(xù)。

  她能夠感受到汗水順著自己的額角流下,將手套重新戴上,繼續(xù),電梯井的隔熱效果還算不錯,尤其是從地面攀爬到這里為止,她能夠感受到溫度下降了不少,這也讓她的攀登過程變得更加便利了一點。

  繼續(xù)。

  在十幾年前的時候開始,她就已經(jīng)有了離開的念頭,但從熔爐區(qū)離開,在這個地方被稱為不可能完成的任務(wù),到目前為止,二十六年了,沒有一個人成功從熔爐區(qū)逃離,或許可能有那么一兩個,但是每一個成功離開的人都絕對不會把‘方法’告訴任何人,再說了,離開……這個可能性真不大,嘗試的人一直都有,使用各種方法的人都有,被目擊到離開的,一個都沒有。

  繼續(xù)。

  電梯井是早期就被人放棄的地方,首先,最下面的結(jié)構(gòu)已經(jīng)變形,無法使用,而電路和機械結(jié)構(gòu)的知識并不存在于熔爐區(qū),所以,想要通過電力或者機械來讓電梯下來,也是一個不可能的任務(wù),最重要的一點,沒有人知道電梯井之中有什么。

  繼續(xù)。

  因為變形,電梯井有一部分的結(jié)構(gòu)變得極為狹小,一個成年男性根本無法穿過,而那些鋼筋水泥也不是憑借人的蠻力能夠推開的,尤其是在無法看見任何事物的情況下,于是,熔爐區(qū)的人們已經(jīng)給電梯井下了一個結(jié)論。

  ——到達了某一個高度就無法繼續(xù)前進。

  這是‘共識’,每一個熔爐區(qū)的人的‘共識’。

  但是她找到了空隙,她可以通過某一個角度讓自己的身體穿過那極為狹小的縫隙,為了確保自己的體型不會影響到自己的移動,她控制著自己的體型生長,通過各種物理方式限制自己的成長,這樣做的代價就是她的身體比常人還要矮了一點,即便已經(jīng)成年,也只有大約一百四十厘米到一百五十厘米。

  繼續(xù)。

  在第二個單位時間開始,在穿過變形的結(jié)構(gòu)開始,能夠留給她的著力點就更多了,她甚至可以在那些鋼筋水泥之中找到一個合適的角度坐下,簡單回復(fù)一下體力,必須保證四肢不會因為體力的消耗出現(xiàn)失靈,從這里墜落下去,沒有人能夠幫助自己。

  她依舊看不見任何景色。

  每一個動作、每一步,都是在自己無數(shù)次的攀登之中記下來的,,她已經(jīng)將這個過程銘刻在了自己的腦海之中,成為了自己身體的一種本能,繼續(xù),繼續(xù)攀登,她看不見頭頂還有多久的距離,但是,只要一直攀登下去,總有一個可能,到達電梯井能夠到達的最遠的距離。

  這就是屬于她的階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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