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意外之人

　　“那個家伙是揚，你也可以叫他老托尼。

　　不要誤會，他可不是理發(fā)師。

　　你要是想代寫信件之類的，可以去圖書室找他，不過，那老東西可不會給你便宜。”

　　馬克不著痕跡地瞥了眼小老頭漸行漸遠的背影，提點道。

　　李維想了想，試探性地問道：“剛才推車上放的都是什么？”

　　“還能是什么，不就是杰斯那家伙的個人用品罷了。在這方面，海德拉的效率一向很高?！?p>　　馬克輕哼一聲，繼續(xù)往前踱步，隨口一問，

　　“對了，你以前是做什么的？”

　　“律師?！眱奢呑佣际恰?p>　　“律師？我最討厭律師，那是一幫只認錢不認人的家伙。你這家伙肯定混得很不好?！瘪R克隨手拈起一根草，斜睨著李維，“那你為什么入獄？”

　　李維不答反問：“聽說過‘罪惡之花’嗎？”

　　“……罪惡之花？”馬克的眉頭一挑，眼睛微微瞇起，“那個連環(huán)殺人魔‘罪惡之花’？”

　　李維點了點頭，自嘲一笑：

　　“我被當(dāng)做‘罪惡之花’抓了起來，我的律師把我提供的證據(jù)藏了起來，到了法庭法官直接判我死刑……”

　　“所以你覺得自己被冤枉了？”

　　馬克撇了撇嘴，伸手指向操場上那些放風(fēng)的囚犯，

　　“你可以打聽打聽，海德拉每個犯人都是被冤枉的?！?p>　　不遠處，留意到馬克的動作，那個被他指到的囚犯立馬脫下帽子，笑嘻嘻地沖他揮了揮手。

　　李維看著那些在操場上活動的犯人，一時無言。

　　……

　　一個漢堡消化很快，等他們回到503，李維的肚子已經(jīng)開始發(fā)空。

　　他躺在床上，回想起今天一天發(fā)生的所有事情。

　　如果說什么是讓他感到最為好奇的，那就只有那個古怪的夢境空間。

　　杰斯的事情也進一步證明了夢境中模擬的準(zhǔn)確性，但問題是，除了上次在法庭上見到那種古怪黑線之后的被動進入，究竟有沒有一個有效的方法，可以讓自己主動選擇是否進入夢境空間呢？

　　就在這時，李維聽到盥洗室內(nèi)傳來一些細碎又古怪的聲音。

　　所謂的盥洗室，其實也就是用一個浴簾隔起來的簡陋衛(wèi)生間罷了。

　　而他第一眼反應(yīng)是低頭看一下馬克的床。

　　被子隆起，像是正在熟睡。

　　看來不是他。

　　那這間只有他們兩個人的503號囚室，難道還有……第三個人存在？

　　想到這個可能，李維的肌肉猛然收緊。

　　他悄悄掀開被子，從上鋪滑了下來，屏住呼吸，雙腳落地。

　　陰影中，他的眼睛緊緊盯著盥洗室的簾子。

　　隔著那塑料布構(gòu)成的浴簾，里面隱隱約約透出微弱的光線。

　　腳步緩緩接近，而這時，他聽到了——另一個人的呼吸聲。

　　浴簾已經(jīng)近在咫尺。

　　抬手，捏住布料，手臂猛地用力。

　　唰——

　　蹲在馬桶上一手拿著卷筒紙，另一只手握著一臺老式手持視頻播放器的馬克聞聲抬頭。

　　兩人四目相對。

　　而這時，播放器畫面中正好切換到面色潮紅的女主角特寫鏡頭。

　　“……有興趣？”馬克的眼中尷尬一閃而逝，隨手丟掉衛(wèi)生紙，神態(tài)自然地按下暫停鍵，“我這里還有存了幾個不錯的資源，借給你看兩天，小心別讓獄警看到?！?p>　　說著，長得像是21世紀(jì)手機的手持播放器被塞進了李維手中。

