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66 繃帶

　　“噯，云，”青子說，“你可知道他說的是什么意思?！?p>　　云看著潑灑在蒼白的教堂墻壁上的大片血染的痕跡，專心像是在看先鋒派的抽象畫。人的血會有這么多的顏色嗎，黑色的，鮮紅，紫紺色的，噴灑潑濺的斑點，肆意淋漓的大片噴漆，還在流淌到地面的水流。金鉤銀劃的顏筋柳骨又讓他覺得是碑帖上的臨文。

　　看到云一直沒有回答，青子又說：“什么‘唯一的真實’之類的?！?p>　　云怔怔地看著青子，少女委實有些狼狽。干凈的沒有污漬的白襯衫皺皺哇哇的貼服在少女的身上，灰塵和血漬幾乎無法看出這襯衫還是白色的。下身的短裙也在亂竄的火星中被燒出了一個洞。黑色的連褲襪則是破破爛爛的，少女從破洞中露出的大腿肉并不像插畫中那么美好。

　　滿地都是木屑和破片，豐腴漂亮的大腿也在奮不顧身的翻滾中被劃傷。青子正撕扯著裙子，用來包扎傷口，止住流出的鮮血。

　　戰(zhàn)斗中大量分泌的腎上腺素此時已經(jīng)退卻，因為亢奮而感受不到的痛感報復(fù)性的回到身上，鈍痛就像肉刀子割肉一般，少女的眼角不時地抽搐著。

　　從推進(jìn)門開始，她就只和絮絮叨叨的神父說過一句話，剩下的是血與火的炙熱戰(zhàn)斗。此時她和一個活潑的少女一樣，絮絮叨叨的說個沒完，也不管云還在空中，沒法回答她的問題，就自顧自的抱怨道：“好煩，要是云你能長大些就好了。我就能躺在你的身上，不用再走路了?！?p>　　現(xiàn)在的云無疑還做不到這一點，但他也利用自己的能力，吹起涌動在教堂里的風(fēng)，拖著青子的身體，減輕重力帶來的影響。

　　教堂里一片狼藉，還在燃燒的木頭殘骸到處都是，排列整齊的長椅也破壞的一塌糊涂?？善孥E般地，最靠近出口門的右側(cè)長椅還一如往常擺放在那里，最前方的核桃頭雕像依然聳立在那里。

　　云用風(fēng)拖著青子，少女靠在無形的風(fēng)墻上，亦步亦趨的跟著云，大約落后半個身位，坐在長椅上休息。云趴在她旁邊，在風(fēng)吹過之后，血腥味開始消散，空氣中云作為古龍那股特有清新感開始彌漫于教堂之中。

　　青子坐的很深，背倚靠著長椅，完全放松下來，如突遇大雨，而在教堂中與戀人避雨的少女一般，深深的呼吸著這股氣息。

　　“噯，云，真實是什么？”她閉著眼睛，仰著頭，又問了一遍。

　　云也曾經(jīng)無數(shù)遍問過自己這個問題，在穿越前或許只是哲學(xué)家的迷思，或者缸中之腦一樣有趣而無用的問題，但每個穿越者都會嚴(yán)肅的不止一遍問自己：

　　真實是什么？

　　或者換個說法：穿越前的世界和穿越后的世界，哪個才是真實的。究竟是藍(lán)星上的記憶如南柯一夢，還是現(xiàn)在是莊周夢蝶。

　　有三種可能性：1.藍(lán)星是真實的，而穿越只是一場夢而已。2.藍(lán)星是虛假的，現(xiàn)在的世界才是真實。3.兩者都是真實的。

　　對于第一種可能，也就是現(xiàn)在發(fā)生的都是虛假的，云以前看小說的時候，讀到過這樣的結(jié)局，無一例外的，作者都被罵成了SB。他覺得會花時間看這種人寫的小說的自己才是最大的SB。

　　至于第二種，他在小說見到的比較少，但也不能說沒有。對于那些一旦穿越之后就不會回去的小說來說，過去是否虛假已經(jīng)沒有意義。至于魂穿靈魂融合的情況，那更是可以說，是的，過去不過是一場夢。

　　云服膺第三種，對于他來說，無論哪個世界看起來是真實的，摸起來是真實的，聞起來也是真實的，那么它就是真實的，沒有其他理由。

　　但是這個理由他卻無法對青子言明，青子是游戲中的角色，她的性格，她的經(jīng)歷，以至于她一切的反應(yīng)，都在所謂的劇本當(dāng)中，都為渺小的不堪一說的設(shè)定所控制。甚至于她本人所做出的行動，也會被認(rèn)為是OOC。這樣的世界，對于她來說還是真實的嗎？

　　于是云轉(zhuǎn)移話題到：“不如來說說什么是唯一吧？神父為什么會說出這可是唯一的真實嗎？畢竟是他臨死前的話語，又是他所說的獎勵，以那種人的性格應(yīng)該不屑于說謊吧?！?p>　　“是呢。”青子也有些苦惱。她毫不在意地將扎在裙擺中的襯衫扯出來，解開由汗水，血漬與灰塵所濡濕的上衣，雖然上衣早就破破爛爛，但終歸無法與現(xiàn)在的視覺沖擊力相比。

