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鯉魚不想躍龍門

第六章 滄海桑田

鯉魚不想躍龍門 縐浮觴 4774 2011-12-11 11:57:02

    五年后。

  端木惟真坐在轎中,正閉目養(yǎng)神。近日北狄一帶躁動,皇上不得不連夜讓他入宮,查問賦稅財政以防會起戰(zhàn)事。直到早朝過后,才放他離開。

  轎子停了下來,端木惟真掀開轎簾,語氣有些煩躁?!霸趺椿厥隆!彼F(xiàn)在累的很,只想快點回府歇息。

  服侍的蠻融在一邊委屈,每次他家少爺心情不好他總要第一個受害。“是前邊擠了人,轎子過不去?!?p>  端木惟真定睛看去,果然見寬敞的大道,而今正被圍的水泄不通。這些百姓是不用養(yǎng)家糊口了么,不去做事反而集結(jié)在一塊?!叭タ纯词窃趺椿厥??”

  “哦?!毙U融擠進了人群,不一會嘴里嚼著東西,手里拿著一張紙回來了?!吧贍?,是臺秀樓換了老板,今日重新開張,門口外的店小二在發(fā)東西?!?p>  蠻融把紙立了起來,跟在端木惟真身邊好幾年,雖然不是滿肚子學問,但只要不是深奧的字他都識得。

  “臺秀樓新開大酬賓,所有美味佳肴一律九文,酒水十文。今明兩日凡是光顧本店花費達到十兩銀子便能免費得貴賓卡一張,以后憑此卡來店內(nèi)花費便能享受一成優(yōu)惠,走過路過千萬不要錯過……”

  蠻融念著念著抬眸偷偷瞟了端木惟真一眼,他十二個時辰都得在少爺身邊服侍,想說下午能不能告假去辦一張。

  端木惟真一把奪過他手里的據(jù)說是叫做宣傳單的東西,看了看,瞪著蠻融問,“嘴里在吃什么呢?”

  蠻融把東西咽下了肚,答道,“是臺秀樓的店小二給的,說是……試吃?!蔽兜罉O好,所以他才心動了的。“少爺是驅(qū)趕那些百姓直走,還是繞道回府?”他問著,不敢私下做主。

  端木惟真抬頭,望著那二層高的建筑。臺秀樓么?他已經(jīng)是好幾年沒來了。

  自從進了戶部,每日做的都是和那些居心叵測的人打著交道,想著怎么壯大家族的勢力發(fā)展人脈。想著怎么抓住人痛腳卻又不讓人抓住自個兒的把柄。

  他已經(jīng)失了從前對酒當歌的閑情逸致了。

  端木惟真下了轎,一身的官服。旁人見了心生膽怯不由讓了路給他,怕碰著了撞上了會被治罪。

  門口有個穿綠衣裳的小姑娘站在擺滿了小菜的桌子旁在分發(fā),她看到了蠻融,笑容極其的甜美。難怪找這么個小姑娘站在門前,不得不說看到她的笑,在用餐前也算是心生愉悅,對招攬生意極為有用。

  “小哥又回來了么,我就說吃過臺秀樓的菜不可能不回頭的。不過我剛才已經(jīng)給過你一份了不能再給了,老板說了每人只能試吃一次。”

  蠻融覺得這小丫頭目力有問題,他站在少爺身邊,那么醒目的一身官服沒看到?“我是陪著我家少爺走過來的?!?p>  “?。 彼腥淮笪?,好像是涉世未深,不太懂得百姓和做官的之間隔了一道天?!澳慵疑贍斪龉俚陌?,好厲害。”

  她拿起一個新的酒杯,往里面夾了一塊雞肉,是去了骨的??磥砟抢习宓挂彩怯蓄^腦的,每人這么一點,就算不花錢讓人試吃也不會吃垮?!斑@位大人,嘗嘗吧,這是大廚做的招牌菜醉雞。”