　　李維愕然轉(zhuǎn)頭，就見馬克打著哈欠側(cè)身而過，掀開被子，抽出枕頭放回原位，徑直躺了回去：

　　“盥洗室的紙巾盒里有電源線，你記得拿，我先睡了?！?p>　　鼾聲很快響起。

　　李維拿著播放器，看了眼盥洗室，進去拿了電源線就躺回床上。

　　反正只是看看，就當(dāng)打發(fā)一下無聊的時間，順便了解一下這個時代在人體藝術(shù)方面的造詣。

　　然而，就在他將電源線連接好設(shè)備，插上插座的同時，一個不帶感情的機械音突兀響起：

　　“檢測到可用外部設(shè)備，是否立即進行腦機互聯(lián)？”

　　？？？

　　李維拿著視頻播放器的手一抖。

　　“沒有收到指令，自動連接將在三秒內(nèi)開啟?！?p>　　“3秒——2秒——1秒。”

　　“自動連接已開啟，外部設(shè)備連接中……”

　　“外部設(shè)備已連接成功，腦機芯片功能可正常使用。”

　　腦機芯片？

　　那東西入獄的時候不是已經(jīng)被屏蔽了嗎？

　　聲音落下，手中的播放器界面突然出現(xiàn)頻閃。

　　緊接著，一個純黑的界面出現(xiàn)，李維盯著那上面閃爍著光標(biāo)的一行字：

　　「腦機芯片已搭載，是否現(xiàn)在進入看門狗程序？ Y/N」

　　看門狗程序？

　　李維咀嚼著這個名詞，不是很理解。

　　手指在屏幕上的Y和N之間游移，最終還是沒有按捺住自己的好奇心。

　　開玩笑，自己滿打滿算就剩一個月不到的日子，按照醫(yī)生的話來說，都最后一個月了，想吃什么想玩什么，就去吧，不需要有什么心理負擔(dān)。

　　這個念頭在李維的心頭一閃而過，意識過來的時候，手指已經(jīng)按下了Y。

　　一瞬間，那熟悉無比的黑色絲線從視頻播放器的每一個接口縫隙中瘋狂涌出，迅速覆蓋了李維的視野。

　　……

　　次日。

　　李維從睡夢中醒來，只覺得渾身疲憊。

　　這種事情實在是太累了，尤其是為了試驗看門狗程序進入的時長，他連續(xù)嘗試了好幾次。

　　最終粗略用脈搏核算，每次主動進入看門狗程序，也就是那個奇怪的夢境空間，平均需要3.5秒。

　　一旁早已洗漱完畢神清氣爽的馬克看著李維因為沒睡好，腳步虛浮地從上鋪爬下來，表情相當(dāng)玩味：

　　“菜鳥，你現(xiàn)在雖然年輕，但還是需要注意節(jié)制。

　　至于那個X-Player，就先借你小子玩兩天，不著急。”

