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這樣,又過了兩個月。
屠家二女因為內(nèi)斗而延遲的婚事緊鑼密鼓的籌辦,只可惜屠邱和屠逐日是要缺席了。
這日早早的屠花舞屠弄影便起來穿戴好了鳳冠霞帔,由人攙著上了花轎。天上布滿了黑壓壓的烏云不見日頭,明明是三月天了,卻沒一絲春風拂面。今天真是吉日么?
屠花舞嫁的三皇子,聽說是個體弱的人,一出世便是帶了頑疾的,想不到今日娶妻,沒喜氣臨門反倒病發(fā)嚴重到下不了床了,只好由別人代為來迎親。
而東野昊坐在白馬上眉梢間帶著笑,整個人像是用十幾盞燈照著讓人看著都覺得閃。屠魚躍心想,好在屠花舞蓋著紅蓋頭,若是見到了東野昊這副模樣怕是要更怨恨了吧。
搶了心上人的是自己的妹妹,緣分的事情終究是可遇而不可求的。
送走了屠花舞屠弄影,整個屠家突然安靜了許多,到處是貼喜字掛紅布的,但喜在哪?不過是皇帝老兒在學喬太守亂點鴛鴦譜。
屠魚躍懶洋洋的進了房。
里邊多了一個陌生的男人,穿著侍衛(wèi)的衣服,掛著將軍府的腰牌。
府里的侍衛(wèi)全都是精挑細選,由屠忠這管家親自訓練,府里的規(guī)矩了解的很,不可能沒有通傳無緣無故進入后院女眷的閨房,損人清譽。
她不會倒霉又撞見什么刺客奸細來殺人吧,這地方不靠近狗洞啊,她可沒談判的籌碼了。
屠魚躍才想大叫引人過來,那男人快一步捂住她的嘴了?!安灰校 ?p> 那樣不茍言笑的聲音,不帶一點兒親切的聲音,像是操兵一樣嚴肅低沉。男人把手移開,屠魚躍挑眉,“爹?”屠邱不是回邊關(guān)駐守了么?她以為他趕不上屠花舞她們的婚禮,所以全程才由端木鳳慈在撐著場面,他既然回來了方才為什么不出去?“你的胡子?”
他那威武的大胡子剃掉了,露出了簿唇。那臉不似軍人的粗獷,卻有書生的俊秀斯文,弄了半天屠魚躍的平凡不是遺傳是基因突變。
屠邱道“我身邊有皇上的人,不這樣我沒辦法回來。”
“……”他的胡子太顯眼,和她的短發(fā)一般沒人能仿冒。他若是領(lǐng)了皇命回來,該是風風光光的帶著部下凱旋,而不是偷偷摸摸喬裝成另一幅面貌躲在她房里。
“我已經(jīng)讓屠忠去準備東西了,一會你騎著玉頂立馬離開皇城?!?p> 屠魚躍問,“為什么?”這么突然,殺得她措手不及的,玉頂是他多年的坐騎吧,跟了他多年,現(xiàn)在卻讓她騎走?
屠邱認真的反問道,“你不是見過國師了么,難道真是不明白?”
她確實是真不明白啊,即使那人真是國師又如何,就算真像端木惟真說的有鬼神之力又怎樣呢,他那句話她已經(jīng)燒了呀,灰飛煙滅了。他不是在寺里清修不問世事了么,既然這樣應(yīng)該也不像多嘴多舌的好事之徒,四處去說他那套天命,害她一條小命吧。
再說了,她記得端木鳳慈說過,屠邱和國師是朋友吧……
屠魚躍仰頭看向屠邱。
屠邱撐著劍單膝蹲了下來,與她平視。他在邊關(guān)住了十幾年,除了逐日妻女都留在了皇城,久而久之,再見面時,除了淡漠他實在不知道怎么和她們溝通。
“國師告訴我我的子女中有一個將會是貴不可言,我一直以為逐日才是命中注定的那個。我把他帶著,從小教導他要忠君愛國,就是不希望有朝一日他以下犯上,也矛盾不希望他變成一個殘暴生靈涂炭的人?!?p> 屠邱手掌極大,常年握劍布滿老繭。他撫上屠魚躍的臉,和柳月娘軟綿綿的纖纖玉手不一樣,觸感,有點割。
“人果真是斗不過天的,改變不了。皇上已經(jīng)知道你的事了,他容不下你。”
屠魚躍真想嚎嚎大哭,“怎么會這樣?!?p> 她是不是變成通緝犯了,比起十惡不赦的殺人犯,她這個無辜被國師下了批注,據(jù)說有可能會撼動東野江山的外姓人,成了追殺榜單上的第一號人物。
屠邱道,“這就是天命,國師在贈我觀音畫像之時給了我一個錦囊,告訴我在指定的日子將它拆開,皇上今日便會對你下殺手?!?p> 屠魚躍道,“他一早就知道了,那為什么上回在寺里沒有和我講清楚到明白?!彼梢栽缱鎏岱赖?,可以早幾天就遠走高飛,可以和柳月娘她們道明,可以搜刮一堆錢財,可以想清楚她還有什么事該做……她本來可以做的事很多的,現(xiàn)在卻是在臨危的時候讓她沒有準備的走。
