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三十八章 對峙
他只是一名普通的騎兵千夫長，執(zhí)行一項普通的任務(wù)，護送西域的客人前往龍庭，行走在北庭的領(lǐng)土上，背靠著永遠(yuǎn)屹立不倒的汗王大旗，他從未想到會遇到現(xiàn)在這種復(fù)雜的局面。
乃杭族騎兵又來了，比幾天前那一次人數(shù)還要多，而且是由怒氣沖沖的日逐王親自率領(lǐng)。
“日逐王殿下，您怎么……”
千夫長一句話還沒說完，就被日逐王一腳踹倒，“殿下個屁！”日逐王從來沒如此憤怒過，就是當(dāng)年木老頭令王妃受辱時，他也沒像現(xiàn)在這樣，瘋狂地想要殺人。
火焰駒比一百個王妃都重要，龍王或許是不了解北庭的風(fēng)俗，把它當(dāng)成普通的牲畜看了，日逐王要讓他明白，寶馬良駒對北庭人來說比命都重要。
“讓龍王出來見我?！比罩鹜醺呗暫鸬?，身后酒醉未醒的士兵們揮舞著兵器，一起叫道：“出來！”
千夫長忍痛站起身，他是老汗王麾下的官員，在王爺眼里卻一文不值，只敢在心里暗罵龍王盡給自己惹麻煩，“我去叫他?！?p> 千夫長跑回自己的帳篷，命令親隨去見龍王，自己倒在鋪上再也不肯起來，決定置身事外，反正日逐王親自來了，真要出事也賴不到他頭上。
天邊剛剛露出亮光，一小支隊伍從營內(nèi)騎馬駛出，日逐王掃了一眼，發(fā)現(xiàn)其中沒有龍王，帶頭的是一名年輕女子。
“龍王怎么當(dāng)縮頭烏龜了？讓他出來見我，別拿女人當(dāng)擋箭牌?！?p> 上官如昂首說道：“我是香積之國射手教頭，不是任何人的擋箭牌。”她拒絕接受顯赫的名銜，“射手教頭”是她唯一認(rèn)同的稱呼。
日逐王皺起眉頭，再次打量面前的年輕女子，這就是小閼氏感興趣的“女王”了，看上去可不太像，就是一名剛剛長成的少女嘛，“你是上官如？”
“正是?！?p> “你到底是金鵬堡的人還是龍王的人？”
這個問題困擾著西域與北庭的許多人，大家都搞不明白，曾經(jīng)備受獨步王寵愛的雙胞胎怎么會向龍王效忠。
“誰的人也不是?！鄙瞎偃缋淅涞卣f。
日逐王的眉頭越皺越緊，扭頭對身邊的者速將軍說：“看樣子，龍王管不住自己的女人?！?p> 他說話的聲音不算大，遠(yuǎn)近卻都能聽得到，士兵紛紛點頭贊同日逐王的說法，“小白臉”、“怕老婆”一類的話從四面八方噴了出來。
上官如二話不說，摘弓、拉弦、放箭，一氣呵成，沒等日逐王和部下們做出反應(yīng)，一支利箭已經(jīng)射來，者速雖然又黑又胖，反應(yīng)卻最靈敏，催馬躥到日逐王身前，伸手去抓那支箭，結(jié)果卻撲個空。
箭矢擦著日逐王的頭頂飛過，正中他身后的旗桿。
護旗的士兵身子一晃，驚訝地抬頭看著旗桿上的箭，碗底粗的木桿竟然被射穿了。
北庭以騎射立國，人人都是射術(shù)高手，上官如這一箭的準(zhǔn)確與力度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射得好?！庇腥巳滩蛔〕雎曎潎@，馬上閉上嘴，因為日逐王的臉色正變得跟豬肝一樣，這是他起意殺人前的征兆。
“他娘的，連龍王的女人都不把老子放在眼里，給我上，誰能活捉小娘們兒……”
日逐王的話只說到一半。
隨著上官如的那一箭，成百名射手從附近的帳篷里走出來，全是女人，排列成一道弧形，個個彎弓搭箭，指向的目標(biāo)無一例外都是日逐王。
騎兵們正要沖上去護主，一名女射手高聲說道：“止步！任何人再往前一步，我們就放箭?！?p> 日逐王發(fā)現(xiàn)自己落入了陷阱，他的士兵在人數(shù)與技巧上都占有優(yōu)勢，可以將這群女人一網(wǎng)打盡，可他本人太靠前了，女人們一頓亂射，誰也來不及阻擋。
要是死在女人箭下，會在整個草原成為大笑柄，日逐王看了者速一眼，者速最了解王爺?shù)男乃?，攤開雙臂，說：“你們是客，日逐王是主，香積之國就是這么在主人家行事的嗎？”
上官如身邊的一名女官朗聲代答：“讓你家王爺管好自己的嘴巴，我們就會管好自己的弓箭。”
日逐王怒極反笑，“哈，在草原，還從來沒有女人向男人提要求的。”
者速要負(fù)責(zé)給王爺找臺階，于是說：“她們是遠(yuǎn)道而來的客人，不懂得咱們北庭的規(guī)矩?！?p> 日逐王哼了一聲，“我沒空跟女人聊天，讓她們把龍王和火焰駒交出來?！?p> 者速正要開口傳話，對面已經(jīng)聽到日逐王的話，還是那名女官說道：“龍王不在這里。”
“龍王不在……”者速愕然向日逐王重復(fù)。