  端木惟真看著遲遲沒接過。

  蠻融知道他忌諱什么,附耳說道,“少爺那杯筷都是干凈的,用過的都拿進去用熱水煮了?!彼讲懦缘臅r候也是怕不干凈,那小姑娘是這么告訴他的,說叫做……消毒吧。

  端木惟真接過,先是咬了一小口試試,,眼眸子一亮,然后便斯文的把雞肉吃完了。

  蠻融知道他家少爺和他一樣是中招了。

  端木惟真的嘴挑的很,不好的東西不吃第二口的。府里的廚子也是花重金請來的有名的廚子,做的菜也算是好吃,但一和臺秀樓的比……那是沒得比。

  “開張桌子。”端木惟真淡漠道。

  小姑娘往里看了看,“今日人太多了,可能得等一會?!?p>  蠻融呵道,“我家少爺可是戶部的尚書,你要叫他排隊?!?p>  傅云觴端著一盆新洗好的杯筷出來,客人多招呼不過來,她也就只能身兼數(shù)職。聽到蠻融的話,急忙把杯筷放下,敲了那小丫頭的額頭。“你這丫頭怎么就這么沒記性,老板不是說了么,凡是做官的來都不必排隊,直接往里頭請?!绷R完之后,才對著端木惟真笑道,“大人里頭請?!?p>  端木家在朝廷上是只手遮天,端木鶴延都做了多少年丞相了,早該辭官退位讓賢了,結(jié)果還是占著茅坑不拉屎。端木勿離是吏部尚書,端木惟真是戶部尚書,要職幾乎都讓他一家子給占去了,名副其實的權(quán)傾朝野。

  臺秀樓是翻新了一遍,與端木惟真印象中的已經(jīng)是完全是不一樣了。

  他看著店內(nèi)的人間春色。琴音環(huán)繞,薄紗輕揚,石塊搭成的魚池,盛放的紅白桃花。雖然面上沒顯露,但心里是訝異的,現(xiàn)在并不是桃花盛放的季節(jié)。

  傅云觴道,“那桃花是紙絹弄的,在上面撒了桃花花瓣弄的香水,所以就芳香四溢以假亂真了。”幾乎進到店里的人都以為是誤入了仙境。“大人,請上二樓?!?p>  樓梯的扶手上雕刻了駿馬,形態(tài)各異,有垂首有揚蹄的。

  “我家老板就喜歡馬,所以特意請工匠在走道樓梯美人靠處都雕了馬,每一匹形態(tài)都不一樣,大人若是喜歡日后可常來,老板說了像您這樣的大官都給優(yōu)待?!彼贿咁I(lǐng)路一邊滔滔不絕做著宣傳。

  以前臺秀樓的二樓不過是用屏風簡單的隔開,談話不隱蔽,容易外泄。所以雖然布置也算得上典雅在皇城里也有一定名氣,但達官貴人不愛來此處談事,是寧可去那風月場所。

  但如今倒是改建了,成了一個個廂房。

  “人生得意須盡歡,莫使金樽空對月?!倍四疚┱婺钪渲幸婚g廂房兩旁貼著的對子,不禁道,“真是好句啊?!?p>  他多久沒看到這么好的句子了。官場黑暗,說是開科取士,其實也不過是暗地里的交易,給了銀子的便能謀得一官半職,真正有本事有學問的大多自視甚高,不愿干那樣的勾當也就被拒之門外了。

  就連他,這些年也只忙著勾心斗角,很少再提筆寫那些個風花雪月的詩詞歌賦了。

  “你家老板必定是學富五車滿腹經(jīng)綸吧?!彼滟澲?。

  傅云觴面皮抽搐,似乎想笑不能笑只好忍著。端木惟真心想他有說了什么惹人發(fā)笑的事么?

