蒼白的骨手湊向嘴邊。
一捧清水流入口中。
莫振聲身軀一震,然后眼睛漸漸瞪大!
不吃人的鬼物?
難道,難道........
視線中,白骨像是和那個傻姑娘的身影重合在了一起。
只不過這具白骨要小的多,最多只是一個五六歲孩子的骨架,在為自己喂了水之后,便縮到墻邊抱住雙腳,不敢看他。
時間一點(diǎn)點(diǎn)的過去,莫振聲胸中意氣瘋狂涌動,在某一個時刻沖破了桎梏,讓他終于能夠開口說話。
“過.....來......”
滿是血腥味的嘴里傳出沙啞的聲音。
白骨害怕的抬起了頭,看了他一眼之后,才像是一個將被宣判死刑的犯人一般爬了過來。
“你....是.....誰?”
白骨咔咔作響。
“你是....誰?”
白骨靜謐不動。
得不到回答的莫振聲抬起手臂,撫摸在白骨的臉上,淡淡道:
“為什么怕我?”
山洞中久久無聲,從白骨中緩緩飄出了一個身材嬌小的童子魂魄,其身軀、面容和白采兒完全不同,用委屈、緊張的神色,看著莫振聲。
莫振聲將意氣聚在眼前,面前看到一個模糊的影子。
那小鬼在開口,但可惜他從未偷到過“聲音”。
......
三天后。
那片依舊殘留血腥的山林之中。
莫振聲看著那有著一個深深孔洞的地面,陷入沉思。
他向著來路逆行,在山林中尋到一處又一處廝殺留下的痕跡,不斷前進(jìn),最后回到了送往鎮(zhèn)。
偌大的鎮(zhèn)子,如今竟已全是殘?jiān)珨啾凇?p> 那些尸骸、性命,全淹沒在了一場籠罩全鎮(zhèn)的大火之中,燒的干干凈凈。
帶著意義難明的神色,莫振聲在這個已然陌生的地方行走,很快來到了白家藥鋪。
灰燼中依舊殘留些許硬骨,看得出至少有兩個人死在了這里。
憑借卜算之道,莫振聲很快確定,這兩人就是白家夫婦。
沉默片刻后。
莫振聲走進(jìn)藥鋪,從廢墟中翻找,最后憑借記憶找到了一個白采兒曾經(jīng)帶過的配飾。
只可惜這一次的卜算,就像是石沉大海般,沒有動靜。
莫振聲不驚反喜。
因?yàn)檫@就是最好的結(jié)果!
卜算之道,生則變,死則定,所以算生難、算死極易,要遮掩一個人的死亡難上加難,且一般沒有必要。
要是白采兒已經(jīng)亡故,那么自己絕不可能得不到一絲回應(yīng)。
所以,她很可能還活著,而且還存在一位強(qiáng)者的羽翼之下。
莫振聲終于松了一口氣,仰頭看向滿頭烏云。
電閃雷鳴,暴雨從天際灑落。
整個世界都陷入雨中。
莫振聲回到了自己的故居,看著母親的墳冢。
灰燼被雨水沖散了去,從大火焚去的地下,竟然長出了些許嫩綠。
生死成往,輪壞住空,概莫能往。
第一次經(jīng)歷死亡,第一次面對這個修行界的他,也第一次知道了什么叫做修行。
那些殺戮,那些恐懼,那些決然,那些痛苦。
依舊歷歷在目,傷口也隱隱作痛。
“采兒,這才是修士??!”
只要是修士,就避免不了陷入紛爭之中,這既是宿命,更是天下大勢。
當(dāng)圣人想要人爭,那天下就必須要爭。
誰能穿花而過,片葉不沾?
雨中,一具小小的白骨像是靈巧的猿猴般攀援,來到莫振聲的身邊,張大了嘴,吞吸空氣中游離的死氣、陰氣。
這樣的墳場,對它來說是一種美妙的修行資源。
“還跟著我啊?!?p> 看著這個已經(jīng)死去的故鄉(xiāng),莫振聲摸了摸他的腦袋,然后將手按在了天靈之上。
“你這樣的方式不對,應(yīng)該......這樣??!”
白骨體內(nèi),瞬間傳來巨大的吸力,無數(shù)風(fēng)雨、混合著整個鎮(zhèn)子的陰死,全部涌向白骨。
孩童般的他頓時激動的手舞足蹈。
莫振聲微微一笑,再不留戀,將思念沉入心中,便轉(zhuǎn)身離去。
那白骨頓時連陰死之氣也顧不得吸,連忙掙脫了那種狀態(tài),快步跟上了莫振聲。
“你還跟著我?我可不能帶著一個白游亂走啊?!?p> 咔咔咔咔。
“鬼知道你在說什么,去去去,別來煩我?!?p> 那小鬼說什么也不肯離開,就遠(yuǎn)遠(yuǎn)跟在他身后。
恍惚間,他的身影似乎又和那個小丫頭重疊在了一起。
“罷了,那便跟在我身邊吧!希望你以后不會后悔!”
說完,莫振聲便脫掉外衣,對著白骨指了指。
白骨意會,骨頭頓時在空中分散,全部落入了包裹之中去,然后被莫振聲背在了背上。
“話說,你有名字嗎?”
包中傳來幾下抖動,大概是說沒有吧。
莫振聲摸著下巴道:“那我就給你取一個,叫黑怎么樣,小黑?”
白骨心頭出現(xiàn)幾個大大的問號,強(qiáng)烈抗議。
但可惜,莫振聲覺得這個名字好笑極了,小黑小黑叫個不停。
狂笑中,莫振聲腦海里又出現(xiàn)了那群鴉飛舞的一幕。
濃郁的殺意頓時重新從身上升起。
“我還沒有獵過烏鴉啊,想來定是有趣極了!”
......
鎮(zhèn)子廢墟之中,一個渾身是傷的女人突然出現(xiàn),遠(yuǎn)遠(yuǎn)的看著莫振聲離去。
她是,十年前便假死,之后一直暗中注視著莫振聲的趙紫夕!
此刻憑借著冥冥中的聯(lián)系指引尋來,見到這一幕,也終于松了一口氣。
在那個殺戮的夜里,她并未袖手旁觀,只可惜她也被人擋住了,而且擋住她的人,正是雪寒鴉。
趙紫夕眼中閃過一絲忌憚的道:
“獵鴉嗎,但他可不好殺啊,區(qū)區(qū)一個三境的修士,竟然能和我廝殺至此,不愧是三境第一!”
在未進(jìn)入四境之前,憑借著在龍虎山修行多年的積累,她在三境天機(jī)榜上,同樣如日當(dāng)空,一直排在前五之列。
但哪怕有境界優(yōu)勢,有龍虎秘法,雪寒鴉還是和她對抗的游刃有余,甚至自始至終都給她一種還未出全力的感覺。
他絕對是天下最天才,最可怕的一類修士。
但不知為何,莫名的趙紫夕竟然同情起了那些家伙。
“各位,你們準(zhǔn)備好了面對這樣一個敵人了嗎?”
那在風(fēng)雨中的少年,在小鎮(zhèn)沉淀十多年,至今日卻有一種終于掙脫束縛,虎躍深山、龍游大海的感覺。
今日種種因果,他必將一一清算。
“該走了!”
趙紫夕嘆息一聲,最后看了一眼那孩子。
護(hù)道十年,如今她也該放手了。
而這即將到來的霍亂,必然成為他展翅飛天的舞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