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塵做了一個夢。
夢里，一個身穿淡綠綢衫，面如脂玉的女子站立青山之巔，揮舞著衣袍。只看身段，便是天生尤物，只是遠遠觀去，便感覺她的氣質如同天仙。
風塵極力望去，卻怎么也看不清女子的面容。
隱約看到那女子蹙眉，順著她的目光，一條純白無暇的因果線將兩人身體遙遙連在一起。
那女子似乎說了些什么，風塵聽不清楚，那女子揮了揮衣袖，身影如同泡沫一般四散開來。但細線卻依舊延伸至虛空之中，并未斷裂。
風塵被泡沫環(huán)繞，感覺渾身輕松，身上有一團白色狼頭狀的怨氣浮現(xiàn)，接觸到泡沫后化作精純靈氣，重新鉆回到風塵體內。
耳邊響起滴答滴答的鐘聲，聲音自四面八方傳來，令風塵開始有些心煩。
待風塵回過神來，他發(fā)現(xiàn)自己正走在一條長廊之中，哪里還有什么女子？
腰間，蕩妖譜懸掛。但是不管他如何呼喚，也不見書中小劍發(fā)出任何回應。
周圍的空氣中絲毫感覺不到靈氣。
往后瞧去，是一眼望不到盡頭的深邃黑暗，唯有前方能略微看到一絲光亮。
風塵咬了咬牙，便向前走去。
長廊兩側，有一些銅鑄獸像，立在此處宛如不滅的黑色火焰，獸像眼瞳發(fā)紅，雖巍然不動，但卻像是在注視世間萬物。
只是與那些獸像對上了眼睛，風塵便感覺頭昏腦漲，低落的情緒布滿內心，在這些銅像面前他仿佛成了世間最卑小的蟲豸。
風塵沖著自己的大腿根狠狠地捏了一把，強行逼出心頭的負面情緒，閉著眼睛在銅像上用盡力氣錘了兩下，發(fā)了發(fā)泄后繼續(xù)趕路。
盡頭處，風塵停下腳步。
在他面前有扇高大，刻畫著道道奇藝紋路的黑色門扉，門口站著一個毫無氣息波動的老者。
老者身穿布衣，長發(fā)垂髫，渾身皮膚皺皺巴巴，頭上戴著一個陳舊的斗笠，手中提著一盞吊燈，用一根銅棍不住的敲打著。
“咦？”
老者輕咦一聲，仔細端詳了風塵的面容后，臉色驟然變黑：“怎么是你？”
“老先生認得我？”風塵彎腰作揖，態(tài)度真誠。
“豈止是認識，我索過你兩次命，”老者陰沉著臉，沒好氣地說道，“沒事最好少死幾次，省得我千里迢迢跑來勾魂卻是空手而歸?！?p> 風塵心中一驚，眼前老者竟是勾魂的鬼差？
可讓自己少死幾次，這從何說起，他可不記得自己死過。
“你陽壽未盡，我送你還陽。”
“等等！老先生，既然你認得我，為什么不告訴我自己究竟是誰？”
他還想問詢幾句，可鬼差老者轉身后連連退去，頭也不回的擺了擺手，風塵只覺一陣吸力自身后傳來，將他吸了回去。
鬼差老者站在門前，身形緩緩消散。
“告訴你是誰？讓你再次將我九幽攪得天翻地覆么……”鬼差老者嘆了口氣，身形完全散去，“這一世他或許會老實許多，至少能安穩(wěn)個幾十年吧。”
……
風塵猛然驚醒，大口大口的喘著粗氣。
這里……是什么地方？
風塵環(huán)顧四周，發(fā)現(xiàn)自己所處在一個空曠的木屋中，身下是一張散發(fā)著些許酸澀與腐朽氣味的草席。
蕩妖譜被擺放在他的身體一側，旁邊是那幾個未成妖丹的肉球。
小啞巴躺在距離他沒多遠的席子上，沉沉的睡著，呼吸吐氣非常均勻。
剛剛，自己不是還在一片曠野之中么？
風塵發(fā)現(xiàn)，自己額頭上被人放了一塊濕冷的汗巾，先前打斗所被劃破的傷口也被用布條包扎止過血了。
似乎有人在照顧自己？
艱難的坐起身，背后已然大汗淋漓，渾身上下感覺酸痛非常，肚子里也有些灼痛，稍微多動一下就疼的他齜牙咧嘴。
