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值午夜,秋風(fēng)蕭瑟,幾只黑色的候鳥因為季風(fēng)的原因脫離了大隊,在一聲聲悲鳴中被迫停留了下來,在路燈的照耀下,一身黑色的羽毛被鑲上一層奇怪的顏色。
夜色漸濃,月亮孤零零地懸掛在小城上空,光線暗淡,就好像一只古怪的爪子將它握在手中。從指間流露出來的光線,灑落在地上,遠遠看去,隱藏在黑暗當(dāng)中的街道盡頭,似乎可以直通地獄。
冷風(fēng)吹動,路邊一個塑料袋從地面飄起,順著街道一路飛揚。就好像是一個頑皮的孩子舉著它在路面上奔跑。
事實上,那里并沒有孩子,可是袋子卻詭異地懸浮在空中,如同風(fēng)箏一樣游動。
袋子的異常,吸引了一只老貓的注意。
老貓側(cè)著頭,疑惑地打量著袋子。忽然它怪叫一聲,一身絨毛全都豎了起來,一轉(zhuǎn)身,對著街道盡頭的黑暗,一頭扎了進去。
街道燈柱上,昏昏入睡的候鳥,受到老貓的驚嚇猛地飛了起來。一時之間,翅膀煽動的聲音,在這寂靜的午夜,顯得格外詭異。
“嗒嗒嗒……”
不知何時,從街道的盡頭突然傳來一陣鞋底敲擊地面的聲音,在那黑暗當(dāng)中,慢慢走出一個偏瘦的身影。
寬大的黑袍,將丁添的身子盡情的包裹起來,他似乎和黑暗融為了一體。
秋季晚上的風(fēng)有點冷,看來并不適合出門。丁添有些無奈地做了一個撇嘴的動作,抬腿向著街道下方走去。
幽暗的環(huán)境里一切看起來都是那么正常,朦朧的月光下,那個塑料袋終于自由地飛向遠方。
就在這時,丁添突然感覺,有人在自己脖子吹了一口冷氣……
緊接著,一個嬰兒的聲音從身后傳來過來。
“叔叔,陪我玩?!?p> 周圍的寂靜被這一句稚嫩的撒嬌聲所打破,四面的風(fēng)聲一瞬間變得猛烈起來。丁添停住腳步把袍子往身上勒的更緊了一些,嘴角微微翹起了一個弧度,頭也不回地問道。
“你想玩什么?”
小嬰兒聽到丁添的回話,發(fā)出一陣銀鈴般的笑聲。
“叔叔,你轉(zhuǎn)過來看看我好不好。”
“你就在我前面,我為什么要轉(zhuǎn)身?”丁添看著眼前這個低著頭正對著自己的嬰兒說道:“不早了,該回去了。”
這是一個粉妝玉砌的嬰兒,當(dāng)然,前提是,必須要忽略掉,他身上那如同實質(zhì)一樣的怨念。
小嬰兒極不情愿的搖了頭,帶著哭聲說道:“可我還是放不下,為什么他們要扔掉我,叔叔,為什么,你們都不要我?!?p> “你的心愿是什么,人鬼總歸有別,與其在這里一直鬧下去,不如早日完成心愿,去你該去的地方?!倍√泶驍嘌矍斑@個一直哭訴的小嬰兒問道?!耙粋€月,這附近死了四個孕婦,你還打算一直這樣下去?”
“叔叔,你有被媽媽抱過嗎?”
面前的嬰兒抬起頭看向丁添,黑色的眸子白凈的小臉,看上去很是可愛,很容易勾起一個人的保護欲望,將他抱在懷里揉捏一番。
只不過丁添知道,這并不是一個剛出生的嬰兒應(yīng)該有的樣子。
“我是不會抱你的?!倍√睃c了一根煙,叼在嘴里回道:“如果你讓我,幫你尋找父母的話,我也會告訴你,這不可能。”
嬰靈因為被父母狠心拋棄,心靈上的創(chuàng)傷會讓它們變得極其扭曲,而它們的心愿往往會是……找到那個拋棄自己的人,用一種極其殘忍的手法展開他的報復(fù)。
這就等于,想要度化一個嬰靈,往往需要用另外兩條人命來填。
眼前的嬰靈聽丁添說完,眼神中一抹精光一閃而逝,緊接著又是一副可憐巴巴的樣子。一只小手抿了下眼睛,說道:
“叔叔,他們都不要我了,你就幫幫我吧?!?p> 至于嬰靈眼睛里有沒有眼淚,這根本就是一個不用去想的問題。丁添饒有興致的打量著眼前這個賣弄可憐的嬰靈,吸了一口煙之后,一臉平靜的問道:“裝完可憐了嗎?”