屠邱沉聲道,“他只是一個推手,在適合的時候讓你走你該走的路?!?p> 不會讓她一命嗚呼的劫難就是指這個么?她的路就是要在毫無交代的情況下消失?“我走了,皇上……”
“沒接到圣旨便不算是抗旨。屠家還有二十年的榮華可享你不用擔心,所有的尊榮都是皇上給予的,我在心里立過誓,這一生忠君愛國不會做出危害朝廷的事,哪知……”有可能危害朝廷的人是他的親生女兒。
屠魚躍道,“我根本就沒野心,我只想被養(yǎng)著,吃好穿好就行。”
她不想躍龍門,她只想被養(yǎng)在一方池塘,不用疲于奔命。不用怕哪天會優(yōu)勝劣汰逃不過自然法則被弱肉強食了。
她的愿望難道是很難么?普通人眼里應(yīng)該是簡單不過的吧,但還是事與愿違,她得逃命去了。
“我還沒和娘和奶娘她們說?!?p> 屠邱道,“我會和她們說的?!?p> 屠魚躍想了一會,她雖是個冒牌貨,但人處久了沒感情是假的?!暗?,娘只有我一個,我走了,她身邊就沒人了?!蓖吏~躍求道,“不要把她一個人留在皇城里,把她帶到邊關(guān)去吧,就算條件再苦,至少那里有你?!?p> 也不知道還有沒有機會再見,沒了屠魚躍,至少還有一個屠邱,算是留給柳月娘安慰吧。
屠邱點頭,“我答應(yīng)你。”
從前他剃胡子,長的像頭黑熊,她是半分抱他的念頭都沒有的。不過現(xiàn)在,她身邊原來一直有個風神如玉的老爹,她真是走寶了,識人不清啊。
屠魚躍抱住屠邱,算是道別吧?!暗?,以后每日和娘說一兩句話吧,就像你現(xiàn)在和我說話一樣?!彼?jīng)以為他的沉默寡言是天生的,原來只是缺乏練習,他侃侃而談起來,樣子很是帥氣?!澳呐轮挥幸粌删湟埠?,不要讓她一個人待著。”
她話音剛落,屠忠便來了,“將軍,宮里頭來人了?!币粋€太監(jiān)帶著一批宮中的侍衛(wèi),他想是來傳旨的。
屠邱問道,“大夫人在哪?”
“在前廳應(yīng)付著?!?p> 他拉開屠魚躍,對著屠忠道,“把六小姐帶到馬廄那,其余的事我自有辦法處理?!笔O碌谋闶翘烀陌才帕?。
屠忠領(lǐng)著她去了馬廄,將準備好的包袱綁到了她的身上。“渡頭已經(jīng)安排了船,小姐出了西城門,見到船只便說是屠忠讓來的就成了。”
屠忠將她抱上了馬。
他們是不是忽略什么了,屠魚躍看著腳怎么夠也夠不著的地面,把馬脖子抱住了就怕摔下去?!翱晌也粫T馬,也不會去西城門?!彼恢笔谴谡永锏模稣吐钒V差不多,她只懂得怎么去臺秀樓啊。
“玉頂會。將軍已經(jīng)把玉頂給了小姐了,雖然不知道小姐是如何做到的,但玉頂也已經(jīng)認你為主了?!辈蝗灰膊粫屚吏~躍騎上馬背也不把她摔下來?!八〞造`性,想必會度小姐轉(zhuǎn)危為安的?!?p> 將軍之前身陷囹圄,多虧了六小姐,她也算是他屠忠的救命恩人。
“六小姐,你保重吧。”他說著,還是一板一眼的。
墨染急匆匆的跑來,看到屠魚躍背上的包袱,“魚躍。你要離開么?”他著急問道。
屠魚躍點頭,也算在走之前還能見到她這放不下心的朋友,柳月娘她托給屠邱了,即使來不及話別,她想她也能體諒。那還有墨染呢……“我要走了,墨染你留在這,我爹娘是好人,會好好照顧你?!?p> “你要去哪?我要跟著你?!蹦炯泵Φ南肜^韁繩,只是玉頂長嘶,不讓他觸碰。
“我不能帶著你,我是要去亡命天涯不是游山玩水,帶著你你會被我連累?!彼钆鲁钥嗔?,何必拖個人也陪她吃苦。他好不容易過的穩(wěn)定了,她不想他拼上運氣去賭一個未明的將來。
墨染道,“我不怕,魚躍,你還記得么,我說過我只有你了。當初我娘將我遺棄,我想她是有苦衷,但你知道么,我寧可跟著她吃苦,也不要孤零零的?!?p> 屠忠看著墨染一旁哀求,屠魚躍沉默著似有猶豫,他催道,“小姐別耽誤了,怕是頂不了多久的,你快離開吧?!?p> “魚躍,讓我跟著你,好么?即使前路茫茫我也不怕?!?p> 屠魚躍嘆氣,“你會騎馬么?”
