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的這話,胡萬里輕輕將她攬?jiān)趹牙铮瑑墒自娨簿土T了,酒后可千萬別說出什么其他怪異的言行,或者是唱一首現(xiàn)代歌曲之類的,那才叫后患無窮,昨晚在畫舫的人可不少,略一沉吟,他便柔聲道:“除了兩首詩,還有無其他放蕩言行?”
“長青是謙謙君子,縱是放蕩,亦是有限。”葛佘芳輕笑道,隨后她又善解人意的道:“小娥昨晚鬧著要陪您的,但曲中媽媽安排的小廝和丫鬟卻是堅(jiān)決不讓,她在曲中頗有名氣,即便要梳攏,亦不能草率,長青勿要見怪?!?p> 聽的話,胡萬里總算是放下心來,看來昨晚并未失言,亦無怪異舉動(dòng),以后喝酒可千萬得小心了,想不到那滿殿香后勁竟如此之大,日后不明底細(xì)的酒堅(jiān)決不喝,至于為小娥梳攏,他亦清楚,沒數(shù)百兩銀子是不成的,難得的是葛佘芳會(huì)如此為她解釋。
見他默然不語,葛佘芳接著又道:“長青昨晚贈(zèng)給小娥的那首詩可真叫好,一句人生若只如初見可謂是勘透了情為何物,秦淮佳麗,金陵士子定然會(huì)爭相傳頌?!?p> 爭相傳頌?胡萬里豁然一驚,一翻身便坐了起來,見這情形,葛佘芳不解的道:“可有不妥?”
胡萬里苦笑道:“自然不妥,官員飲酒狎妓,罪亞殺人一等,雖遇赦,終身弗取。我如今可是官身?!?p> 聽的這話,葛佘芳不由輕笑道:“正德十五年,武宗皇帝巡幸南京,尚且狎妓飲酒,觀歌賞舞,歡宴達(dá)旦,秦淮之興盛,實(shí)得益于武宗皇帝之表率,如今官場,誰將狎妓飲酒當(dāng)回事?”
胡萬里一時(shí)間也跟她解說不清,只急忙起身,一般官員狎妓飲酒那自然無事,可他就不同了,他是張璁的得意門生,張璁方才將首輔楊一清拉下臺(tái),背后不知道多少人懷恨在心,如此大好的送上門的彈劾攻訐機(jī)會(huì),他們豈會(huì)放過?南京這幫子官員一天到晚可都是閑的蛋痛的。
匆匆穿好衣服,他彎腰在葛佘芳臉上親了一下,才道:“快起身罷,去看看小娥起身沒有,讓她勿將詩詞外傳?!?p> 見他臉上毫無笑容,葛佘芳心里一沉,仰頭問道:“真有如此棘手?”
“有點(diǎn)麻煩。”胡萬里微微點(diǎn)了點(diǎn)頭。
葛佘芳當(dāng)即便搖了搖頭,道:“不用去小娥那里了,曲中特有一套宣楊手段,但凡有好詩佳詞,一早就有人廣為傳頌,長青大作,如今應(yīng)已傳遍金陵?!?p> 難怪曲中名妓多,胡萬里不由暗自腹誹,略一沉吟,他才問道:“不會(huì)將你侍寢的事情也大肆宣揚(yáng)吧?”
葛佘芳俏臉一紅,輕聲道:“那倒不會(huì)?!?p> “那就好?!焙f里微微頜首道:“記住,對誰也甭說昨晚上在此留宿。”說著便開門走了出去,出門看了院中倒影一眼,估摸著已近午時(shí),他不由微微搖了搖頭,真是一覺好睡,下的樓來,便撞見孫光輝亦正在洗漱。
一見他下樓,孫光輝便笑道:“好個(gè)長青,如此好詩,瞞的我們好苦?!?p> 胡萬里勉強(qiáng)笑了笑,道:“不是華國叫我寫兩首好詩來蓋壓江南士子的?”
見他笑的勉強(qiáng),孫光輝話頭一轉(zhuǎn),道:“怎的,昨晚睡的不好?還是惦掛著小娥?”
“那兩首詩怕是要無端惹出麻煩來?!焙f里說著便低頭洗漱。
聽的這話,孫光輝心里不由一跳,疑惑的道:“如此好詩,又無犯忌,何來麻煩?”
“官員狎妓。”胡萬里含混的說了一句。
孫光輝不由一愣,官員狎妓又不是什么新鮮事,如今誰還將這事放在心上?京師官員尚且狎妓成風(fēng),何況是在南京城?但他深知胡萬里見事極準(zhǔn),既出此言,不會(huì)無因,琢磨了半晌,他才意識(shí)到可能跟張璁有關(guān)。
胡萬里此時(shí)已經(jīng)洗漱完畢,正待細(xì)說,卻見吳亦有帶著一個(gè)年約四十,長須清瘦,一身皂色長衫的文士走了進(jìn)來,見的二人在院中,便上前微笑著一揖,道:“華國兄、長青兄?!?p> 待兩人回了禮,他便側(cè)身一讓,接著介紹道:“這位乃是薛良輔,字佐卿,松江人,熟知刑名錢糧......?!彼贿吔榻B,薛良輔則暗暗打量著胡萬里,這年輕人眉毛濃密漆黑,一雙黑瞋瞋的瞳仁似是深不見底,鼻梁高挺,嘴唇線條分明,臉上掛著淡淡的微笑,他不由暗自詫異,這人如此年輕,究竟是如何做出那兩首令人拍案叫絕的佳作來的?
聽的吳亦有介紹完,他拱手一揖,道:“華國兄、長青兄年少及第,實(shí)是令人羨慕?!?p> 兩人忙回了一禮,孫光輝含笑道:“佐卿兄見笑,不過是僥幸罷了?!?p> 胡萬里微微打量了他兩眼,此人長須白面,有些清瘦,顯的臉有些長,濃眉下一對三角眼,給人一種狠辣的感覺,然氣度雍容,又隱隱帶著一股子傲氣,他不由暗忖,這只怕是一個(gè)有真才實(shí)學(xué)的狠師爺,當(dāng)下便微微笑道:“八股制藝,空洞無物,不過是敲門磚罷了,文章憎命,佐卿兄才是真才實(shí)學(xué),”
聽的這話,薛良輔微覺訝然,當(dāng)下便含笑道:“八股濫觴,實(shí)是糟盡人才,為害甚烈,難為長青年紀(jì)輕輕便有此見識(shí)。”
“佐卿兄偏頗了?!焙f里微微一笑道:“八股也并非是百無一是,至少為天下寒門士子打開了晉身之階,倡導(dǎo)了讀書風(fēng)氣,給予所有人公平競爭的機(jī)會(huì),這都是值得肯定的,千百年來不知變通,才是最大的弊端?!?p> 薛良輔本是屢考不中,憤而轉(zhuǎn)幕賓之職,對八股可謂是深惡痛絕,聽的這一說,不由微微一愣,隨后才拱手一揖,道:“后生可畏?!逼鹕?,他才接著道:“長青文采飛揚(yáng),昨日兩首佳作今已傳遍京都,名以文傳,長青亦必將名聲鵲起,實(shí)是可喜可賀,不過,長青可知大難已經(jīng)臨頭?”
聽的這話,胡萬里隨即收斂了笑容,對吳亦有一揖,正容道:“能得此幕友,實(shí)乃一大幸事,在下先行謝過夢然?!闭f完,他又對薛良輔一揖,道:“先生既能預(yù)見大難臨頭,還望不吝指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