“誒，你醒啦？”
房間的木門被推開，一道略微帶著欣喜的女聲響起。是一個穿著十分樸素，小村姑模樣的女孩，端著盛滿涼水的木盆站在門口。
并不算絲滑的發(fā)絲之下，是一張略顯稚嫩的臉，大約十六七歲的年紀。
見到風塵蘇醒，她三步并兩步跑到床邊，將風塵再次按回草席。
小村姑身材小巧，但力氣卻是生猛的嚇人。
“不可以亂動，我看你渾身上下傷的厲害，需要靜養(yǎng)。”
風塵眼睛瞇起，在看到小村姑身后飄蕩著的多條黑色因果線時松了口氣。
這女孩不是妖邪，而是人類。
連著見了幾個妖邪，他難免有些神經(jīng)過敏。
小村姑將風塵額頭上的汗巾取下，放進木盆沾滿涼水：“你剛剛可是要把人嚇死了，身體特別燙?！?p> 風塵捏了捏自己的眉心：“謝謝你救了我，敢問姑娘芳名？”
“我叫云星月，叫我小月就行了?！?p> 云星月說完，一臉激動的看向風塵：“你可真厲害，那三匹野狼都是你徒手打死的？”
三匹？
風塵臉色微變，忙問道：“在我昏迷的地方，見沒見到一匹白色的巨狼？”
“你是說狼王？那倒沒見過?！痹菩窃吕砹死砩⒙湎聛淼陌l(fā)絲，將其撥弄到耳后，“我家在附近以打獵維生，真的遇到狼王，我們會選擇繞道走，可能也就不會救下你了?！?p> 見到風塵自己可以照顧自己，云星月道了個別，說是要去給風塵準備一些食物，一步三回頭，最后才依依不舍地走出木屋。
“呼——”
風塵長呼出胸中一口悶氣，梳理著遇見之前發(fā)生事情的脈絡。
逃出詭異森林，遇見方念，斬殺妖狼，還有那個不知為何放過自己的勾魂鬼差……
這短短一天時間內，發(fā)生了太多事情。
更何況，還有那匹不知生死，離奇消失的妖邪白狼。
一想到這里，風塵便感覺十分頭痛，他的記憶止步于吞下妖丹之前。
斬斷因果線，難不成沒法將它完全殺死？
但它沒死，卻不將自己當場啃噬，這又說不過去。
“等到下次遇見妖狼，一定要把它斬殺，不然它聞嗅到我的味道追來這里傷了無辜之人就不好了?！?p> 風塵話音剛落，便感覺體內灼燒感再度出現(xiàn)。
隔著肚皮都能看到一個湯圓大小的圓球在不斷旋轉，隨著圓球旋轉，灼燒感不斷加??！
風塵瞪大雙眼。
他忘了，那白狼的妖丹還在自己體內！
正當他不知所措的時候，門口響起開門聲，云星月懷里捧了一堆野果，推門便進。
“別進來！”
風塵怒吼，掙扎起身，將云星月嚇了一跳。
“你……你現(xiàn)在還不能起身，傷口會裂開的。”
風塵無力顧及云星月，那枚妖丹正在不住的往上翻騰，馬上要從自己身體里脫出！
既然你想出來，那我就隨了你的愿！
風塵眼中劃過一絲狠意，運轉殘存靈力，將體內妖丹向上擠壓。
只聽‘砰’的一聲脆響，妖丹從風塵嘴中跳出，帶出些許精純靈力，靈力離體化霧，充斥整個房間，變得煙霧繚繞。
妖丹落地，立即化形。
風塵將云星月拽到自己身后，看著面前隱隱浮現(xiàn)的虛影，屏氣凝神，心中流轉了無數(shù)個念頭。
小劍失去大部分本源靈力，陷入沉睡之后便切斷了與風塵之間的聯(lián)系，這代表他要獨自面對妖狼。
然而，靈霧散去之后，風塵臉皮一抽。
印象中妖氣四溢的可怖妖狼并沒有出現(xiàn)。
一只毛色雪白的小獸乖乖的坐在那里，見到風塵看它，不失威風的嚎叫一聲。
“汪！”
嗯？
風塵擦了擦眼睛。
自己是不是還沒有睡醒？
又或許……那妖狼是個母的，在自己體內做了窩，還生了個小崽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