　　她揚(yáng)起修長的脖頸，將衣服脫了下來，發(fā)出一聲悶哼。大概是肌肉拉傷了吧，云這么想到。

　　“他那么說，意思是存在不唯一的真實吧?？墒羌热徽鎸嵤谴嬖诘模敲丛趺磿晃ㄒ坏?。如果真實是不唯一的，那么真實之間相互比較的話，就必然存在不那么真實的真實，也就不是不唯一的真實了?！?p>　　裙子剛剛遮住肚臍以下，云盡量克制住自己的目光不去看少女婀娜多姿的身體。這身體上面固然沾著許多灰塵，有些地方也有剛剛戰(zhàn)斗中留下的結(jié)痂傷口，但不意味著沒有魅力。恰恰相反，這種狀態(tài)青子所顯露出來的某種東西，才最是吸引云的地方。

　　目光可以游移不定，可感知卻一清二楚。云帶著某種負(fù)罪感，但覺得在這種情況下他的思緒反而更加活潑，思考也更為深入。這或許是男人的天性？

　　“我不覺得他說的真實是字面上的意思?！彼f，感覺自己快靈肉分離了一樣，“真實當(dāng)然唯一，世界也是真的世界。但問題是，倘若存在多個世界呢，每個世界都是真實的，真實的世界又怎么能相互比較之間的真實呢。

　　所以，這是的真實指代的其實是世界。也就是說，神父他在提醒我們，眼前的世界并非唯一的世界，還有其他存在的世界?！?p>　　無論是青子還是云都很能理解其他世界的存在，因為他們原本就是自其他不同世界而來的人。

　　問題的關(guān)鍵在于，能夠暗示他們其他世界存在的神父，也必定不是這個世界土生土長的人，或者說他至少見過其他世界。那么穿越可能不像云所想象的一樣，是一件純屬偶然的事情。

　　而是在某個群體中已經(jīng)司空見慣，習(xí)以為常的穿越。不用說，他第一時間想到了無限流。是否存在這么一個主神空間，在里面執(zhí)行人物的穿越者，根據(jù)主神的命令，來到不同的世界，完成毫無道理可言的任務(wù)。

　　身旁的少女傳來一聲嬌哼，她蜷縮著膝蓋，可憐巴巴的看著云：“云，有沒有繃帶什么的？”

　　云的思緒瞬間轉(zhuǎn)移，繃帶？這種地方哪里有繃帶。但這又算不得過分的要求。青子背上，手臂上的擦痕已經(jīng)結(jié)痂，但上身很多地方也被凝固的暗紅血痂所遮住，不清楚是否有其他細(xì)小的傷口。襯衫無疑是不能再穿了，被水濕透了的衣服都不想穿，更不要說眼前血淋淋的衣服了。

　　為了包扎身體，為了用繃帶代替上衣，遮住裸露的上半身，這樣的要求難道苛刻嗎？云實在是做不出否定的回答。

　　他突然想到了在雕像下用來主持儀式的講壇下，還有幾件寬大的神職長袍。接下來還有戰(zhàn)斗也說不定，穿這種行動不便的衣服自然被否定，但用它們當(dāng)作繃帶倒是可行。

　　神職長袍就像被召喚了一樣，精準(zhǔn)無誤的被風(fēng)吹起，落到長椅上。

　　“不準(zhǔn)看！”青子這么說著，拿著長袍，轉(zhuǎn)過身去。

　　沒有曖昧的窸窸簌簌的聲音傳來，青子身上只剩下一件裝備了。當(dāng)淺粉色接近于白色Bra脫下來，丟到地上的時候，便意味著“無”了。

　　云此時沒有半點心猿意馬的想法，少女用繃帶緊緊的纏住身體，咬住嘴唇忍住痛楚，額頭上沁出一層細(xì)密的冷汗。

　　青子從長椅上跳下來，如小鹿般活潑地在空中轉(zhuǎn)了個身，對云說道：“好了，你看?！蹦浅蓱z，如貓咪一般，堅忍蜷縮著的姿態(tài)已經(jīng)完全看不到。

　　黑色的神職長袍被撕成長條。黑色的布條從肚臍向上，整齊的勒住了身體。黑色的繃帶到胸部為止，形成了類似裹胸的效果。凌厲而層層排列的線條將最重要的部位遮住，而胳膊和鎖骨一覽無余的露出來。

　　哪怕是如此敷衍的裝束，在青子身上也顯得性感異常。單單是簡單的拍攝下來，就能直接作為時裝雜志的封面刊發(fā)，引得一群人效仿。她們會覺得這樣打扮真是帥爆了，殊不知青子只是為了防止感染和止血而已。

　　但世人就是這樣，所謂時尚也不過是另一種程度上的東施效顰而已。

　　青子的左手也包扎起來了，看不到掌心的空洞了?；蛟S是察覺到云的目光，她說：“沒事的，會長起來的。我以前受過比這個還要嚴(yán)重的傷呢?！彼ё∈Ｏ碌牟紬l，含糊不清的對云說：“云，幫個忙好嗎？”

　　她揮了揮右手，那是強(qiáng)行握住燃燒著的木頭的手，強(qiáng)悍的恢復(fù)力作用時青子依然緊握斷椅，粉色的息肉不規(guī)則的長了出來，影響了傷口的愈合?！皫臀野堰@東西切下來行嗎？這里沒有小刀，只能拜托你了。”

　　云還沒有用龍爪切過東西，他也想不到第一次用龍爪切割血肉的對象不是敵人。

　　青子就像與戀人十指相握牽手一般輕松的將手伸出。

　　云揮出龍爪。

　　“唔...”青子用左手緊緊握著右手手腕，不顧左手繃帶上滲出的血。她坐倒在長椅上，將口中咬著布條吐出，用顫抖的聲音說：

　　“等等我，好嗎，云。我休息一下，就一下，等會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