  殷勤的幫端木惟真推開門,等著他坐好點菜。端木惟真翻了翻菜單,才發(fā)現(xiàn)里面南北的菜色都有。真是每道菜都會做么?如此一來不就及得上宮中御廚了?!安松€挺多的?!?p>  傅云觴笑道,“老板去過許多地方游歷,交友廣闊認識的廚子也不少,所以只有您想不到的菜,沒有我們做不出的。若是您拿不定主意,不如小的推薦幾道招牌菜?!?p>  端木惟真合上菜單,若是道道菜都有方才那道醉雞的水準,他倒也無所謂?!半S便吧?!?p>  “需不需要來壺酒?不是小的自夸,我們店里的酒都是老板親自釀制的,獨門秘方,別的地方可沒賣。只要喝過一次保證您回味無窮?!彼脵C推銷酒水,又拿過一本酒水菜單,翻開攤在端木惟真面前。

  能請到這樣伶俐的手下,也難怪這店生意興隆了。端木惟真看了一眼,道,“來一壺解千愁吧。”

  傅云觴的笑吟吟道,“那我就去給大人您下單了。我們店今日開張,進來吃飯的客人都送飯后甜品,不收銀子的,若是大人享用過后覺得好吃,臺秀樓提供打包外帶和送貨上門,若是送貨上門只收取一點送貨費用。”

  端木惟真好奇道,“打包外帶、送貨上門?這些都是你家老板想的么?”這種做生意的手段他是頭一回見,倒是覺得新奇。

  傅云觴的點頭,“是啊?!?p>  端木惟真想起外邊的對聯(lián),“我倒想和他結(jié)識一下,能請他過來么?”

  面有難色,“您來的不是時候,老板一般只有下午和晚上會來店里?!笔窒略诘昀镱^恨不得生出三頭六臂,老板則在家里睡到日上三竿懶散成性。誰讓她領(lǐng)人錢糧呢,熬著吧。

  “你家老板叫什么?”端木惟真問。

  掌柜的作答,“她叫錢小修?!?p>  “錢小修?!?p>  端木惟真念著,只覺得能想出人生得意須盡歡,莫使金樽空對月這樣好句的人,卻是有個俗氣的名字。

  更夫敲過梆子,已是夜深人靜了,細看卻見兩道人影在街上晃蕩,好在不是一身白衣,不然定是當場就嚇破膽。

  “那個府尹真是貪心不足蛇吞象,都給他那么多銀子了,看到那扇墜還硬是搶了過去。”

  他們才去拜訪過府尹回來,這年頭還真是無官不貪,也好在是太平盛世風調(diào)雨順,喂飽了貪官的肚皮,剩下那些也算勉強能糊口,不然世道早就亂了。

  “算了,強龍不壓地頭蛇。收買他是想保個平安,希望他多派幾個衙役在店外巡視,不讓一些地痞流氓欺負了去。再說了朝中有官好做事嘛?!卞X小修揉了揉鼻子,瞧見傅云觴斜眼睨著她,估計在想她這般識時務的人,官商勾結(jié),也難怪是滿身的銅臭。

  抱怨道,“都這么晚了,回去有一段路呢,怎么不坐轎子?非要走路還硬拉著我,老板你天天睡到日上三竿,但也要顧及顧及我呀,我一早就要起來開店了?!彼龜?shù)了數(shù),她睡還不夠兩個時辰,她非要磨到老板給他加工錢不可。

  錢小修道,“我不是怕鬼么,要是真遇上了,就到證明你忠心護主的時候了?!?p>  傅云觴翻了個白眼。

  錢小修用力拍了她腦袋一下,卻不小心拍翻了她的帽子,霎時青絲就如瀑布瀉了下來?!霸茪?,我說過幾回了,女孩子要文雅些,不要成天做這些不文雅的動作,以后嫁不出去的?!?p>  傅云觴撿起帽子,將長發(fā)繞了一圈藏起,又恢復成了翩翩男兒郎了。“是誰害我天天翻白眼的,忍不住脾氣時還會罵出臟話的?老板你還不是一樣?!?p>  當然不同,她是老板,就算天天伸懶腰,愛不穿鞋襪光著腳丫子在宅子里亂走。她這小手下的都沒資格說她。這就是老板和員工的差別,否則她做老板干嘛?“我破相了,估計也沒人娶了。不過我有銀子,抱著銀子過也一樣。”