永遠不要相信鬼話。
因為鬼,畢竟是鬼。
如果自己那個老不死的師傅還在的話,這個時候,會不會夸上自己一句。
丁添暗自自嘲了一番。
不過對于那個老東西來說,陰間的日子,應(yīng)該會比陽間還要舒坦。十殿閻羅有兩個是他結(jié)拜大哥,這話說出去,是多么的不可思議。
丁添將手中的煙蒂扔到一邊,手一翻取出一個袋子,對著嬰靈說道:“你是自己進來,還是要我動手?”
棕黃色的袋子系著兩根紅繩,在袋子的左右兩側(cè)用朱砂寫著兩個秦時的小篆,這是打更人最常見的法器乾坤袋。樣子看上去雖是古樸,但用來處理像嬰靈這樣的小鬼,卻是再也合適不過。
嬰靈見丁添取出法器,面帶懼意后退了幾步,細看之下,一股怨念被乾坤袋吸了進去。少了怨念的嬰靈,整個面孔驟然發(fā)生了變化。
之前白凈如瓷的小臉逐漸扭曲,大片皮層開始脫落,整張臉一眼看去,竟像是一堆爛肉耷拉在頭骨上,因為皮膚下垂的原因,兩只眼睛已經(jīng)瞇成了一條線,其中流露出的一點寒芒,有著讓人不寒而栗的兇狠。
丁添舉著乾坤袋又往前逼近了幾分。
嬰靈感覺到自己從剛才那個可愛的孩子又變成了那副令人惡心的樣子,他有些慌亂的從身上抓起一把怨念捂在臉上。
經(jīng)過怨念的彌補,嬰靈臉上的皮膚由松弛慢慢轉(zhuǎn)向光滑,他終于扯出了一個會心的笑容。
“叔叔,你說我現(xiàn)在這個樣子,媽媽還會把我扔掉嗎?”嬰靈的聲音很可憐。稚嫩的聲音在夜色中回蕩,顯得空靈而又無辜。
丁添沒有回答他的問題,往前踏出一步的同時,幾張符紙已然封死了嬰靈的退路,乾坤袋里的吸力又加大了幾分,嬰靈臉上的彌補的怨念再一次被剝奪了下來,整張臉又變得血肉模糊。
“你就沒一點良知嗎?我好不容易轉(zhuǎn)世為人,卻被他們作賤成這個樣子,難道我不應(yīng)該找他們復(fù)仇嗎。鬼差都不管的事,憑什么你們打更人要管?!?p> “回去吧,這里不是你應(yīng)該呆的地方?!倍√頍o奈嘆了一口氣:“命里的定數(shù)你又如何能改?!?p> 乾坤袋里的吸力在嬰靈發(fā)出一聲悲鳴之后,戛然而止。袋子上的兩根紅繩自行捆綁在了一起。
對付這些小東西是再簡單不過的事情,不過丁添的面部的肌肉卻沒有因此放松下來。
對于嬰靈事件的處理,并沒有想象中的那么容易。
丁添把乾坤袋掛在腰間,點了一根煙坐在路邊的道牙上歇了一會。在心情平復(fù)之后他掏出一把銅鏡,對著鏡子說道。
“事情解決了。”
很快,鏡面上顯現(xiàn)出一幅幽暗的畫面,煙霧繚繞之下其間慢慢轉(zhuǎn)化出一張人臉。丁添冷哼了一聲,這個老鬼也就在任務(wù)結(jié)束的時候,才會這么利索。
緊接著鏡子里傳出一個男子豪爽的聲音。
“哈哈哈,老子就知道你辦事麻溜,怎么樣,夠不夠刺激?”
地府監(jiān)鬼司擺放著一個案幾,案幾后方側(cè)躺著一個中年大漢,幾只體型瘦小的小鬼,一邊扇風(fēng),一邊捶背,看上去好不瀟灑。此人面色黝黑,嘴大爆眼,眉骨凸顯,一臉胡須長的密密麻麻,生的極其丑陋,乍一看不是鐘馗又是何人。
鐘馗手指微微上揚,一個小鬼急忙端起茶杯遞到了這位大爺手上,鐘馗很是愜意的喝了一口,突然腦海中傳來了丁添罵娘的聲音。
“刺激你老母,老子可告訴你,再給老子整些不著邊的任務(wù),小心老子讓我?guī)煾凳帐澳??!?p> 臨要咽下的茶水一瞬間變得苦澀無比,如何再也咽不下去。鐘馗暗自里打了個寒顫,一口茶水順勢噴了出去。
“爺,您可別,小的我這會還忙,有啥事咱改天再聊?!?p> 接到鐘馗的信息,丁添又冷哼了一聲:“東西我放原地,你自己找鬼差來取,另外我要那兩人五年壽命?!?p> 鐘馗猶豫了一會回道:“爺,為了一個嬰靈的事,您犯的著做這犯天條的事?”
“老子不管,因果報應(yīng),我拿這次酬勞來抵,少的那份你給老子補上??傊虑楦阍伊?,老子現(xiàn)在就殺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