墨染回答極快,“我會?!?p> “忠叔,馬廄里還有馬,幫我牽一匹出來給墨染吧?!弊屗退粔K騎玉頂估計是不可能的了,玉頂壓根不讓他碰。
墨染上了馬,她扭頭,“忠叔,你保重?!蓖吏~躍摸摸玉頂?shù)念^,她喂了它兩個番薯,它認她為了主,聽起來真是兒戲,卻像是暗含了因果。人和人看對眼靠著緣分,人和馬,她想,也有那么點玄妙關(guān)系在其中吧,她正好對了馬眼。“走吧,玉頂?!?p> 它長嘶一聲,奔馳起來。
屠魚躍終于知道為什么東野昊說它價值千金了,雖說屠邱貴為將軍坐騎再差也是差不到哪,但風馳電掣,她僅僅只能抱緊玉頂,想著不要摔下去就好……沒一會墨染的馬便落后了,只是勉強跟著。
人到了渡頭,她已經(jīng)整個人虛脫了,墨染下了馬,將她抱下。屠魚躍直接坐到了地上,四處張望,“估計還有一會船才到?!?p> 墨染幫她解下了包袱,翻出了一個皮囊?!拔胰フ宜畞怼!?p> 屠魚躍看著無邊的江面,覺得前途堪憂啊。即使那國師當初信誓旦旦的對她說這次的災(zāi)劫不會玩掉她的小命,她還是擔心的很懼怕的很。
“喝些水吧?!蹦具f過皮囊,看著屠魚躍接過飲了一口。
“你也喝點吧,不要只顧著照顧我?!彼ǜ勺焐系乃?,視線卻不經(jīng)意掃過他剛才俯下身遞水時滑落出外衣外的玉飾。
玉環(huán)成飛龍的形狀口尾相接,這玉飾她見過的,就在東野昊來府下聘的時候見過?!斑@是皇室的東西吧,你怎么會有?”
墨染握住玉環(huán),見已經(jīng)是隱瞞不住了,他不想騙她,真的,這世上他最不想欺騙的人就是她了?!拔沂腔噬狭髀湓谕獾膬鹤樱匀皇怯羞@個?!?p> 屠魚躍驚道,“你不是沒有爹么?”
“我也一直以為自己是沒有父親的,幾日前才知道了身世?!?p> 所以他的言行才會突然間的變得古怪,她不是察覺了么,墨染掩飾的本領(lǐng)還不到家,她早就察覺了,只是她一直想讓他保有他自己的隱私,想讓他主動的說。
他確實是說了,只是她被騙了而已,她怎么想得到呢,想得到墨染會騙她。
“是如玉告訴我的,那晚我在西廂放火撞見了她,她看到了我身上的玉環(huán)。”如玉帶著他進了蘭園,問起了她的母親,他才知道他以前那樣沒尊嚴的活著是拜誰所賜。
屠魚躍道。“八姨娘?你還有多少事是瞞著的?!?p> 墨染挨著樹坐了下來,他是該開誠布公了,他每天提心吊膽的,說了,是恨是怨都能得到痛快了。
“如玉是太子的人,因為模樣與我娘有幾分相似,才被送進將軍府做了細作?!彼妫呀?jīng)是不敢再看她的眼了?!皩④姾臀夷镌羞^一段情,是端木鳳慈橫刀奪愛用了卑鄙的手段……我娘進了宮,受不了宮中的生活,逃了出來才發(fā)現(xiàn)有了我,我終于明白為什么我叫做墨染了。”
屠魚躍道,“墨染,你別上她的當,太子垮臺了,如玉這是要報復。”
他自嘲的笑了,他一直以為他娘是愛著他的,可是現(xiàn)在連他都弄不明白了,有愛過或者從來沒愛過,這問題他一生一世都沒有答案了。
“墨染?!蓖吏~躍起身,腦袋卻突然就像是注了鉛一樣,重得不得了,手腳反而是輕飄飄的,她有點使不上力氣了。
你印堂發(fā)黑,近日會有很大的劫難,你要小心身邊的人了……
她有些不敢相信,“你在水里摻了藥么?”
