哭完之后,夏鷗毫不客氣地把洛小川拉到廚房里暴揍一頓,然后撇著嘴指了指桌子上的一堆杯碗盤碟懶懶地道:“你知道該怎么做嗎?”
“呃……知道!”
洛小川捂著被夏鷗敲出大包的腦袋委屈地應了一聲,然后走到桌前默默地收拾碗碟。
“夏鷗,我們去小時候待的孤兒院看看吧。”
洛小川把碗碟都放到了水槽里,打開水龍頭,戴上塑膠手套,開始洗碗刷盤子。
“臭小子,你又想干什么?”
夏鷗倚在廚房的門框上,看著洛小川忙碌地背影,嘴角帶笑地道。有那么一霎那,她錯把洛小川當成是林辰了。以前,他們兩個在一起吃飯的時候,也都是林辰負責洗碗的。
林辰總是很寵溺地撫摸著夏鷗的頭發(fā)說:“不能讓洗潔精那鬼東西傷了我寶貝老婆的纖纖玉手。”然后他就會主動奔到廚房,擔負起飯后的戰(zhàn)場清理工作。
此刻,站在夏鷗面前的是一個同樣寵溺她的男人,他擁有和林辰一樣挺拔又不失溫柔的背影,夏鷗有些恍惚地看著,感受著時空中那微妙而細膩的巧合與柔情。
“突然很想去看看!”
洛小川回過頭對著夏鷗溫柔一笑,窗外瀉進來的陽光撒在他的笑臉上,更為他添了一絲溫和。
“好好刷你的碗,我乏了,先上床休息了。”
夏鷗裝作對洛小川的話絲毫不感興趣,長長地伸了一個懶腰,然后轉身回房了。
其實,夏鷗是很想回那個幼兒園一次的。自從小時候被葉叔帶走之后,她還從未回去過。
雖然那里沒有自己真正的親人,可自己的童年卻實實在在地留在了那里。那里有撫養(yǎng)自己長大的阿姨,有教自己讀書識字的老師,有陪自己一起長大的同伴,有欺負自己的小惡霸,也有被自己欺負的可憐蟲。
那里是自己人生的起點,也是自己人生的轉折。
只是夏鷗沒有想到,這一轉就是十年,她卻再也沒有折回去。
“那我到時候叫你!”
洛小川沖夏鷗點頭笑道,似乎是把夏鷗的話聽成同意了。
“隨便你!”
夏鷗沒有再搭理他,回到自己床上倒頭睡了。
睡夢中,夏鷗見到了林辰。
他穿著一身黑色的鎧甲,騎著一匹同樣黑色的駿馬,夕陽下,他渾身散發(fā)著冷冷的光。他對著夏鷗笑,卻不說話。
夏鷗高興地朝他跑去,嘴里不停地呼喚著他的名字。
可是,無論夏鷗怎么用力地跑,她都沒辦法靠近他一步。那感覺好像就是夏鷗向前跑一步,他就向后退三步,夏鷗追得越緊,兩個人的距離就越遠。
到后來,夏鷗不追了,她就站在遠方看著他,朝他喊:“你在哪兒,你過得好嗎?”可他呢,卻只是笑,從頭到尾也不肯說一句話。
夏鷗急了就罵他,“你這個混蛋,你怎么了,啞巴了嗎?你知道我有多想你嗎?你就打算這樣對我嗎?永遠這樣,遠遠地站著,一句話都不說!”
可是他還是一句話都不說,他沖著夏鷗無奈地搖搖頭,目光中透露出凄涼的悲哀與憂傷。
“你怎么了,你到底怎么了,林辰,你說話???”夏鷗不停地朝他呼喊,喊得嗓子都要啞了,喉嚨都要破了。
他心疼了,他流淚了,金黃色的夕陽下他那冷冰冰的臉上滑下了兩行金黃色的淚。
夏鷗傷心地看著他流淚,看著他艱難地張開了嘴。然后她呆住了,看著他那被割斷的舌頭她呆住了。
“是誰?到底是誰?”她歇斯底里地喊著,然后又一次朝他沖了過去。
這一次,他沒有再退。他坐在馬上看著夏鷗朝她奔來,臉上露出一抹溫柔的笑意,只是那笑在漸漸地變化著,先是變得燦爛,然后變得扭曲,最后變成了猙獰。
夏鷗在他身前兩米處站定,她看著他臉上那怪異地笑,有些不知所措,有些無所適從。那不是他的笑,他從沒有那么笑過,他絕不會笑出那么邪惡的表情。
突然,他的笑意僵住了,他的臉像是癱瘓了一樣停留在了那個令人厭惡的表情上。然后,夏鷗就看見在他的臉上、手上、胳膊上、腿上、腦袋上出現(xiàn)了無數(shù)的線,那些線一抖一顫,他的表情和動作就跟著變化。
夏鷗看著他在那線的帶動下又哭又笑、上躥下跳,心頭像是被無數(shù)刀片劃開了一樣,疼得她幾乎要叫了出來。
“你在干什么,林辰,你在干什么,你怎么了,你到底怎么了?”她朝他大喊大叫。
可是他呢,無動于衷,只是隨著那一條條細細地線活蹦亂跳,哭笑哀怨。
憤怒的夏鷗沖到了他的跟前,她拔出匕首去割他身上的線??墒撬扛顢嘁桓€,他的身軀就癱瘓一分,每割斷一根線,他的身上就出現(xiàn)一道無法愈合的傷口。
“不!”夏鷗痛苦地叫著退后,她不希望他做別人傀儡,但她更不愿看他就這樣死在自己的手里。
可是,就在她后退了兩步之后,那些線突然一陣亂顫,然后他就拔出了身上的黑色巨劍,朝她劈砍了過來。
他的劍鋒芒很盛,他的笑依舊猙獰,他的氣息已然陌生,夏鷗忍不住哭了,她從未想過她們兩個之間會這樣結束,這樣徹底的結束。她已忘了這事夢,有他的地方她就容易變得很笨。
“不要不要……”
當劍鋒的森寒已經(jīng)侵入她的體內之后,夏鷗才突然感到一絲恐懼,開始本能地呼喊救命。
“沒事沒事……別怕,我在!”
