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黃訕踏進(jìn)了門檻后,陸老太爺才跟著走了進(jìn)來。光是這一動作就足以見得陸老太爺對于這個黃訕的尊重和謹(jǐn)慎來。
一直排到門口的兩排丫鬟齊齊的矮了身子,低眉順目的乖巧模樣,不敢有半分差遲的行禮。原本這一行禮還伴著一聲齊喊問候的,可是第一天的時候因為黃訕的一句‘麻煩’給被陸老太爺訓(xùn)斥之后就給免了。
在梁管家的一個手勢之后,兩排丫鬟齊齊的直了身子。
黃訕、陸老太爺還有陸纖纖按著順序的入了座兒,陸老太爺這才開口道:“我說黃賢弟,在在這里多留上一陣再走何妨,何必急于這幾日呢?”陸老太爺這么小心翼翼的也是有原因的,眼前的這位雖說是兄弟相稱著的,可是他卻偏偏是個油鹽不進(jìn)的麻煩主。不過想想也是,他要是真在意那些個身外的錢財和權(quán)勢的話,早在二十多年前就接受了皇帝賜封的太醫(yī)院首座太醫(yī)的職位,也可謂要權(quán)有權(quán),要錢有錢的了。
這是一點兒,還有一點兒就是,這人不但不圖名利富貴,竟是連交情友情、兄弟之情都是不會買帳的人,這才有了油鹽不進(jìn)這一說。哎,無奈人家曾經(jīng)還救過自己一命呢,怎么說這樣恭敬對待也是該的,何況自己還有一個想讓他收了自己這個聰慧的小孫女為徒的心思呢。這是陸纖纖自己說出來的,同時也是陸老太爺最為支持的一次想法了,自是想盡了辦法的讓黃訕點頭了。
不等陸老動筷,黃訕則是自己抓起了筷子就吃了起來,神情自若的好像這就是自己家里似的。“留在這里作甚?陪你這個不招人待見的老頭子?我來可是為了看纖纖丫頭的?!秉S訕張口就說出了多少厲害權(quán)勢的人都不敢在陸老太爺面前這么說他的話,卻還能保持著這等淡定神情的人,黃訕若稱第二人,絕沒有人敢稱第一的。
然而陸老太爺卻好像早就習(xí)慣了似的,臉色也只是難看了那么一下便恢復(fù)如初了?!笆鞘?,說的是,這也是纖纖丫頭舍不得你這位干爺爺不是嗎。”陸老太爺說完,那堆滿皺紋的眼睛沖著一邊端坐著的陸纖纖使了個眼色示意她開口幫腔。
陸纖纖整整神色,看著眼前的干爺爺為了夠較遠(yuǎn)的那個菜都已經(jīng)快要站起的身子,便是揮退了準(zhǔn)備上來幫黃訕夾菜的俾女,自己起身取了個盤子,拾了些菜,穩(wěn)穩(wěn)的放在了黃訕的跟前兒,然后坐下。
見此,黃訕自是笑彎了一雙已染了霜色的眉毛,張口夸道:“呵呵,還是纖纖懂事體貼,可比那些個只知道動嘴動眼的家伙可是討人喜多了?!?p> 他這話再明顯不過是在嫌棄旁邊坐著的陸老太爺了,而且還是非常露骨的嫌棄。
“干爺爺”看著臉色有些暗沉的陸老太爺,陸纖纖趕忙搶在了他發(fā)飆之前喚了一聲黃訕,這才沒有上演一場點火即著的紅火戲碼。
陸纖纖實在是太了解這老倆了,陸老太爺一向是愛要面子的人,為了黃訕神醫(yī)這個相認(rèn)的弟弟已經(jīng)是百般退讓了,可是這個黃訕神醫(yī)對于他這么大尺度的退讓顯然是不以為意,好像只要跟陸老太爺在一起,就時時刻刻的話里不忘說些個激怒他的話,然而每次自己的爺爺陸老太爺都會毫無幸免的中招,而那個挑事的黃訕在惹怒他后雖說是與他爭吵,但陸纖纖無論怎么看都覺得他的干爺爺黃訕神醫(yī)其實是樂在其中的。
鬧劇的收場卻往往都是陸老太爺先退步后和解,他們這一奇怪的相處方式已經(jīng)不是一天兩天了,至少自陸纖纖記事以來就已經(jīng)是這樣了。
看見陸纖纖開口,陸老太爺才強忍著準(zhǔn)備噴出的怒火,把手凌空一伸,片刻就有一杯熱水放在手上了,陸老太爺仰頭飲,把視線轉(zhuǎn)向別處不去看那張會讓自己生氣的臉,但耳朵卻是豎得老長,聽著兩人的對話。
尚吃的香的黃訕滿嘴飯菜的嘴巴咕噥了一聲,算是應(yīng)了陸纖纖的話。
頓了一下,陸纖纖開口了?!案蔂敔?,您一向疼愛纖纖,這次纖纖的這個請求真的不可以接受嗎?”陸纖纖雙眼認(rèn)真的盯著吃的香的黃訕。
“纖纖丫頭這么懂事,不要為難你干爺爺我了,我說過金盆洗手了就不會再出手的了,不然的話這可是言而無信,所有人豈不是把你的干爺爺我當(dāng)成笑柄了?”黃訕也是一臉認(rèn)真的回到,神情凝重。