“龍王不在？”日逐王更加驚訝地問道，好像沒明白這幾個字的意思。
“龍王跑哪去了？”日逐王直接開口發(fā)問。
女兵當(dāng)中終于走出一名男子，方聞是拱手說道：“龍王昨晚已經(jīng)出發(fā)，連夜前往龍庭，時間倉促，沒能向日逐王辭行，抱歉之至。”
日逐王臉色驟變，意識到自己的計策已被龍王看破，他實在小瞧了那個臉色蒼白帶有病容的年輕人。
顧慎為決定盜馬時，是這樣說服軍師的，“日逐王在虛張聲勢，故意弄得好像我在求他，其實他在求我?！?p> “日逐王求龍王什么？”方聞是被龍王的自信搞糊涂了。
“不知道，我猜答案就在北庭，在你離開的這幾天里，那里一定發(fā)生了什么事，否則的話，日逐王干嘛大老遠(yuǎn)跑來見我？他一定很著急。在你的印象里，日逐王是這種行事不管后果的人嗎？”
方聞是低頭想了一會，越來越覺得龍王說的有道理，“沒錯，日逐王雖然脾氣暴烈，可從來不莽撞，他能以后族的出身成為北庭十王之一，絕不是碰運氣。龍庭一定出大事了?！?p> “所以我要盜走他的馬，給他一點教訓(xùn)，然后我還要連夜前往龍庭，搞清楚那里到底發(fā)生了什么?！?p> “龍庭應(yīng)該馬上就去，可是盜馬……用不著吧？”方聞是心中忐忑，他可被那個野人一般的日逐王嚇壞了。
“嘿。”顧慎為冷笑一聲，“不這樣做，戳不破日逐王的虛張聲勢，放心吧，他最恨的人是我，我一走，你們反而更加安全?！?p> “我不擔(dān)心自己的安全?！狈铰勈怯悬c臉紅，“只是……只是，龍王這樣做，可就徹底得罪日逐王，再也沒辦法緩和了?！?p> 顧慎為不這樣覺得，但解釋到這一步已經(jīng)夠了，心中的猜測說得越少越好，“走著瞧吧，再說，我需要這匹馬?！?p> 方聞是不敢反對。
如今站在日逐王面前，心中的膽怯漸漸消散，越發(fā)相信龍王的推測是正確的，這位看似魯莽的王爺是在虛張聲勢。
“我的馬呢？”日逐王強壓怒氣，龍王跑了，他不可能向一群女人動手，上官如是小閼氏請來的貴客，平白無故地得罪她得不償失，現(xiàn)在他只想要回自己的火焰駒。
“什么馬？王爺不是騎著一匹，身后還跟著一群嗎？”方聞是開始裝糊涂，他也要小小地報復(fù)一下飽受輕視之仇。
“火焰駒，全身都是紅的，你昨天不也看到了嗎？”
“原來王爺還記得我，不勝榮幸，嗯，那真是一匹天下無雙的好馬，我在路上還跟龍王說，除了北庭，在哪也找不到這樣的寶馬……”
“把它交出來！”日逐王怒喝道，打斷白胖書生的嘮叨。
“交什么？”
“馬?！?p> “火焰駒？”
“對?！?p> “這個，王爺是在開玩笑吧，您的火焰駒怎么會在我們這里，難不成……”方聞是扭頭看著一眾女兵，“誰的母馬這兩天不老實，把王爺?shù)膶汃R引到這里來了？”
女兵們?nèi)套⌒Γ粔K搖頭，七嘴八舌地否認(rèn)，“沒有沒有，我們的馬都很老實?！?p> 方聞是點點頭，沖日逐王說：“看來王爺找錯地方了，我瞧此地水草肥美，沒準(zhǔn)附近有野馬群，火焰駒一時貪玩，跑到那里也說不定。”
龍王跑了，馬也沒了，日逐王像一頭被困在籠子里的雄獅，滿腔怒火無處發(fā)泄。
者速向來最了解王爺?shù)男乃迹@時犯下錯誤，小聲問道：“要不要我進去搜一下？”
“搜個屁！”日逐王的怒火終于找到燃燒的地方，“早被人家騎到龍庭去啦，你們這幫廢物，好幾千人，就知道喝酒打架，馬被人偷了都不知道?；厝?，我要整頓軍紀(jì)，奶奶的，再敢讓一只蒼蠅隨便飛進飛出，我把你們都剁成肉泥……”
日逐王調(diào)頭駛?cè)ィ撕甲弪T兵，從者速將軍以下，垂頭喪氣地跟在后面，許多人都在后悔昨晚沒有喝個夠，看樣子王爺這番整頓要持續(xù)幾個月。
方聞是得意揚揚，頗有點舌戰(zhàn)退兵的感覺。
在軍師身邊的上官如暗暗松了一口氣，有那么一會，她能明顯感覺到日逐王的殺氣，那是瘋狂者打算孤注一擲的跡象。
龍王還跟從前一樣，制定的每一項計劃都走在懸崖峭壁的邊緣，明知是安全的，執(zhí)行者也會心驚肉跳。
上官如嘴邊露出不惹人注意的微笑。
龍翻云與木老頭隨后返回營地，跟大家一塊收拾東西準(zhǔn)備出發(fā)，騎的都是普通馬匹。
火焰駒正被新主人騎在跨下，風(fēng)一般地奔馳，顧慎為不得不經(jīng)常停下休息，等待后面的荷女與初南屏。
兩天兩夜之后，一行三人到達毫無準(zhǔn)備的龍庭所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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