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寒家名劍共是十七式,每一招均取名自前人詩詞,乃是寒天致凝聚半生心血所創(chuàng),那日凌紫藤只一招“孔雀雙飛”便逼敗趙海尋,足見這套劍法非比尋常。
裴英男受資質(zhì)所限僅學(xué)了五式,施展出來雖然比起凌紫藤大有不如,但亦頗為可觀,誰知竟會被這陌生男人輕描淡寫地破掉,不禁大吃了一驚。
那男人亦面露驚訝之色,上下打量她,并不追擊。
裴英男回過神來,一咬牙,劍氣如虹直刺過去,正是一招“孤鴻海上來”,她知道遇到了高手,也不管那人如何招架,只一氣將五式劍法雪涌般劈頭蓋臉使出。
一時間刀劍交錯聲有如冰雹,那男人不停招架,嘴上雖沒了空閑,一柄刀卻擋得風(fēng)雨不透。
裴英男五式劍法堪堪要使完,氣血上涌,清嘯一聲飛身一劍,攻的卻是下盤,那男人坐在榻上,下盤正是木榻的兩支腳。
那男人刀長不足,護(hù)之已是不及,隨著木榻“咔”一聲翻倒,他長身站起,哈哈大笑,贊道:“好劍法!”
裴英男已知對方的武功高出自己很多,趁機(jī)收勢,道:“我不是你的敵手?!敝匦律舷麓蛄磕悄腥耍溃骸凹热挥虚w下在此,在下只有退避了?!鞭D(zhuǎn)身欲撤,那男人突道:“且慢。”
裴英男身子一僵,卻聽那男人道:“黃老爺,你看這位小兄弟劍法如何?”
黃老虎才緩過人色,干笑兩聲道:“大爺夸贊當(dāng)然是好的,但比起大爺來……”
那男人打斷他話:“豈止是好,簡直可稱的上妙。黃老爺,這么妙的劍法難道是可以白看的嗎?”
裴英男驚疑地望著那男人,不知他葫蘆里賣的什么藥。黃老爺聞言嚇了一跳,道:“大爺,您的意思是……”
那男人走至榻前,他一邁步左腿微跛,裴英男這才明白他方才不肯起身卻也不是全然托大。
他將左腿踩在榻上,刀尖一挑從地上拾起刀鞘,將刀還鞘,笑道:“這小小的清泉鎮(zhèn)黃老爺府上到真是藏龍臥虎,傳揚出去黃老爺在江湖上是何等的風(fēng)光露臉,黃老爺,既然這位小兄弟這么瞧得起你,你也不能弱了名頭,落下小氣吝嗇之名?!?p> 黃老虎苦著臉,擦著汗連聲稱是。
裴英男糊涂起來,道:“你究竟是什么人,既然幫他出頭,又何必逼他破財?”
那男人仰頭大笑,道:“我是什么人?我不和你一樣,也是來劫大戶的么!”
裴英男這才恍然,大為佩服:“這人劫大戶劫到在大戶家里又吃又住,還要了丫鬟服侍,這道行得有一千年那么深了啊?!鞭D(zhuǎn)念又想到這人武功高強(qiáng),在江湖上名聲必然不弱,藏身在此,不知有什么意圖。
卻聽那男人吩咐黃老虎:“還不快去拿銀兩,順便幫我準(zhǔn)備路費?!?p> 黃老虎一時未反應(yīng)過來,道:“路費?大爺要去哪兒?”
那男人板著臉,一本正經(jīng)道:“打擾黃老爺這么多天,十分過意不去,所以想和這位小兄弟一起告辭,難道黃老爺舍不得我走么?”
黃老虎如聞大赦,一句話也不敢多說,連道:“是,是?!狈愿蕾~房道:“快,去取一千兩的銀票給大爺路上花用,另外給這位大俠……也備上一千兩?!?p> 黃府好一通忙,才將這兩個瘟神送走,此時天已微微泛白。兩人站在黃府門口,相對一望,一齊哈哈大笑。
那男人道:“小兄弟,你要往何處去?”
裴英男這些日子獨行頗覺無聊,聞言心中一動,她生性最喜結(jié)交朋友,笑道:“我四下亂逛,你有什么去處,不如帶我去瞧瞧熱鬧。”話剛出口,見那男人眼神怪異瞧著自己,方才醒悟,伸手將面上黑巾拉下來。
那男人望著她,似在掂量她的斤兩,停了停道:“好,那咱們說定了,你去換身衣服,一個時辰后我在鎮(zhèn)西鮮味樓請你吃飯。”裴英男連聲答應(yīng)。
當(dāng)下兩人分手,裴英男回到客棧,換下夜行衣,穿著男裝,結(jié)了賬直奔鮮味樓。
這個時辰甚少有人在酒樓大擺席面,所以裴英男隔了老遠(yuǎn),就看到那男人獨坐在鮮味樓樓上靠窗的位置,走得近了,那男人也看到了她,微笑著舉杯致意。
裴英男在他對面入座,仔細(xì)打量他,這男人已換了青色的棉袍,梳洗后的面龐神采奕奕,竟是尚不足三十的模樣。
裴英男心中一震,暗自惋惜:“這人如此年輕,又一表人材,可惜了,是個跛子?!?p> 那男人亦在打量她,給她斟了杯酒,道:“小兄弟不是本地人?”
裴英男點頭稱是,陪他干了,看看一桌好菜,笑道:“這么破費呀?!泵繕訆A了些嘗嘗,道:“兄弟姓裴,還未請教大哥貴姓?”
那男人雙目精光一閃,笑瞇瞇地道:“我姓肖?!?p> 裴英男心忖:“草莽之中多俊杰,這話可一點都不假,就說眼前這人,若是身無殘疾,定在江湖中是一個響當(dāng)當(dāng)?shù)娜宋??!?p> 那男人吃得甚少,酒過三旬,道:“小兄弟,我看你劍法頗有來歷,像你這樣的世家子弟,怎么會孤身流落到此?”
裴英男不由嘆了口氣,道:“提起來讓人好生煩惱,你成親了么?”
那男人笑:“還沒有。人生之中四大樂事最美的就是這樁,有什么好煩惱的?!?p> 裴英男苦笑一下,這樁心事在她心中藏了好久,平時身邊的人個個眾星捧月,沒有人能說說心里話,到是與這個素不相識的人說說不打緊,道:“家里惦著給我說親呢,對方我從沒見過,怎么甘心,偏生催得緊,只好先避一避?!?p> 那男人自斟自飲了一杯酒,微笑道:“我聽說你們這些世家子弟信奉的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小兄弟竟逃婚離家,想來定是另有心上人吧?!?p> 裴英男臉一紅,暗忖:“心上人,凌師兄算不算是我的心上人?論人品武功,凌師兄實是無可挑剔,爹爹又疼他,他若肯開口求親,爹說不定就不會讓我嫁那連大公子了,那連大公子比我大那么多,聽說又是死過老婆的。不過大家都悄悄地說師兄對那上官姑娘頗有情意……”
她突然驚醒,抬頭見那男人笑瞇瞇望著她,似要望穿她心事,苦笑了一下,舉杯道:“喝酒?!?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