他消失了,醒來的時候,夏鷗正躲在洛小川溫厚的懷抱里流淚。
“別怕,夏鷗,我在,我永遠都在!”
洛小川一邊輕輕撫摸著夏鷗冰涼的后背,一邊溫柔地在她耳邊安慰道。
“我夢見他了,我夢見他了,他被人抓住了,他成了人家的傀儡?!?p> 夏鷗一邊流著淚,一邊低聲地呢喃道。
這是她今天第二次哭了,幾個小時之前,打死她她都不會相信自己是一個能夠在一天之內哭兩次的人。
夏鷗的淚水很暖,透過襯衫浸到洛小川胸膛的卻很涼。他也是第一次見她如此脆弱,以前都是他哭著鼻子來找她求安慰求幫助,可是今天兩個人扮演的角色卻突然間轉換了。
是什么造成了這種轉變呢?是經(jīng)歷嗎?是成長嗎?
如果是生活,那她的生活一定要比自己的苦很多,如果是成長,那自己又是從何時開始成長為一個值得她信賴的人了呢?洛小川心中憂傷地想著,雙手緊緊地將夏鷗抱在了懷里。
無論如何,他都要保護這個女人,無論如何,他都不會再讓她受半點兒傷害。
“回孤兒院吧,我想念那里的人了?!?p> 哭了一會兒之后,夏鷗在洛小川懷里低聲道。
“嗯,我知道!”
洛小川點了點頭,雙手依舊緊緊抱著夏鷗。
半個小時之后,兩個人拎著簡單的行李坐上了洛小川事先準備好的黑色保時捷卡宴上。
對于洛小弟何時找來的這輛車,夏鷗絲毫不感興趣,小川同學比她會掙錢,也比她敢花錢,對于名車名表這類男性奢侈品這小子更是到了癡迷的程度,一擲千金那是輕的,一擲萬金十萬金的事兒他可沒少干。
所以,現(xiàn)在就算是他隨隨便便弄來一輛勞斯萊斯,夏鷗都不會感到驚訝。
“剛剛的事不許對第三個人說,知道嗎?”
上車之后,夏鷗扭頭盯著洛小川的眼睛威嚇道。
“哦!”
洛小川一邊駕駛著自己的愛車,一邊失落地應了一聲,片刻之后他對著反光鏡里的夏鷗小心翼翼地問:“你確定你不需要我對你負責嗎?”
“我-確-定!”
夏鷗一字一頓地道,臉上的殺氣像結了霜似的化無形為有形,越來越重。
“哦!”
洛小川又沮喪地應了一聲,然后在心中默默念道,老天啊,我的戀愛之路到底還要走多久才能修成正果啊。
“一直沒問過你,在國外的時候你是怎么生活的?”
沉默了一會兒之后,夏鷗饒有興趣地問洛小川,從沒出過國的夏鷗對于外國生活多少還是有些向往的。
“就那么過唄,吃飯睡覺,工作休息,沒有什么特別的?!?p> 洛小川歪頭笑了一下,沒有再說話。
“就沒有什么特別的人或特別的事嗎?”
夏鷗對洛小川的回答很不滿意,繼續(xù)追問。
“在國外駕車要靠左邊行駛算不算特別的事?”
洛小川看著夏鷗,有些無奈地道。不是他故作神秘,故意向夏鷗隱瞞自己在國外的情況。
實在是情非得已,自己在國外的事跟她現(xiàn)在的處境有著千絲萬縷的聯(lián)系,一旦被她看出來,那么依照她的性子,肯定會惹出大麻煩。
對方可是屹立于世界之林幾百年的大家族,無論是財力和人力都強大得令人敬畏和顫抖,憑她一個小小的殺手,想要與之為敵,無異以卵擊石,自取滅亡。
而且更令他擔心的是,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對方似乎已經(jīng)盯上夏鷗了,這種時候,他想帶著她躲還來不及呢,又怎么可能提供機會讓她自己跳到那個大漩渦中去呢。
“你還不如說外國人跟我們說的話不一樣這點很特別呢!”
夏鷗給了洛小川一個大大的白眼,然后轉過頭看車外幻影般閃過的風景,不再理身邊無聊的木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