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小修抓起了雞腿就咬,對屠清雨道,“你也吃吧,儲備好體力才能逃。”
“我還不餓?!蓖狼逵瓴惶腩I(lǐng)蚩尤的好意,確定錢小修傷口真的止住了血了,坐回去繼續(xù)打坐。
蚩尤道,“你當著我的面口口聲聲逃逃逃的,不怕我告密么?!?p> 屠清雨喝道,“你敢!”
錢小修把雞骨頭吐出來,撥到了一堆,好方便人來清理?!澳悴灰部诳诼暵暯胸悓庂\子么,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雖是在牢里第一回見,同是天涯淪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識。你這一菜之恩,我也把你當朋友了?!?p> “好一句同是天涯淪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識?!彬坑鹊?,“若不是看到你剛才處事果斷的一,估計真會被你騙過去,你是見著誰都能陳兄道弟么?!彼焐烷L得癡癡傻傻,這種人若是扮豬吃老虎,當真是無往不利天下無敵了?!澳阍撊プ錾??!?p> 她本就是商人啊。錢小修笑了笑,拖著帶傷的手,躺到稻草上,吃飽喝足就是睡覺,睡得好,傷才能好快點……
“小修!”容和隔著柵欄把她叫醒,扭頭對著侍衛(wèi)道,“還不開牢門,我要進去!”
侍衛(wèi)為難道,“王爺吩咐過讓奴才好好看守這兩個犯人,若是她們出事,奴才腦袋就沒了?!?p> 錢小修走到牢門邊,“郡主?!?p> “我醒來了才知道你們也被抓回來了,我威逼我父王的隨從才問出你困在地牢,就立馬過來看看。你怎么受傷了!”容和瞧見她手臂上綁著的布料,“是不是侍衛(wèi)為難你們?”
屠清雨道,“廢話!難道還是她自己割的么,我現(xiàn)在有些后悔了,早知道就聽端木惟真的,把你這北狄郡主扔下就走,也不會落得虎落平陽被犬欺?!蹦莻€意圖對她不軌的家伙,等她好了,定要叫他好看。
容和愧疚的低頭,即便她有意要放走她們,她也做不了主。錢小修笑道,“屠清雨是嘴硬心軟,其實她比誰都古道熱腸,對弱小不管不顧的事她是不會做的。”
屠清雨聽到她的稱贊,紅了臉道,“我是什么人要你多嘴?!?p> 容和道,“她話沒錯,你們救了我卻是身陷囹圄?!鄙砗蠓痰难诀咴诒O(jiān)視著,一言一行都要向上回稟,她都不知道能怎么幫她們。容和伸手進了柵欄拉過錢小修的手,面上平靜問,“你會不會怪我?”實則在錢小修手里寫下“哥舒”二字。
錢小修明了容和的意思,她是想私下想法子通知哥舒。
輕輕的搖搖頭,示意容和別那么做?;氐礁缡娴氖掷?,待遇是會好點,可怕哥舒會比從前防她更厲害,更不好逃。“郡主,我的傷需要藥,你能不能給我送些刀傷的藥來?!?p> 容和對那侍衛(wèi)道,“沒聽到么,還不去拿藥?!?p> 侍衛(wèi)猶豫道,“這個……”
“父王叫你看守她們,你卻是弄得她們一身傷,別以為父王入了宮,我就拿你們沒辦法,我好歹也是你們主子,等父王回來,我一樣能到父王面前告狀治你的罪。”
侍衛(wèi)點頭哈腰,“小的立刻就去?!钡闪隋X小修,他就說這女人麻煩,還真是。
錢小修道,“多謝郡主了?!比莺偷谋痴趽趿四茄诀叩囊暰€,錢小修正好利用這點,悄悄在容和手心里寫下幾個字,容和不動聲色,點了點頭,然后道,“你是我的救命恩人,我雖然沒本事叫爹放了你們,但總要讓你吃得好些,穿得也暖些,當報答你的恩情。你看你衣裳衣服多單薄,一會我讓下人給你送衣裳來,我想爹也不會不許的?!?p> “多謝郡主了,牢房里陰濕,待久了有傷千金之軀,郡主還是回去吧?!?p> 容和點頭,轉(zhuǎn)身看到蚩尤帶笑,整個人攀附在柵欄之上,她不愛過問父親的事,若不是被關(guān)的人是錢小修和屠清雨,她是不會來地牢的。
蚩尤看著容和端莊清麗,帶著丫鬟離去,道,“東野人和北狄人能心平氣和相處,我還是頭一回見?!?p> 錢小修問,“你覺得很奇怪?”
