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深水之下（21）

　　吳悠悠落下淚，她用沾濕的帕子替列昂擦著額角的汗，道：“哥哥會變成這樣都是因?yàn)槲?。?p>　　“我十四歲那年第一次進(jìn)副本，沒聽哥哥的話，擅自闖入了不該闖的地方，結(jié)果害得哥哥被一只怪獸咬斷手臂，因?yàn)橹委煵患皶r，體內(nèi)永久留下了那怪獸唾液里的毒素。以前哥哥都是月底發(fā)作，可今天不知道怎么忽然就提前了?！眳怯朴朴昧ξ亲樱耙种贫舅氐乃幒苜F，我們欠了很多債，想找工作還債但人家看我們一個沒了手臂，一個還是未成年，怎么不肯收。我們迫不得已才干了打劫的活，但是我們從來沒殺過任何一個無辜的人！搶劫時也不會將東西全拿走，大多時候都只會拿現(xiàn)金和晶核?！?p>　　夏紹森問：“那他的機(jī)械臂？”機(jī)械臂可不是什么人都能買得起的。

　　說起這個，吳悠悠的臉色登時更蒼白了幾分，“哥哥的機(jī)械臂是一個機(jī)械師免費(fèi)給他安裝的，用的是一種還待檢驗(yàn)的材料，最初哥哥覺得還不錯，可不到半年，機(jī)械臂就出了故障，現(xiàn)在哥哥的手臂最多只能舉槍，再稍微重一點(diǎn)的事都做不了。”

　　說直接點(diǎn)，那個機(jī)械師就是拿列昂當(dāng)小白鼠，結(jié)果現(xiàn)在列昂的手臂出了問題，還無處申冤。

　　秋栗眼神復(fù)雜地看著這對兄妹，心中一時感慨萬千。

　　她嘆了口氣，從自己的儲物戒指里找出一個黑色的小盒子，用力捏了捏，最后還是忍著肉疼將它遞過去，“既然他是在其他副本里受的傷，那用外界帶來的藥也是有效的，這是我珍藏了好多年的——”

　　話還沒說完，手中一空，吳悠悠已經(jīng)道著謝將小盒子接了過去，將里頭那粒紅色小藥丸塞進(jìn)列昂嘴里。

　　秋栗張了張嘴，默默將最后那句“服用半粒就能壓制毒素”咽了回去，看著空空如也的小盒子，登時更肉疼了。

　　秋栗：唉，我這該死的善良。

　　秋栗的藥非常有效，不過半個小時，列昂就徹底清醒了。

　　從吳悠悠口中得知了事情的前因后果，他對秋栗感恩萬分，硬是要把自己的傳家寶送給她，被秋栗婉拒了——

　　主要是，收了傳家寶也無法彌補(bǔ)她的肉疼。

　　嗚嗚，那可是她廢了好大功夫才搞來的神藥啊，就這么被別人一口吞了！

　　顯然列昂是個實(shí)心眼，他也知道那藥的珍貴，見秋栗不肯收下自己的東西，愧疚得就差當(dāng)場發(fā)誓給她做牛做馬。

　　最后幾人一番交談，達(dá)成了意見統(tǒng)一：兄妹倆加入秋栗的隊(duì)伍替她做事，剛好她的任務(wù)也需要至少三名同伴。

　　夏紹森雖和吳悠悠有點(diǎn)氣場不和，但也沒提出反對——因?yàn)榱邪毫⒖瘫硎咀约簳邮直承」值娜蝿?wù)。

　　夏紹森非常滿意，因?yàn)樗X得這樣自己就又有時間和機(jī)會去騷擾秋栗了。（秋栗：你做個人吧。）

　　*

　　夜幕不知不覺降臨。

　　小教堂的水電系統(tǒng)早已損壞，秋栗拆了幾把椅子當(dāng)柴火，又煮了鍋速溶湯。

　　鍋里咕嘟咕嘟冒著泡，調(diào)料包特有的香味在空氣中散開，四人圍坐在火堆邊吃晚餐，吳悠悠顯然餓壞了，她唏哩呼嚕喝下半碗湯，被燙得直吸舌頭。

　　秋栗抬眸看她一眼，將自己碗里的半只雞腿遞過去，“慢點(diǎn)吃?！?p>　　吳悠悠一愣，也沒客氣，道了聲謝謝后接過。

　　夏紹森見狀，夾起自己碗里的雞翅放到秋栗的碗里。

　　秋栗：“？”