屠魚躍問著,她真是后知后覺了。真像是個傻子,她一直以為自己雖然不聰明,但是也不算傻的,是她自視甚高了吧,瞧,她就是被她的自視甚高害死了的。
墨染將她牢牢的抱住了,只是忍不住的落淚?!皩Σ黄?,魚躍,我明明說過我會保護你的,我最不想傷害的就是你?!?p> “你到底想要做什么?”屠魚躍的神經(jīng)開始打結(jié)了一般,無法集中精神。她看不到他的臉,但也知道他開始逼迫自己走向極端了。
“我要權(quán)勢,有了權(quán)勢,我才能報仇?!?p> 屠魚躍抽搐靴子里的匕首,朝著左臂劃了一刀。
去他的XXX,真是痛得入骨入心,她怕痛,上回被屠清雨揍個半死她就直想著,那樣的痛這生都不要領(lǐng)受了,現(xiàn)在為了保持清醒居然得要自殘。
她捂住傷口,血還是順著臂匯集到她指尖。墨染怔住了,屠魚躍抬起痛得要死的手,輕輕蓋上他的眼皮?!澳灸愕难劬σ恢笔呛芮宄旱模人€要干凈,不要讓它蒙上血腥好么?”
她真是痛的唇都打顫了,怎么就會那么痛呢,當年關(guān)羽刮骨療傷居然沒有麻醉,他還是個人么。
墨染輕輕的將她的手拉下,眼角四周沾上了她的血,混著淚就描著他白凈臉滾落。她那一刀劃的有那么狠么?狠到她連心臟都痛了。
她騙過墨染,墨染冒著性命救過她,她一直覺得她是欠著他一份恩情的,現(xiàn)在到她被他騙了,這可能就是因果循環(huán)。
人果真是不能做一丁點壞事的。
屠魚躍聽到一陣陣紛亂的馬蹄聲,只是這渡頭有蔥蔥樹木遮擋,一時還找不到他們,她了悟道,“你跟著我只是要把他們引來么?”
他停住了哭,道,“將軍的馬日行千里,他們追趕不上,我只能沿途留下東西,魚躍,跟我回去吧,他答應(yīng)過我不會害你性命的?!?p> “他”,指的是皇帝吧,皇帝的話能信?他對太子,自己的骨肉都能下手了,何況她這個可能危害到他江山社稷的人。
她可能會被關(guān)起來,用另一種隱秘的方法弄死,也可能砍了四肢當人棍養(yǎng)在缸里。畢竟她爹還在西北為東野皇室賣命,然后可以說她是身染惡疾,可以說是意外離世,死法太多了。大方一點就賜個謚號風光大葬,賜一堆的金銀財帛安撫家屬,加官進爵……
可她不想死啊,金銀財帛不是她在用啊,她死掉撈不到一點兒好處。
她道,“我有懷疑過是你看了我錦囊里的東西,但我還是選擇信你。墨染,只要你放下,我們可以找一處世外桃源平靜的過生活的。”
墨染笑了,凄楚的笑著,“我放不下。我以為一切都是天注定的,我報復不了天,我以為我只能死了才能上天入地去控訴。但原來不是,我娘還有我都是拜端木家還有……她還不愿意放過我,以為和端木鶴延在靈泉寺密謀如何除掉我就沒人知道了么?!彼?,“原來我的不幸都是人為的,是被他們害的,我要他們也遭受報應(yīng)?!?p> 屠魚躍看著墨染一臉濃重的恨意,知道她的話再多也改變不了他了。她沒想過有一日她也會成為踏板,還是墨染的踏板。
墨染一直是出淤泥而不染的,純潔如蓮,她遠觀近睹,不論哪個角度都覺得他是美好的。
“今日過后,你就要飛黃騰達封王拜相了,雖說端木鳳慈和你有仇,但是我娘和四哥對你的關(guān)愛卻是真切存在過的。我求你答應(yīng)我,日后若是皇上要對付屠家,即使你明著不能忤逆給與幫助,但也求你私下提點他們,不要讓我爹娘哥哥他們死在那些朝廷斗爭里?!?p> 她抓住他的手求著。神志又有些被藥物侵蝕了,她咬牙,又往手臂上劃了一刀,她痛的面部抽搐,今日真是虧大了,她的血要喝多少補藥才補得回來?