“至少在北狄,這是不太可能的事。仇恨之所以可怕因為它能傳承,父傳子子傳孫,東野和北狄打了那么多年的戰(zhàn),這里的人已經(jīng)習慣了怎么去恨?!?p> “可你和我不也能心平氣和的說話么。在樊城那,屠將軍一直是一視同仁的對待每一個人的,不管那人是東野人還是北狄人?!?p> “屠邱的大名我是如雷貫耳,若有機會倒想見見他。”錢小修想他在這里關(guān)了許久了吧,久到外頭世事變遷已經(jīng)完全不曉得了。蚩尤道,“我很好奇你剛剛寫了什么。”
錢小修裝傻道,“我怎么聽不懂?!?p> “他們是傻子,我可不是瞎子。你就在我對面,你想搞什么把戲我是一目了然?!彼徽f,他等也是一樣的。
屠清雨閉著眼道,“你想做瞎子也不難,再過幾個時辰我就能成全你?!?p> ……
容和的侍女送來了衣裳,雖是折疊得整齊,但看仔細了不難發(fā)現(xiàn)上面有些折痕,送來之前是檢查了一遍了吧。
屠清雨道,“送件衣裳來有什么用,又不是多冷的天氣?!?p> 錢小修把衣服展開,“你沒聽到容和郡主說么,貝寧王爺入宮了。”
“那又怎么樣。”
“她這是在告訴我們,要跑就趁早?!泵揭路L領(lǐng)處厚度不同,該是有異物在里頭,錢小修清醒那些檢查的人只是馬虎看了一遍,她把領(lǐng)子撕開,取出絲絹,那是貝寧王府的平面圖,是容和畫好了后縫到衣服里頭的。
屠清雨一把奪過絲絹,“她倒是心細,連哪里守著多少人都給你寫好了?!?p> 蚩尤將對面牢房的兩人一舉一動盡收眼底,睡在稻草上,手枕在腦后,“這地方可沒有那么好逃出去。”
屠清雨語氣不善,“我可不想像某些人像是被圈養(yǎng)的玩物困死在這里,貝寧還想拿我們來引我哥上鉤,真想看到他知道我們逃跑后氣急敗壞的老臉。”她扯過牢門上的鐵鏈想弄斷,藥力一過,別說這么細細的一條鐵鏈了,把柵欄都徒手拆了也不是難事。
錢小修道,“等一下?!?p> “干嘛?”是她說逃跑要趁早的。
就這么出去和外頭的侍衛(wèi)要是打起來難免也會引來王府其他的侍衛(wèi),雙拳難敵四手啊,在屠清雨耳邊說了辦法。
屠清雨想了想,高傲道,“暫且聽你的吧。”她看著精神奕奕的蚩尤,道,“怕這個人一會會泄密,要不把他打暈了再說。”錢小修吐出的那堆骨頭還在呢,以她的功力,撿起一塊擊到對面去,容易得很。
蚩尤悠閑道,“還真不是做壞事的料,哪里有人出壞主意時說的那么大聲的。不是說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么,無冤無仇,我不會平白無故害你們的?!彼贿^是覺得對面這兩個丫頭很有意思,他有多久沒見過這么有意思的人了?