如果不知道的人,肯定會以為眼前這位黃神醫(yī)是多么偉大高尚的人兒了。不過可千萬別被他隨便的言語給糊弄過去了,即便他說的有多真誠。
說他性格怪癖實在是絲毫不帶摻假的。從少時,坑、蒙、拐、騙、偷十根手指都能給占滿了他的怪癖。當(dāng)然這些個事情的原委也只有與他有忘年之交的老友才會知道的清楚。然,黃大神醫(yī)自是不會輕易的將自己的這些事情說給眼前的兩人聽了,自己故意做的樣子說是金盆洗手為的就是不給自己找麻煩了。最紅火最心驚膽顫的日子已經(jīng)過去了,自己還想舒舒服服的養(yǎng)老呢。
再次聽到他否決的話,陸纖纖心里還是忍不住嘆息的。為了那個睜著大眼天真望著自己的沈玲的那副神情,為了從未享受過童年樂趣的她。
“既然這樣的話,纖纖還有最后一個請求,希望干爺爺務(wù)必要答應(yīng)。”說到此,陸纖纖從凳子上起身,沖著黃訕規(guī)矩的行了一禮。
這樣黃訕才肯是放下了手中的筷子,看向了如此鄭重的她,等待她的下文。
自己的這個干孫女自己也是喜歡的緊,可是喜歡歸喜歡,若是為這讓自己認(rèn)上徒弟交上麻煩,那自己寧愿狠心一點兒,也是徹底給自己來個清凈了。
起身,纖纖這才抬頭道:“干爺爺,您若是執(zhí)意想走的話,纖纖也不會說什么,只求您能在走之前見一面我的那位身患病癥的妹妹,只是她的心愿,也是纖纖僅有的請求了?!?p> 還當(dāng)是什么為難自己的事兒呢,原來就是和一個小丫頭見一面,心下一松,黃訕笑了出來。“我還當(dāng)是什么了不得的事呢,這個請求干爺爺自是應(yīng)下了,趕著哪日你就讓那小丫頭過來就是。”對于陸纖纖這個干孫女的請求,黃訕還是不想總是拒絕的。當(dāng)時認(rèn)上她做干孫女實在是看上她的聰慧可人了,若是再早上幾年認(rèn)識她自己可能真的要認(rèn)她做徒弟了,畢竟聰明乖巧的徒弟誰不想收呀。
“謝謝干爺爺?!甭犞麘?yīng)下,陸纖纖當(dāng)即就展顏笑了出來,一勁兒乖巧的給這個干爺爺夾菜倒酒水的,好不親昵。
一旁的陸老太爺可就沒這么高興了,暗地里對著自己不知上進(jìn)的孫女給瞪了好幾眼,無奈陸纖纖此時的心思根本就不在他身上了,自是沒有看見,引得陸老太爺又是一陣恨鐵不成鋼。眼見努力一下還是可能認(rèn)他這個賢弟為師的,可自己的乖孫女竟為了一個外人白白的放棄了這大好的機會,怎的不讓人生氣呢!這一陣做的功夫豈不都止于此了?
看著黃訕那副盡享天倫之樂的滿足樣,陸老太爺?shù)臍饩筒淮蛞惶巵?,拿著筷子夾了幾口菜塞進(jìn)嘴里,狠狠的嚼著,好似嘴里的菜就是黃訕一樣。
吃了一陣兒,黃訕忽然停下了動作,笑容在臉上僵了一下,隨即隱去了。換上的是一副疑惑的神情,開始慢慢的放下手中的東西,皺著眉頭好像在專心的尋著什么。
一直關(guān)注自己干爺爺?shù)年懤w纖自是先發(fā)現(xiàn)了黃訕的奇怪,隨即也放下手中的碗筷,輕聲味道:“干爺爺,怎么了?是哪里不舒服?還是飯菜有什么問題?”
黃訕并沒有直接回答陸纖纖的問話,而是更加專心的尋著什么,這讓不解的兩人也跟著他的樣子開始在飯桌上尋找可能不同尋常的物件了。
實在看不出有什么特別之處的陸老太爺先是直起身,對著已經(jīng)開始起身圍著長長的飯桌上的菜逐一細(xì)查過去的黃訕大聲的道:“我說黃賢弟,這菜可是有不合你胃口的你直接說出來便是,何必費力去找呢?!?p> 聽他說完,黃訕埋在飯桌上徘徊的頭仍是沒有起來的征兆,好似沒聽到一樣。最后才在一一細(xì)看過之后站回了原位,不過神情并沒有輕松下來,最后終于在陸老太爺?shù)纳砩闲崃诵幔陉懤咸珷敳粷M的叫聲下才移開了腦袋,再在陸纖纖的身上嗅了嗅。這一嗅,黃訕竟是忽的睜大了眼睛,一再確定之后才又重新直起身子坐回了原位,可是吃了起來,好像剛才奇怪的一幕發(fā)生,自己并不是主角似的。
不過殘留在他眼神里一抹興奮的光彩卻是逃不掉陸纖纖的眼睛了。
一頓飯吃完,黃訕就匆匆的離開,回到了陸家宅子特地給他騰出來的那座院子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