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四面楚歌
王彥見薛祿真是心寒氣惱,急忙對蘇湛低聲道:“你在兵營時,就是在薛大人帳下??!”
這下蘇湛才回想起來,當(dāng)時去經(jīng)歷司查自己的檔案時,那上面不是提到這個人了嗎?
“蘇湛,膠人。湛以卒伍從戎,隨薛祿帳下。赴陣,出入數(shù)十戰(zhàn),皆勝。十二年,入京師,擢錦衣衛(wèi)力士。”
隨即趕緊向薛祿賠了不是,提起自己前陣子受傷,記憶受損,才導(dǎo)致有眼不識泰山。
薛祿這才釋然:“我道是往昔的好兄弟怎么這么快忘了我了,竟是遇此劫難?!?p> 蘇湛道:“沒有薛大人哪有下官的今天,因傷愚鈍,真是慚愧?!?p> 薛祿哈哈大笑道:“小子變得活絡(luò)了,這種-馬屁也會拍了。”
聽到薛祿這么說,蘇湛也是一愣,抬頭迎上薛祿的目光,炯炯有神、不怒自威,自有一種豪情。
幾句話,這薛祿的性格就已經(jīng)彰顯,身居高位,卻毫無架子,對蘇湛的賞識,不言而喻,想到自己曾經(jīng)跟他在戎中立下汗馬功勞,也覺得自己是個幸運(yùn)兒。
而蘇湛的客氣有禮,毫無其他錦衣衛(wèi)身上那種跋扈之色,薛祿也很是喜歡,欣然道:“我薛祿果然沒有看錯人。”
聊了片刻近況,蘇湛當(dāng)然只是報喜不報憂,得知蘇湛已經(jīng)官至百戶,薛祿也連道英勇,雖然眉間還是流露出淡淡的隱憂。
終于,薛祿還是直言道:“那時我的心情和現(xiàn)在也是相差無幾,我個人是不贊同你去錦衣衛(wèi)的,只是,你說要去找你的什么恩人,我也無力阻攔了?!?p> 恩人?蘇湛雙目睜大!自己這個女扮男裝的身體到了錦衣衛(wèi)居然是尋找什么恩人?
蘇湛疑惑地轉(zhuǎn)頭望了一眼王彥,見王彥一副無辜的表情,蘇湛當(dāng)即明白了,從頭至尾,王彥知道這件事,心想這么重要的信息你怎么沒跟我說,成天說些雞毛蒜皮的事!
其實王彥自己覺得成天和蘇湛說的事才是重要的,沒覺得他要找的什么飄渺得已經(jīng)不知所蹤的恩人是重要的事。
告別了薛祿,蘇湛趕緊問王彥這件對于她來說天大的事,雖然報恩這種事,是蘇湛覺得最狗血最泣血的,卻沒想到又叫自己碰上。
王彥道:“我其實也不是很清楚,只聽你以前說起過,你被一個錦衣衛(wèi)少年救了,要不是他,你早已死了,后來打完了仗,你才死活要去錦衣衛(wèi)找你的恩人……”
“那……我找到了嗎?”
“不知道……再沒聽你提起過,這,你也想不起來了?”
你這不廢話嗎?我要能想起來還問你干嘛!蘇湛嘆了一聲,道:“毫無印象了?!?p> 王彥卻道:“想不起來也好,省得壓在你心上,也是件麻煩,等日后看看尋個時機(jī),把你從那里弄出來吧?!?p> 蘇湛心里亂哄哄的,只是應(yīng)承了兩句,心亂如麻地和王彥作別,沿著承天門想回到錦衣衛(wèi)所,路上,那黃色琉璃瓦反射的陽光點點,讓蘇湛回憶起高樓大廈的玻璃幕墻,心中一陣嘆息。
在那朱紅色城墻下,突然,一個熟悉的身影一閃而過。
夏煜?
蘇湛狐疑,悄悄跟了上去,跟著夏煜執(zhí)拗的背影,剛想喚他,卻忽然看到在他前面不遠(yuǎn)處,還有兩個穿著緋衣的高官在等著他,心中一沉,急忙閃身到了旁側(cè),靜靜冷眼看著。
那正在等候夏煜的兩人,不是別人,一個是想要要蘇湛命的楊士奇,一個是想要收買蘇湛的楊榮!
這兩個大學(xué)士,內(nèi)閣高官,都是太子的人!
這么說……夏煜,竟然也是個太子dang?
想到自己險些死在太子dang的刀下,差點成了一絲冤魂,蘇湛猶自苦笑,夏煜,竟是如此,你竟是埋在我身邊的一顆棋么?
如此這般城府,枉我竟然還依靠你、相信你!
腳底一滯,竟然發(fā)出了輕響。
夏煜回首,喝道:“誰?”
蘇湛轉(zhuǎn)身便走,卻哪里逃得過夏煜,被他一把抓住。
“呵呵,”蘇湛苦笑轉(zhuǎn)頭,眼中流出冷漠的不屑,“怎么辦呢?我看見了。是要殺我滅口嗎?”
夏煜看到蘇湛的目光,聽到她這樣的言語,不知為何竟感到心上像是用銳利的刀刃毫不留情地劃了一道傷,有些許痛意,穩(wěn)了穩(wěn)情緒,才慢慢說道:“你聽我說……”
“夏大人不必解釋,下官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想知道。夏大人做的事,自然有夏大人的道理,下官只想保住小命,要是夏大人不信下官,自可以在此取了下官的性命。”蘇湛眼中決絕的冷意,使得她的面色更加雪白。
這一席話,說得夏煜只感到心上的傷口上又像是撒了一把鹽,直痛得他說不出話來,只是默然看著固執(zhí)的蘇湛,一雙眸子像是結(jié)了冷霜,濃得化也化不開。
胸腔中滿腹的話,卻一個字都說不出來,說出口的,只有三個字。
“你走吧?!?p> 蘇湛一愣,似乎她本身也期待會聽到什么合理的解釋似的,但是什么都沒有,夏煜默認(rèn)了,默許了,夏煜他沒有殺她,也許也只是今天沒有殺她罷了。
什么叫四面楚歌,什么叫十面埋伏,蘇湛長嘆一聲,絕塵而去!
夏煜在她的身后,望著她單薄的背影,眸子輕輕閉了片刻,吸了一口氣,回轉(zhuǎn)到楊榮、楊士奇身邊,看著他們詢問的神色,回道:“沒什么,是蘇湛?!?p> “蘇大人?”楊士奇訝道,“他不會和紀(jì)綱說什么吧?”
夏煜搖了搖頭,沒有回答。
楊榮沉吟道:“這個蘇湛,還真是個怪才……”
而逃離了夏煜身邊的蘇湛,此時此刻,疾步竟?jié)u漸變成了小跑,然后,又逐漸變成了狂奔。
莫名地,她感到胸中有滿腔的怒氣發(fā)不出來,眼中似乎也要有淚水噴薄而出。
為什么會有這種感覺?
她自己也難以解釋,難道對于夏煜太過信任和依賴了嗎?曾經(jīng)以為王彥和夏煜是可以信賴的人,如今看來,兩人竟都像是太子dang的人!
如果不計較政治立場,那么,當(dāng)時皇太孫朱瞻基,要剿滅自己的時候,他們有沒有參與?他們有沒有制止?
心中一想到這點,渾身的汗毛乍起,竟覺得身邊沒有一個可以信賴的人,一時間,寂寥得如同蒼茫大海中一葉孤獨的浮萍,隨波逐流,卻找不到歸途,也分不清去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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