　　夏紹森一臉理所當(dāng)然：“你也要多吃點(diǎn)！”

　　吳悠悠啃著雞腿，視線在兩人之間打了個轉(zhuǎn)，直戳戳道：“你倆是情侶關(guān)系嗎？”

　　列昂被自家妹妹這心直口快的性子嚇得手一抖，“悠悠，不要亂說！”

　　秋栗有點(diǎn)尷尬，解釋道：“我和他只是朋友，這個副本里才認(rèn)識。”

　　夏紹森緊跟著她的話音道：“不過不是普通的朋友，我和秋栗可是生死之交，我救過她，她也救過我?！毕肓讼?，他非常驕傲地翹起嘴角，“雙向奔赴的友情！”

　　秋栗：......閉嘴吧你！你這越解釋越曖昧了?。?！

　　吳悠悠顯然不太相信夏紹森的話，她用眼神上下打量夏紹森，滿臉寫著：“就你，還救過秋姐姐？”

　　說起來，這熊孩子在見過秋栗徒手掰彎鋼筋后驚為天人，現(xiàn)在已經(jīng)完完全全改變了對秋栗的態(tài)度，以前喊她“喂”，現(xiàn)在一口一個“秋姐姐”，秋栗儼然已經(jīng)成了她的新偶像。順帶著，吳悠悠看夏紹森這個總是粘著秋栗的跟屁蟲就更不順眼了。

　　呵呵，這么弱的男人，真不知道秋姐姐看上他哪里了。吳悠悠在心里將夏紹森全身上下都挑了遍刺。

　　夏紹森懶得理這個熊孩子，他見秋栗吃完了晚餐，立刻屁顛顛將暖身子的熱紅酒遞上。

　　秋栗搖頭，自己拿出茶葉泡了杯熱茶。

　　她天生酒量差，一沾就醉。

　　列昂余光瞥見她的舉動，登時激動了：“等等，這是茶葉嗎？”

　　秋栗詫異：“是啊，怎么了？”

　　“冒昧問一下，秋小姐是華夏后裔嗎？”

　　秋栗點(diǎn)頭。

　　列昂更激動了，灰綠色的眼睛里迸發(fā)出亮光，他徑直跨過火堆在秋栗身邊坐下，用驚喜的目光看著她，“我非常非常喜歡華夏的文化，在成為高塔玩家前我的夢想就是成為一名華夏文化宣傳使，但課程價格太昂貴了，所以我都是自學(xué)......噢對了，我最喜歡的名人是孔子！”

　　居然知道孔子？秋栗挑起眉梢：“是嗎，為什么？”

　　“因?yàn)槲姨貏e欣賞他的一句名言?！绷邪簱u頭晃腦地說，“翻譯過來就是：真正厲害的人，他站在江邊，他仇家的尸體就會順著水流飄過來，不管是白天還是晚上?！?p>　　吳悠悠在一旁非常贊同地點(diǎn)頭，用一點(diǎn)都不正宗的漢語說：“這就是，高手！”

　　秋栗聽得一頭霧水：啊？你們在說什么東西？？？

　　夏紹森嘴角抽搐：“你說的是‘逝者如斯夫，不舍晝夜’吧？”

　　“對對對！就是這句！”列昂笑得賊開心，“秋小姐，我說的是不是很對？”

　　秋栗：“......呃?！?p>　　看著他這一臉興奮求表揚(yáng)的表情，秋栗說不出話，她覺得自己活著好難。

　　夏紹森適時出來：“列昂，你還是找個老師好好學(xué)吧，我跟你說，那句話的真正意思是......”