墨染點頭。
屠魚躍笑道,“謝謝。”
她起身邁開短腿往河邊跑,“你要做什么?”墨染看不明她的想法,屠魚躍大叫了聲,“玉頂!”馬兒騰起前蹄阻了墨染的攔截。
東野昊領(lǐng)著人馬朝她追來,身上的喜服還沒脫下呢,手里的那道圣旨,估計也是臨時頒下的吧,否則方才他迎親之時就能把她拿下。
這樣也好,至少她知道墨染為了她是有過動搖的,只是端木鳳慈的趕盡殺絕成了導火線。
即使猶豫,他最后還是選擇了報仇。
“屠魚躍,你已經(jīng)沒路可走了,跟我回去吧?!?p> 她被逼到盡頭了。“姐夫,今日是你的小登科,怎么把三姐獨自扔下了?!?p> “你不用和我耍嘴皮子拖時間,沒用的。你不是怕死么,抗旨的罪名可是不小的?!?p> 屠魚躍唇發(fā)白,血流不止把左袖染紅了。藥物加上血流太多,她想再過一會,她連舉刀子想劃自己的力氣都沒有了。
當年項羽有機會過江卻不愿,最后自刎死在烏江邊,她現(xiàn)在是想過江,千想萬想,卻苦無渡江的船只。忠叔訂的到底是什么船啊,她真想大罵,卻覺得力氣真是像沙漏,流失的更快了。
天要亡她么?
可是國師明明說她這回是死不了的啊。
東野昊隱晦道,“屠魚躍,我之前潛入屠家就是為了找尋屠家的秘密,只是想不到那秘密就是你。皇上說了你若是不愿跟我回去,抗旨便是要格殺勿論,就只能死在這了?!?p> 她回去是死,不回去也是死。
“四皇子一向仗義仁厚,既然和屠家結(jié)親,便是我爹半個兒子了。我的出逃是自作主張,父母全然不知道,請四皇子看在我爹為朝廷半生戎馬,看在我三姐份上在圣上面前說些好話。”
老皇帝把這事交托給東野昊,估計是認定他是下一任的皇位繼承人了??v使屠邱告訴她,屠家還有二十年榮華可享,她在這種時候還是想到了屠家。
她這個假的屠魚躍真是當上癮了么?明明除了柳月娘、屠逐日少數(shù)幾個,她對屠家其他人是沒什么感情的呀。
屠清雨揍得她皮開肉綻的,還成天找她麻煩……每到緊要關(guān)頭,那些亂七八糟的記憶就會不受控制的出來干擾她,鬧了半天她都不知道自己算不算是還有那么一點義氣了。
她以為她了解墨染,結(jié)果卻是看不透的?,F(xiàn)在她連自己都看不透么,人果然是復雜的,她早知道了,但卻是現(xiàn)在才得到印證……
屠魚躍的頭更重了,有點像是那晚和端木惟真喝酒時,酒氣上涌的癥狀,她再想不到法子就要當場倒地了……
東野昊朝她逼近道,“跟我回去吧,你流血過多,不及時止血,就是我不殺你你也要死在這了。”
她腳步虛浮,往后踩了一步,卻是踩空了。
她不是這么倒霉吧。
冰冷的水霎時就灌進她鼻子里,她開著眼,不是不想掙扎,而是連掙扎的力氣都沒有了的。
“魚躍!”墨染大叫著,緊接著玉頂縱身跳進水里……
入目都是血色,水是紅的,天也是紅的,那都是她的血吧。
國師告訴她,她會活著,可是沒告訴她過程是這般的難熬壯烈啊,如果她日后還有機會撞見那國師,她一定要罵到他頭臭才能解恨。
早知道是這樣的難過,她當初就一口答應(yīng)跟著他修行了,做尼姑不就是剃光了頭念阿彌陀佛么?不給她吃肉,她是可以偷偷溜到市集解饞的呀,大不了做酒肉尼姑,一邊吃一邊念,酒肉穿腸過佛祖心中留就好了。
早知道啊……真是千金難買早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