錢小修道,“算了,我看他也確實沒惡意。不然他聽了那么多,也看了那么多,要揭穿早就能揭穿了?!?p> 這個人行事作風太怪,坐牢坐得有恃無恐怡然自得的,一般行事古怪的人最好都不要去招惹,他也就是動動嘴皮子逗逗她們而已,更像是無聊的大小孩。
錢小修抱著肚子,睡到地上打滾,左滾右滾,嘴帶哀嚎。屠清雨嗓門大,大喊大叫把侍衛(wèi)引來,那侍衛(wèi)喃道,“你們怎么那么多事。”
拿了鑰匙開門,就被屠清雨新仇舊恨一起算了,重重兩腳把那意圖非禮過她的侍衛(wèi)踢倒在地,那侍衛(wèi)一瞬就暈了過去,身子抽搐口吐白沫。
錢小修把侍衛(wèi)的外衣褲外靴子都拔了,套到身上,雖然尺寸大小有些不合適,褲腳折上一折塞到靴子里,估計也能混過去才對,又不是位高權(quán)重的人,誰會特別注意一個侍衛(wèi)。
蚩尤道,“果真是好辦法?!?p> 錢小修道,“就一件衣服,我出去再把一個人引進來,你同樣把他打昏了?!?p> 她把匕首藏好,這邊的人搜身還真的就只是搜查腰部,袖口這些容易藏利器的地方,基本沒人會脫掉她的鞋襪查看,使得她的匕首經(jīng)過這么多次危機,依然安然的留在她這與她同舟共濟。
屠清雨躲到了鐵門后邊,錢小修則小心的拉開鐵門一小條縫隙,外頭的兩個個侍衛(wèi)在煮狗肉,配酒劃拳不亦樂乎。
錢小修咳了兩聲,朝外伸出手指頭,勾了勾。
看到錢小修特意露出鐵門外的衣袖,只當是進去的那侍衛(wèi),外頭劃拳那兩個侍衛(wèi)已是醺醺然了,道,“怎么了?”
錢小修不語,只繼續(xù)勾手指,那兩人一人抓了一個酒瓶走過來,張嘴罵道,“你啞巴了啊,問你也不答,是不是里頭那兩個女的又搞事?我就說直接給她們兩鞭子不就得了……”
屠清雨一人賞了一個拳頭,“既然這么喜歡鞭子,就成全你們好了?!彼皇痔崞鹨粋€人,扔進牢房里,也剝下其中一個侍衛(wèi)的衣服后,抽出鞭子把他們?nèi)齻€捆得結(jié)實,再拿腥臭的稻草堵死他們的嘴,最后用鐵鏈鎖好牢門。
蚩尤道,“姑娘的力氣還真大。”難怪她們那般自信能逃得出那牢門。
也算相識一場,雖然就處了一日。錢小修道,“多謝你的雞肉,保重?!?p> 蚩尤笑道,“怎么不是后會有期?!?p> 屠清雨啐了一口,“誰要和你再見,北狄這個鬼地方,我一輩子都不要再來了,走了,還和他廢話什么!”