　　等他把原文的正確翻譯告訴列昂和吳悠悠，這倆兄妹都露出了如遭雷擊的表情。

　　“原來......我一直都理解錯了嗎？”列昂眼神恍惚地向秋栗求證。

　　秋栗喝了口茶，忍住笑點(diǎn)點(diǎn)頭。

　　列昂：“......”

　　列昂：謝謝，本來想裝個B結(jié)果社死了，誰懂。

　　吳悠悠見自家哥哥自閉去了，又開始沒心沒肺地笑起來，她眼睛一轉(zhuǎn)，撿起地上一個空了的酒瓶，說：“反正閑著也是閑著，不如我們玩真心話大冒險吧？”

　　秋栗無可無不可，“行啊?！?p>　　于是四人又在火堆邊坐下，第一個轉(zhuǎn)動酒瓶的人是吳悠悠，咕嚕嚕幾圈后，瓶口對準(zhǔn)了夏紹森。

　　吳悠悠：“你選真心話還是大冒險？”

　　夏紹森想了想，“真心話?！?p>　　“你有喜歡的人嗎？”

　　第一個問題就這么直接，饒是秋栗也被嚇了一跳，她悄悄用眼角余光瞥了眼夏紹森。

　　既然是真心話，那就不能說謊，夏紹森直接答：“有?！?p>　　幾乎是他話音落下的瞬間，秋栗的心臟猛地一縮，她下意識握緊手里的杯子，垂眸時卻錯過了夏紹森朝自己這邊望來的眼神。

　　一聽是意料之中的答案，吳悠悠狡黠一笑，她快速瞟了眼秋栗，“噢——那個人也在這個副本里嗎？”

　　夏紹森收回落在秋栗身上的目光，“一次只能問一個問題?！?p>　　居然不上當(dāng)。吳悠悠詭計(jì)失敗，只好又轉(zhuǎn)了一次酒瓶。

　　這次瓶口對準(zhǔn)了秋栗。

　　吳悠悠一愣，登時更激動了，趕忙道：“秋姐姐你也選真心話吧！你的理想型是什么樣的？嗯不對，先讓我猜一猜，你這么厲害，喜歡的肯定是比自己更厲害的！你長得又這么漂亮，靚女和俊男才是天生一對，所以對方也得是個大帥哥！所以你喜歡既帥氣瀟灑又實(shí)力強(qiáng)悍的異性，對不對？”

　　秋栗話都沒來得及說一句就被她一通搶白，無奈地笑笑，正要說“不是這樣”，卻又被列昂打斷。

　　他伸頭朝外看了眼，“不好，要下雨了！”

　　這里的雨從來沒有正常過，尤其夜晚只會下酸雨，于是四人也顧不上玩鬧，匆匆將東西收拾好，進(jìn)了里屋。

　　夜?jié)u深，秋栗卻失眠了。

　　她聽著外頭的雨聲，腦海中卻不斷回想起之前夏紹森的回答。

　　他說他有喜歡的人......是誰呢？

　　想起那個不算吻的初吻，她眼神一閃，忽然有了個猜測——他那天對自己態(tài)度不好，是因?yàn)楣肿约簥Z走了本該屬于他心上人的初吻嗎？

　　她還以為......

　　也是，自己對夏紹森那么嚴(yán)厲，他又不是抖M，怎么會喜歡自己？他對自己那么信賴、那么黏著自己，或許是因?yàn)榘炎约寒?dāng)姐姐看待了吧。說起來，她也確實(shí)比他大幾個月。

　　這個念頭一旦在心里扎根，瞬間如野草般瘋狂蔓延，秋栗抬手撫了撫心口的位置，緩緩閉上眼。

　　那就當(dāng)姐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