　　這話一聽就知道對方是誤會了。

　　但李維實在有點困，也懶得解釋那么多。

　　畢竟現(xiàn)在看門狗程序是他在這個鬼地方生存下去的最大倚仗，為此，就算被人誤會……那也沒啥，不就是多用幾卷紙而已？

　　其實要不是獄警突然通知他有人來探監(jiān)，他根本不想起來。

　　但此時高個獄警早已等在門口。

　　洗漱完畢，他跟著獄警去往會面室的路上，一邊思索著該如何應(yīng)對所謂的訪客。

　　李維的記憶里，很少有關(guān)于原主家人的內(nèi)容，他甚至不知道萬一突然來了個原主的親戚，待會應(yīng)該怎么表現(xiàn)才不會露餡。

　　而這時，會面室已經(jīng)近在眼前。

　　“進去吧，人已經(jīng)到了?！?p>　　李維注意到，高個獄警看自己的神情有些微妙，那絲幸災(zāi)樂禍被他隱藏得很好，但還是被李維捕捉到了。

　　有問題！

　　他握住門把手的動作一頓，這才開門進去。

　　隔著玻璃對話窗，另一側(cè)是一位穿著亞麻色西裝，頭戴高頂禮帽，身材高挑，鼻梁上架著一副金絲邊眼鏡的中年男士。

　　那人沖著李維笑了笑，眼角的魚尾紋十分明顯。

　　來人正是霍華德·亞當(dāng)斯。

　　“是你？”李維的眉頭霎時一沉。

　　這個害自己被判死刑的罪魁禍?zhǔn)?，不躲得遠遠的，竟然主動上門來探監(jiān)？

　　想到自己被他騙走的證據(jù)，想到對方在法庭上黑白顛倒的說辭，甚至任由那些人把屬于“罪惡之花”的所有罪行都潑到了他的身上，卻還口口聲聲說會全力為他脫罪……

　　越是回憶，李維的怒火就越是上涌。

　　但他忍住了。

　　是的，必須忍住。

　　這個家伙雖然可恨，但對于李維來說，想要找到翻案的線索，目前已知的情況里，恐怕就只能從眼前這個家伙入手。

　　他一定知道內(nèi)幕！

　　想到這里，李維深吸一口氣，按捺下心中翻騰的情緒，拉開椅子，坐到了律師霍華德對面。

　　“你來干什么？”

　　霍華德見到對面這個和之前大相徑庭的階下囚，神情帶著幾分愉悅，他翹起嘴角，眼露譏諷：

　　“來看一只不愿意接受現(xiàn)實的臭蟲。

　　說起來，你小子還真是走了狗屎運，居然能活到現(xiàn)在？”

　　見狀，李維扯了扯嘴角，就像沒有聽出他話里的諷刺那樣：

　　“讓蟲子決定接受現(xiàn)實的方法很簡單。

　　俗話說，死也要做個明白鬼。

　　我一直很好奇，霍華德律師，你究竟在為誰做事？我的上司麥克？還是——真正的‘罪惡之花’？

　　或許，你幫我解除了困惑，你的煩惱也就能一并消除?！?p>　　“呵，你小子到現(xiàn)在都沒有認清形勢？”

　　霍華德眼睛一瞇，神情一瞬間變得有些殘忍，

　　“聽說你想找律師申訴？你放心除了我，沒有律師會接受你的申訴請求。

　　你插手了不該管的事情，這一切的結(jié)果，都是你自己咎由自??！

　　如果你還想平安地活過生命里的最后一個月，就不要妄圖弄些不入流的伎倆。

　　否則的話，等待你的結(jié)果，是比死亡更令人恐懼的東西。

　　明白了嗎，臭蟲！”

　　霍華德撂下狠話，也不等李維反應(yīng)，抬手看了眼表，就拿起公文包，匆匆離去。

　　連一個眼角都沒有施舍給對面的李維。

　　李維注視著那家伙離開，思索著他說的那些話。

　　是原主主動插手了某些事情，所以才會遭致災(zāi)禍？

　　這背后究竟隱藏了什么樣的陰謀？

　　……

　　就在李維陷入沉思時，門口的獄警進來提醒他離開。

　　而此刻，敞開的會面室大門外，一片灰白色的衣角快速掠過。

　　……

　　跟隨獄警回到503囚室，馬克卻并不在房間里。

　　片刻之后，他才叼著煙，從門口慢悠悠地進屋。

　　看見坐在凳子上，神情有些不虞的李維，他隨即挑眉：

　　“怎么，有人來探監(jiān)反而心情不好？”

　　李維搖了搖頭。

　　“既然這樣，我?guī)闳€地方?！?p>　　“什么地方？”

　　“去了你就知道了?！?p>　　馬克擺了擺手，一馬當(dāng)先走在前面。

　　李維雖然有些疑惑，但還是跟了上去。

　　走出監(jiān)舍，繞過操場，七拐八彎，最終兩人來到一處隱蔽處。

　　李維看著面前被推開的窨井蓋，神情十分莫名。

　　沒有理會李維的猶豫，馬克直接順著早已搭好的臺階，走了進去。

　　“這個窨井連接著的正是海德拉的下水道系統(tǒng)，平時除了半年一次的清潔，根本沒什么人會來這里。”

　　“那你帶我來是……”李維順著臺階下來，口中的話還沒說完，視線就定住了。

　　只見馬克的前方倒著一個黑色垃圾袋，并沒有扎緊的袋口露出一個腦袋。

　　當(dāng)看清楚那個腦袋正臉的同時，李維忍不住脫口而出：

　　“霍華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