錢小修想到,她不過是想著好聚好散嘛。
“倒希望你們真能逃得掉。才關(guān)了你們一日,若是你們真有本事逃出生天,也不知貝寧那老賊會不會氣得升天??上В矣忠獰o聊了。”
蚩尤笑著哼著小曲,走回暗處。一般受困的囚徒若是想要得到自由,這種情況下不是應(yīng)該開口讓她們施以援手么,可他卻是沒提,除非他壓根就不想走,錢小修還真是好奇了,是什么讓一個人甘愿受困在不見天日的地方。
她拿出地圖帶路,屠清雨生來天賦異稟,視力和聽力都比別人敏銳,宛如一個移動的探測儀,有風吹草動都能提早知曉。
等巡邏的那批侍衛(wèi)走了,小聲罵道,“你到底會不會看啊,怎么帶了那么久的路都沒看到大門?!?p> 錢小修奇怪道,“應(yīng)該是這么走沒錯哦?!?p> 天色暗,她眼神不好,瞇起眼來把地圖湊近看了許久。
“虧你還是屠家人,說出去都沒人信,爹怎么有你這么不中用的女兒?!币话褤寔淼貓D,夜能視物,絲絹上一筆一劃不用拉近也能看得清楚,“走右邊?!?p> 換人領(lǐng)路。
她們拐進了一個小院,一眼掃盡,除了樹影斑駁就一間小屋,再無別的出路,錢小修調(diào)侃道,“這次是你帶的路,似乎比我好不了多少?!?p> 屠清雨推卸道,“是這地圖畫的不清不楚?!甭牭接心_步聲,屠清雨拉著錢小修進了小屋躲避。
錢小修小聲道,“還是研究好地圖再走吧?!彼逻@么瞎蒙亂撞的會撞回牢里。鼻子用力嗅了嗅,“好香的味道?!?p> 屠清雨沒好氣道,“你在牢里才吃飽不久吧?!?p> “我不是和你說食物。”錢小修摸黑往前爬,論聽覺視覺手力腳力她是比不上屠清雨,可論鼻子,她可是能自豪的說,她的鼻子比狗還要靈敏,廚房燉的湯,她常在大廳就能聞到香味。
眼睛適應(yīng)了黑暗,雖還是模模糊糊,但也依稀能辨得前頭有個柜子,主人沒上鎖的觀念,便利的往往就是她這種不速之客。
錢小修把柜子打開,溢滿了柜子的藥香味撲鼻而來,更是濃重了。
屠清雨打開一個瓷瓶嗅了嗅,練武的人對藥物也有一些認識,“這可都是上好的療傷丹藥,即使有銀子都未必能買到的?!?p> 堂堂北狄貝寧王爺府邸的東西,能有不好的么。煉制這些丹藥所用的藥材估計都是進貢的,普通藥鋪收購不到。錢小修道,“你眼神好,看看房間里有沒有能裝這些瓷瓶的東西的?”
“你要干嘛?”過了一會反應(yīng)過來了,“你想偷這些東西?不許,屠家人做事光明正大,偷雞摸狗的事不許你做,敗壞家風?!?p> “我從來認為老天爺讓你去某個地方總有它的用意,而我感覺它讓我進來這個房間就是為了讓我找到這些藥。我身邊總是麻煩事不斷,三天一小傷,五天一大傷,有這些藥防身也算是未雨綢繆有備無患。再說了,我現(xiàn)在是錢小修,不是屠魚躍?!?p> 要敗壞也是敗壞錢家的家風,她這顆老鼠屎是壞不了屠家那鍋好粥的。
“我不管你怎么說,總之不問自取視為賊,屠家是將門,怎么能出個賊?!?p> 錢小修挑挑眉,“你想想,這些藥要真的那么珍貴,我們逃跑了不單止,貝寧還丟了這些藥,他是不是賠了夫人又折兵,到時候準會氣得他怒發(fā)沖冠?!?p> 屠清雨想了想,從衣架子上拿了衣服。錢小修一摸就知道是上好的緞子,這衣服九成九是貝寧的,用他的衣服打包走這些藥,就當是關(guān)了她們一日的精神損失費。
屠清雨威脅道,“你可不能和哥說我也有份做這偷雞摸狗的事?!?p> “是是是,都是我拿的,是我使壞偷的,你屠清雨極力阻止過了,只是我完全當了耳旁風?!彼叺肋叞汛善客祭锓牛沿悓幍墓褡右粧叨?,再把衣服扎好,背到肩上。
外頭傳來梆子的敲擊聲,敲了三下,表示三更。聲音聽得那么清晰,墻的那頭是大街么?“你看看地圖外頭是不是大街?!卞X小修道,“如果是,我們就翻墻出去?!?p> 屠清雨仔細的看了那地圖,“外頭的確是大街,要翻墻我倒是無所謂?!彼繙y那墻高最多也就是六尺,輕輕一躍就能上去。問題是——“可你怎么上去?”
“你先跳上去,再把我拉上去不就行了么。”
也只能這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