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朗氣清,心蕙神暢。
修修補(bǔ)補(bǔ)近半月,海燕領(lǐng)著艾黎與無畏分道揚(yáng)鑣。
艦隊駛?cè)腴_闊水面,如孩子回到母親的懷抱,浪波蕩漾,人情濤濤。
久違的好天,久違的好水,久違的話場飲風(fēng)翩翩。主角自然是不拘禮不害生的歌者修女,問漸樁樁秘聞破開迷霧,大伙都興致高昂,卡蒂聽的入迷,薩尼添油加醋,連艾克都豎起耳朵。
似乎有些不合時宜,浩淼錯口問了一句,“那米洛斯修道院是干什么的呢?”說得眾人一愣,塞拉話半截又改口道,雙手秉腹。
“我們米洛斯修道院是獨立于世的海歌祭壇,在風(fēng)暴角的一座小山上,每逢朔望去陸上補(bǔ)給呢。”
“那以往也會遇到海難么?”
“這倒沒有,修道院供奉瑪雅祖兒,受其庇護(hù),一般海事都能逢兇化吉,除非…”
有人要蓄意破壞海域秩序了。
屆時,海域勢力洗牌,我們也得作壁上觀,免受其擾。
塞拉的話一直縈繞腦海,加上突然其來的戰(zhàn)事,浩淼翻來覆去地想。
“砰砰砰…還睡不睡?。 鄙箱亗鱽淼膵舌?,一下驅(qū)散了沉沉憂緒。
“你醒啦?!?p> “…你不知道這個鋪一動就嘎吱響么?你還亂動?!?p> “啊..好像要到科威特了?!焙祈狄幌伦饋?,三兩下穿好衣物,于是床頭又咔吱咔吱地?fù)u。
卡蒂緩緩起身,散亂的棕發(fā)擋住了只言片語的菱角,一雙碧目滿是幽怨。
想睡個回籠覺怎么這么難…
她瞧著金黃的碎光流蘇般鋪在窺窗而望的少年臉上,心房如蛋糕泡發(fā)變得柔軟,“聽說科威特是碧落海最大的城市了,而且去風(fēng)暴角也很方便。這里有很多新鮮好玩的東西流售….
你怎么了?發(fā)燒了么?卡蒂感受到他手掌在額上的溫厚,整個臉靠的那樣近。
浩淼對比著自己的額頭,嘟囔著也沒很熱啊,怎么臉這么紅…
彭..一腳踹下鋪,“給我出去!我要換衣服了!”
瞥見她莫名生氣的可愛模樣,也不知事何處來,只好乖乖出去。
經(jīng)過這么一折騰,船隊緩緩泊岸,喧鬧聲隱約可聞,好美的市集,從海岸線可見,一直向山谷向綿延,鬃高浚低,商室鱗次櫛比,疏落有致,往來人群匯如溪流潺潺,一派清野之集的景象。
浩淼本意想等候卡蒂,偶瞅見塞拉的身影一曳一曳,浩淼大聲呼喚她,可她隨所有人提肩接踵,拖熒曳影,溶解在整片人海里。這樣行走在背光處的塞拉令浩淼感到陌生,隱約的不安驅(qū)使他像螞蟻般憑息而覓。
茶坊,香料鋪,紙店,石料販子,浩淼一路尋,一路向山深處,樹蔭庇佑,涼風(fēng)爽人。他聽見塞拉輕哼著不成律的小調(diào),輕快地穿梭在店鋪之間,光影相移,塞拉緩緩地轉(zhuǎn)過身,強(qiáng)光炙眼,奪去了形體的細(xì)節(jié),只能模糊看見她的薄唇輕啟輕合。
“子時,費(fèi)羅曼?!?p> 浩淼恍惚了,深丘嵇端上可望海防各設(shè)施,下可辨林間各雜店,可唯不見…
啪地一下打在肩頭,嚇的他一哆嗦得抬手擋臉。
“你跑這么快作什么,薩尼叫你都不應(yīng)。”卡蒂一身薔薇粉百褶連衣裙,宜家清新。
頭發(fā)也編的齊綹一根垂在右肩,兩只手輕輕背織在后,風(fēng)一動,衣身汩汩,流露著呢噥的親旖。
浩淼突然心悸地很緊,像擔(dān)著物資上山的挑夫,“那個,我還有事,一會見..!”搪塞著又淌風(fēng)而去。
卡蒂眼睜睜看著他的身影一點點縮小,像螞蟻黑點計入人群,心中的失落一點點升起,漂流。
什么嘛,還說有很多好玩的物件,有意思的事,從沒見過的林林總總,都不指望你陪…卡蒂突然意識到什么,羞憤一點點凝成線沿著脖頸攀上,映出薔薇的粉嫩。
她不滿地跺跺腳,被萬千山客踏過的石板路自然無礙,只是歷盡千帆的白色小皮靴遭了重,膠開體裂,難以為繼。
這樣的雪上加霜的變故如烏云泱泱罩住了她,她隨便找了家涼蔭地坐下,撅著嘴,耷拉著臉,兩腿不安地擺動。
穿街過巷的商人絡(luò)繹不絕,琳瑯滿目的新鮮件事應(yīng)有盡有,可沒有一個能煽動她的心。
她隱約聞見清酯的藥草香,覺得很熟悉,但又想不起是什么。放眼望去,一眼就看見少婦們前堆積著的各類野草。
芊序、百合、斑禾..細(xì)數(shù)著童年歲月,卡蒂一下變回了稚童,在情意系上絲絲草線,她抽絲剝繭地吐露著溫脈,一股股順著喉舌入肚,由想到雅憫與萊納。
于是她又有些惆悵,呆呆地盯著攤位許久。心領(lǐng)神會,描繪記憶中的模樣…
直到中日越過西山頭,金染彤云紅霞滿天,她的肚子餓的咕咕叫,有氣無力的拖累身子往回走。
“卡蒂小姐,怎么在這兒?”
卡蒂一抬頭,原來是同船的乘客,她記不大清是叫什么了。
“怎么了?發(fā)生什么事了?”
“哈..別緊張,船長他們在開篝火晚會呢?!?p> 近海岸,熟悉的布置,只是人聲更為喧鬧,食物更為精美,只是不見遞餐盤的人。她尋著那流云澄海,心下沒有防備,小石子破壞了高低不平的腳面。
沒有預(yù)想的泥腥沙靡,反而沁著一股淡淡的花香,紫荊…
她睜開眼,落入的懷抱騷擾著荷爾蒙,四目相對,浩淼輕輕地把花冠戴在她的頭上。
那一冠在夜里也露著真荊的薰紫,在少女心中盛開了。
卡蒂的心跳的很快,甚至能感受到呼之欲出的燥熱的鼻息,燎燎地流向他。拾起他的手,慢慢地,慢慢撿出左手無名指,茅青野綠編織的童夢戴在他的手上。
熱烈的起哄,好事者的歡鬧,觥籌交錯,皆成倥鳴。他很想抱抱她,就像之前那樣。
當(dāng)浩淼像大雁般展開雙臂,燕兒卻不翼而飛,以他目不能及的速度回了船艙。
室內(nèi),卡蒂掩面而泣。
那一襲白衣縞素,那一身黑衣受悼。
媽媽…要是您也在該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