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主的傷可好些了？”
“師父的傷可好些了？”
兩人幾乎同時脫口而出詢問對方的傷情，默契的程度讓旁人一怔。小和尚嘴中還塞著桂花糕，眼神很是疑惑。
“唉？原來師叔祖您和尹施主是舊相識??？怎么還受傷了呢，這么大的事寺里怎么都不知道，應(yīng)該要早點請個大夫才是?！?p> “不礙事，前幾日返寺途中不小心摔傷而已。此事切記不可與方丈師兄言明，莫要讓他掛心。”
心澈向來低調(diào)，因救尹素問才受傷的事更是不愿意讓旁人知曉。而面色愧疚的尹素問則望向一旁的小和尚，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倒是南珠適時擋在兩人面前，還順勢擰一下小和尚的胳膊當(dāng)是報仇。
“你個小圓子哪來那么多話，師叔祖他老人家的事是你這個小輩能多嘴的嗎？去去去，還不趕緊吃你的桂花糕去?！?p> 說罷又拽著小和尚去迎接后續(xù)領(lǐng)取食物的沙彌們，各自與善眾分發(fā)食物去，只留了心澈和尹素問在說話。
“當(dāng)日偶遇師父正是家母的忌日，素問心緒煩亂，恍惚間也不知道關(guān)切師父的傷勢如何了。之后再想來便是滿心的愧疚，所以今日聽聞有云居寺的僧人前來講經(jīng)便想著，無論如何也要來尋尋看?！?p> “阿彌陀佛，施主有心了。貧僧的傷并不嚴(yán)重，當(dāng)日幫忙的獵戶治傷很有效果，回寺之后稍加調(diào)養(yǎng)也就好了，否則當(dāng)日也不能到府上為老夫人行祝禱法事的?！?p> 尹素問點點頭，看著他現(xiàn)下面色紅潤也不像是有什么遺癥未愈，隨即又見他詢問的眼神，下意識地摸摸側(cè)臉，心中暗自思忖著。上次相見，心澈定是注意到了她臉上的那條鞭痕才會以為她是又受了什么傷。好在那鞭痕并不深，在各種藥力之下已經(jīng)淡化只剩了一點淺紅色的印記。
“師父無礙，素問便也放心了。我的傷勢也都已經(jīng)大好，不勞師父憂心。今日出門之時偶遇了圓小師父，聽他說正是云居寺在此舉行道場法會便跟著來了。此前聽說是寺中的師叔祖擔(dān)綱講經(jīng)，只以為是哪位年事已高的老人家，卻沒有想到竟是心澈師父。”
在天水廣場講經(jīng)的師叔祖竟然是心澈，讓尹素問既高興又意外，此刻見著本人，倒也不見外，隨口拿了師叔祖的名號來笑他。
“聽小師父說法會上還缺些飲食，素問便擅作主張拿了一些過來，也不知道師叔祖平日里愛吃什么，只揀了些清淡的小食，師父不妨嘗嘗看?！?p> 她邊絮絮地說著邊自食盒之中取出茶點在一旁的供桌上擺好，又細(xì)心地倒了一杯茶遞到心澈手中。
“素問自己泡的茶，師父將就喝吧?！?p> “貧僧身世特殊，承蒙方丈師兄不棄，在寺中位份會高一些。了圓是山腳人家送來修行的孩子，入寺較晚輩分也低，所以稱呼我為師叔祖?！?p> 心澈接了茶，又向著尹素問解釋一番。明知道她是存了調(diào)皮的心思有意取笑自己卻也不甚在意，只是那微微漲紅的臉和略有些害羞的神色倒是尹素問從沒見過的，只讓她覺得此時的心澈比方才高臺之上的圣僧要來的更可愛些。
了圓前去化緣心澈是知道的，不過卻未料到是去了尹家，還有賴換了男裝的尹素問親自前來幫忙。他心中感激，行了禮道過謝后便不再謙讓，抿一口茶又揀了一小塊糕點細(xì)細(xì)品嘗起來。
“此茶甚妙，貧僧倒未曾嘗過，敢問施主可有茶名？”
“自制粗茶承蒙師父不嫌棄罷了。此茶名曰‘初空’，乃是素問閑時琢磨來打發(fā)時間的，不敢妄自托妙?！?p> 雖是謙虛，見心澈喜歡自己的飲食，尹素問還是發(fā)自內(nèi)心地開心。
“尹施主不必謙虛，初空雖是自創(chuàng)卻貴在獨特。這茶中取了梨花一分清新、桃花一分甘甜并不稀奇，難得的是還能入三分君竹。君竹生于荊棘巖礫之地，從來取老不取嫩，質(zhì)柴而味苦，世人多以作藥用。施主將其放于此茶中恰好中和了花瓣的香味更與最后一道雪水的清甜相搭配，由甜入苦最后回甘，當(dāng)然擔(dān)得起一個妙字?！?p> 只是幾口清茶，心澈竟喝出了其中的妙處，尹素問不禁眼光爍爍。她于玩心之時出了這一道茶譜，也曾巴巴地送至張少卿面前，卻被他婉拒說這是小女兒家的茶味，太過花哨甜膩，而眼前的心澈竟品出了其中的甘苦相間。她不由得開心，像是遇到了失散多年的老友，連帶著斟茶的動作也殷勤了不少。
“這子母糕也是素問一次偶然嘗得的，后來再找不到賣糕的人自己便仿著來做。雖比不上原本的美味卻也還拿得出手，師父不妨多嘗兩塊。”
心澈不喜甜食，于寺中飲食也向來樸素，糕點一類的東西通常淺嘗輒止，奈何看著尹素問前后殷勤開心的樣子又不愿讓她失望，所以也就多吃了幾塊。
雖只是第三次見面，兩人卻并不缺話題。尹素問猜測心澈平日里也定是個一臉嚴(yán)肅、不茍言笑的高僧模樣，便揀一些看來聽來的趣事與他解悶。心澈曾云游各地，見尹素問對上原府之外的世界很有興趣，不自覺地話也多了些，絮絮與她介紹著自己曾云游西域的一些奇特故事。此時的兩人聊起來倒像是久別重逢的故舊，也未覺得時間流逝。
除此之外，心澈還特意又說了一些那山洞中的白兔被寺里收養(yǎng)之后的生活細(xì)節(jié)，得知曾經(jīng)的“小白白”如今跟著心澈過得甚好，尹素問也很是滿意開心，更許了心愿會抽空去寺中探望。
講經(jīng)會雖已結(jié)束，廣場上仍有不少信眾留著在接受寺僧布施。正值正午烈日之時，尹素問隨著心澈在眾人之中穿行送水倒也不覺得累。
不過，這一片其樂融融的場面并沒有維持多久。不一會的功夫，隨著數(shù)支利箭徑直射進(jìn)了廣場中央的檀木佛牌之上，人群中瞬時爆發(fā)出一陣驚叫騷亂，不明真相的眾人只以為是發(fā)了兵禍，紛紛抱頭逃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