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guān)于如何處置闔閭尸首的問題上,季札是除了慶忌之外,最有發(fā)言權(quán)的人。
蓋因季札的二子一孫,皆為闔閭逼死,季札的兒媳,也間接的因為闔閭而自盡!
一家四口人的性命,都跟闔閭脫不開干系。
在這種血海深仇之下,季札又怎能置身事外?
“大王,老臣全憑大王裁奪,并無異議!”
但,季札終究是沒有作出自己的抉擇,聽之任之。
因為在季札這樣的賢人君子看來,闔閭已死,應(yīng)該一了百了,這時候再拿闔閭的尸首出氣,無甚裨益,反而可能會因此損害自己的名聲。
得不償失!
季札所恪守的道德標(biāo)準(zhǔn),絕不允許他為泄私憤,去凌辱他人的尸體。
當(dāng)然,對于慶忌所作出的任何決定,季札都將無條件的遵從。
“好!”
慶忌微微頷首道:“那,就按照伯噽之諫言,將姬光之首級置于先王靈前三日,再獻祭于太廟,禱告列祖列宗?!?p> “其尸體,懸掛于吳都城西門,無有寡人詔令,不得取下安葬!”
“大王英明!”
慶忌定奪之后,一眾公卿大夫并沒有任何異議。
在他人死后,尚且凌辱其尸首,看起來的確不大厚道。
但,這與當(dāng)下的風(fēng)氣實際上并不相悖!
在這個大爭之世,對待仇人的風(fēng)氣頗為殘酷,在后世人來看,可能顯得過于奇葩,過于野蠻。
如后來的趙無恤將智伯的頭骨制作成酒器,白天拿來飲酒,晚上用來當(dāng)尿壺。
如歷史上的伍子胥,在揮師搗破郢都后,掘出早已不成樣子的楚平王的尸體,鞭尸……
這樣發(fā)泄仇恨的行為,有的時候反而大快人心。
當(dāng)然,按照這個時代的道德標(biāo)準(zhǔn)來看,他們依舊是為世人所不齒的!
“二三子,前線戰(zhàn)報,大司馬已經(jīng)率軍攻取舒地,然則唯恐舒人生亂,與潛邑之楚軍勾結(jié),兩面夾擊于我吳師,是故,大司馬請寡人增派援軍?!?p> “二三子以為然否?”
慶忌的話音一落,群臣都不禁交頭接耳,竊竊私語起來。
“大王,臣以為不可?!?p> 上大夫申息出列道:“我吳軍連番大戰(zhàn),士卒疲敝,如何在勞師遠征,支援舒地?大王不妨告知大司馬,請堅守舒地,想必以二萬兵將,定能確保舒地?zé)o虞!”
“臣附議!”
“大王,上大夫所言極是!”
群臣都紛紛站出來,贊同申息的主張。
但,慶忌又豈能不辨時局,不明事理?
吳軍二萬人馬,的確足夠守備舒地。
可是慶忌的戰(zhàn)略目的還有一個昭關(guān)!
昭關(guān)不攻克,慶忌實難心安!
因為昭關(guān)就跟一顆釘子,插在吳國的腦門邊上,不拔掉昭關(guān),慶忌真的不舒服。
“此事,容后再議!”
最終慶忌都沒有作出裁決。
因為他自己心里清楚,經(jīng)歷過這么多場大戰(zhàn)的吳軍,再勞師遠征的話,極有可能已經(jīng)瀕臨崩潰的邊緣!
人都不是鐵做的,又不是機器,如何能不疲倦?
吳軍,經(jīng)過長時間的不斷征戰(zhàn),已經(jīng)到達了極限。
如若不然,孫憑還不至于向慶忌伸手要援兵!
……
退朝之后,慶忌又換上一身常服,乘車到大牢當(dāng)中看望一下伍子胥。
此時的伍子胥,正端坐在牢里的干草堆上,閉目養(yǎng)神。
即便是遭遇了那么多的變故,幾次險象環(huán)生,淪為階下囚,伍子胥依舊沒有因而被打擊到,變得頹廢。
一頭銀白色的凌亂長發(fā),墨黑的胡須,堅毅而遍布滄桑感的臉孔,寬闊的雙肩,這讓伍子胥落魄之余,又不失作為貴族上位者應(yīng)有的風(fēng)度!
他仿佛一點都不擔(dān)心,自己即將身首異處。
“開門?!?p> 慶忌一揮手,跟在一側(cè)的牢卒便隨之打開牢門。
原本還在閉目冥想的伍子胥,聽到這一陣動靜,不由得睜開眼睛,淡淡的掃了一眼慶忌。
似乎,他早已猜到慶忌可能會來到牢中探望自己一般。
身后的宿衛(wèi)想遞上來一張蒲團,讓慶忌坐下,但后者揮手拒絕,只是自顧自的坐在不甚干凈,且頗為潮濕的干草堆上。
“伍員,多日不見,汝一向可好?”
慶忌面無表情的看著伍子胥。
“托吳王的鴻福,老夫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吳王的階下之囚。腦袋尚且在頸上,不知還有幾時?”
伍子胥淡淡的一笑。
他的生死,已經(jīng)在慶忌的一念之間!
若以常理度之,伍子胥是必死無疑的。
但,在伍子胥看來,慶忌根本不是一個能以常理度之的人!
殺父之仇,對于慶忌或許并不是無法原諒,無法饒恕的。
“伍員,你說,寡人應(yīng)當(dāng)如何處置你?”
“無非一死了之?!?p> 伍子胥喟然長嘆道:“吳王,老夫本為楚人,世代貴族,只因楚國平王熊居聽信費無忌之讒言,殺我父兄,滅我伍氏滿門!”
“老夫僥幸,得以一路輾轉(zhuǎn)逃亡到吳國,侍奉先吳王僚,為其出謀劃策。只可惜,吳王僚并非老夫理想中的明君雄主,他亦不能信任器重于老夫!”
“如此,老夫窮極一生,可能都無法報得與楚國的血海深仇。”
一聽這話,慶忌不由得瞇起了眼睛,問道:“這就是你向姬光舉薦專諸,以專諸刺殺我父王的緣由?”
“正是!”
一說起跟楚國之間的仇恨,伍子胥就禁不住怒火中燒,瞪著眼睛道:“任何敢于阻擋我伍子胥伐楚復(fù)仇的人,都是我的敵人,我必殺之!”
“吳王僚跟我雖無仇怨,也不阻擋我伐楚復(fù)仇,然吾主吳光早有不臣之心,篡位之志,老夫向他舉薦專諸行刺,不過是順勢而為?!?p> 慶忌微微頷首,他相信伍子胥說的這些,都是自己的心里話。
倘若闔閭對于王位沒有想法,旁人的教唆是毫無用處的,伍子胥在其中,只不過是起到了推波助瀾的作用,屬于幫兇!
在伍子胥看來,闔閭比吳王僚更適合君臨吳國。
蓋因闔閭為人城府極深,其雄才偉略,遠勝于甘心緩慢守土開疆的吳王僚。
再者,伍子胥并不被吳王僚器重,少有信任。
迷惘的小羊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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