  傅云觴和她并肩走著,歪頭就瞟見錢小修臉上的那道顯眼的傷疤。她跟著老板的時候,她就是這副樣子了,對于姑娘家來說她是破了相的。

  一般的姑娘家只怕會躲在閨房羞于見人了,哪像她家老板,照樣上大街,嚇死人只賴那人福薄命短。

  “我記得以前的府尹是宋章來著,他去哪了?”錢小修問道。見傅云觴癡癡的看著她的臉,錢小修扯了扯傅云觴的耳朵,“問你話呢,聽見了沒,下回老板問話不立馬作答就要扣工錢了?!?p>  “老板你還讓不讓我活啊?!碧焯炷每酃ゅX來嚇唬她,雖然也沒真扣過她工錢啦。

  傅云觴想了想,酒樓人多口雜,吃個飯難免是要閑話家常聊些奇聞異事的,消息來源自然就廣了。

  “宋章幾年前就被抄家了,聽說他壞事做的太多死了倒是大快人心,只是可憐了一雙兒女,姐姐入了青樓做了官妓,弟弟不知所蹤?!?p>  “是么?!?p>  都說滄海桑田啊,那時狐假虎威正是風光無限的人,哪里想得到轉(zhuǎn)瞬大廈就會傾倒,六十都活不過。

  “老板認識宋章?”

  錢小修笑著,搭上傅云觴肩膀,“好奇而已。”

  就是這樣,就是這樣,每回不想說時就和她勾肩搭背的,人家才會以為她這掌柜的和老板有私情,靠著男色往上爬。

  她冤枉啊,她才想讓老板不要再做毀人清白的事,至少不要是毀她傅云觴的清白。就見錢小修停下腳步了。

  傅云觴看著,道,“這是將軍府吧?!彼齻冸m然才搬來皇城不久,但她早就已經(jīng)摸清地形了。錢宅在西,將軍府在東,感情這掌柜閑逛,逛到東邊來了。“黑燈瞎火的有什么好看啊。屠將軍十年前就帶著夫人到邊關(guān)去了,就留下幾個仆人?!?p>  錢小修笑了,為的是屠邱言而有信,真的把柳月娘帶去了邊關(guān)。

  傅云觴只覺得她對著一座官宅發(fā)笑真是莫名其妙。

  “回去了?!崩习灏l(fā)話道。

  “早該回去了,我都要累死了。”一直對著那府尹敬酒還要賠笑的。

  錢小修一把勒住她脖子,“早知道你這么恬躁,當初就不把你救回來了。天天吃好幾碗飯差點沒吃垮我,還跟我喊著要加工錢?!?p>  傅云觴抗議道,“本來就該加工錢,我還是一個人么,老板分明把我當成兩個人三個人在使喚?!?p>  兩人拉拉扯扯,走到路中央,礙了人家的路都不知。

  侍衛(wèi)握住佩劍,蓄勢待發(fā),大聲呵道,“你們是什么人,居然膽敢沖撞吏部尚書的轎子?!?p>  兩人站直了身子,錢小修道,“我是臺秀樓的老板,才從府尹大人府中飲宴出來,想走走醒酒,并非有意冒犯大人?!?p>  端木勿離掀起半副轎簾,見外頭不過是站了兩個身材矮小的布衣百姓?!安恍枰篌@小怪的,起轎吧?!?p>  “是?!?p>  錢小修的視線追著那轎子。

  十年生死兩茫茫,不思量自難忘,千里孤墳無處話凄涼……想到這幾句詞又覺得好笑,她又不是誰的老婆。書到用時方恨少啊,想找句應景的都想不出來。

  其實這樣就好,誰都不記得她。她不過是過客,不會在誰的記憶里多停留片刻。

  她安全了,能說自己想說的話也能做自己想做的事。

  “聽說端木勿離和端木惟真是雙生子,想不到早上才見了弟弟,晚上便見了哥哥。端木惟真看起來不太好親近,一樣的臉,端木勿離倒是如沐春風?!?p>  錢小修道,“真是簡單的話還能在朝廷站住腳么。走了,方才吵著回去,見到人家長的好就傻了?”

  “我看老板你才看啥了呢,我不管,我要加工錢,不給工錢我就罷工了!”

  兩人互相鬧著,混入夜色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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