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真是憐香惜玉，恐怕和那位以風流聞名業(yè)界的張煜天師有的一比啊?！彼{衣女人掩唇淺笑，看向?qū)γ娴哪凶印５撬⒉皇乔f妍。沒有人會把她們錯認。這么冷的天氣，這女人穿的卻同樣是旗袍，不過是水藍為底，繡牡丹暗紋。她有著一頭酒紅色的長卷發(fā)，墨色的瞳孔，淺黃色的肌膚，鼻梁卻很高，讓人一時判不清她的國籍。
不過毫無疑問的，這是個極風情的女子。不是美，是風情。
同是藍衣的莊妍低頭垂目站在她身邊，默默地看著自己的侄女軟倒在現(xiàn)場的第四人，一個穿著黑色風衣的男人懷里，他正低頭看著昏迷不醒的顧澄月，半晌輕笑。
“Lily小姐太抬舉我了，與張?zhí)鞄熢谶@方面相似，可不是件令人高興的事啊?！?p> 男人這樣說著，似乎意有所指。深邃俊美如同雕塑的五官在燈光的剪影下讓人恍惚，這個人，張煜曾經(jīng)在自己的辦公室與其爭吵。那時，他稱呼他為“葉以安”。
“澄月她，她沒事吧？”
莊妍終于鼓足勇氣向著身邊被稱作Lily的女子問了這句話。
“哎呀，真是有意思呢……”葉以安卻搶先開口了：“沒弄錯的吧，她是你附身的對象吧？這么擔心的樣子，簡直像是黃鼠狼給雞拜年呢，不，應該說是雞在黃鼠狼肚子里拜年吧？”他說完，自顧自地笑了起來，有些嘶啞的笑聲在空蕩蕩的別墅里聽來有些可怖。
他笑完，Lily說：“我不記得我有請你幫忙我手頭的這個case?！?p> 葉以安微微斂了神色，淺笑道：“因為也牽涉到我負責的部分，大家又都是一個家族的，沒有必要分這么干脆吧？”
Lily也笑了，卻沒有一絲溫度，她把酒紅的長發(fā)理到耳后，抬手褪下手腕上的黑曜石鏈子直接綁成一個馬尾，一系列動作一氣呵成：“你看著也可以，只是不要干涉我和我委托人的工作——順便說一句……明明INNE那位董事，連‘列位可能’都還不確定，你卻一口一個你負責的部分會不會不大好呢？畢竟我們都知道的，你懷疑還沒有死去的那人，也是你因此提出‘列位’計劃的核心……可是個大人物呢……”
“能讓Lily小姐費心說這么多，我一定銘記于心?！比~以安似笑非笑。
Lily看他，似乎皺了皺眉，再看卻已經(jīng)依舊笑靨如花。她轉(zhuǎn)向莊妍，這個從他們對話開始就訥訥站在一邊的女人。
“你沒有再拿到顏墨城的血?！彼χ愂?。
明明Lily看起來要比莊妍小上五六歲，莊妍在她面前卻像一個害怕體罰的小學女生。
“莊小姐么——我記得，已經(jīng)告訴過你了……”Lily輕輕用涂了朱紅豆蔻的之間懸空掠過莊妍光滑的面頰：“如果你做不到我們的約定……我就要取消這個術(shù)了哦。當然，我是很仁慈的，不能讓你這么可憐的魂飛魄散。就這樣吧……折中一下！”她忽然拍掌，歪頭笑了：“我還是會幫你把你的魂魄束縛住，不過……這幻術(shù)太考驗靈力了……尤其是對方還有個奇怪天師的情況下，不被識破太難了……所以，”
她盯著莊妍躲閃的眼神，笑著說了下去：“所以還是取消了吧！”
她抬手，葉以安也在一邊負手看著。剛才還是三十面貌樸素的女人忽然變了。就如同有人向她鋪頭倒了一瓶子濃硫酸，皮肉從白色的骨頭上融化……卻又融的不怎么徹底。
莊妍已經(jīng)變成了一句僵尸的形貌，和顏墨城當時看到的那個怪物，一模一樣。
“來來來，整個妝！”Lily從隨身的鱷魚皮手提包里摸出化妝鏡，順便拿了只唇彩塞到莊妍手里，熱情的招呼。
莊妍的手顫抖地接過鏡子，打開……一張恐怖無比地臉和部分頭骨出現(xiàn)在光潔的鏡面里，她的神情已經(jīng)無法完整地靠剩下的臉部肌肉表現(xiàn)，麻木地擰開唇彩……
莊妍猛地跪倒在地上，尖叫從破損的氣管中爆發(fā)：“求，求……求你！不要……”
“哎呀，你可是委托人呢……不要這樣嘛，只是和客戶開個玩笑~”Lily彎腰撿起地上的化妝鏡和唇彩，然后隨意的彎曲了一下右手中指，這兩樣東西忽而消失。但是葉以安知道，它們并沒有消失，而是在這個家族里新起之秀女子的術(shù)法中無聲息地被摧毀了。
“莊小姐，你再摸摸你的臉呢？”
莊妍如同木偶般抬手，然后不可置信地抬頭：“好了……”
她又恢復到了一開始正常人的樣子。
“如果你在不履行約定，我不能保證我的幻術(shù)可不可以支持下去哦……”Lily說：“那你就會變成之前那個樣子……哦不，應該說是恢復成吧！畢竟那才是作為‘死者’的你，原本的樣子。”
“我明白了…”莊妍認真地直視著Lily，有些奇怪的是，她已經(jīng)不再發(fā)抖，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空茫的瞳孔，就像蒙上了一層灰色的霧氣?；蛟S她終于明了，當她已經(jīng)不再是生者，并且與惡魔定下契約的同時，她就已經(jīng)沒有權(quán)利以生者的眼光來看待這一切。
——歡迎來到地獄。第一站就是死亡。不單單是肉體的死亡，還有靈魂，情感，良知，善意……
“聽說莊小姐也是高材生呢，那我就簡單的說好了，請一定要記住哦~”Lily夸張地作出松了一口氣的表情：“首先，最重要的一條，雖然你的契約條件是對家族提出的，但是從現(xiàn)在開始，你只是我一個人的委托人，請無視無關(guān)人員的信息，包括這位雕塑先生?！?p> 她微微抬了小巧的下巴，示意站在一邊的葉以安。后者只是欠身淺笑，如同歐洲中世紀的貴族對待美麗的女士，溫和有禮，絲毫不以為怵。
莊妍垂頭頷首。
“那么，我就再重復一次契約內(nèi)容吧——”Lily說，雖然她依舊笑著，卻讓人覺得有什么地方不一樣了，她的左手微抬，讓莊妍注意到一個不知什么時候出現(xiàn)的淺黃色小碗……說是碗，其實應該也不合適，因為它很淺，開口和實驗室的器皿很像，顏色也不是很純粹，在冷色燈光下泛著淡淡的銀色。
“莊妍，你卒于七日前，于同日晚子時定契。我是家族委派給你的受理人，助你復仇，同時可以幫你以某種形式在陽世停留十年。而你需要做的，是拿到那個叫顏墨城的男人的血液，協(xié)助我們進行鑒別。契約內(nèi)容沒有問題吧？”
“我……我已經(jīng)給過你們那人的血……”莊妍忍了忍，終于還是說道。
“哦，你是指警局停尸間那次么？”Lily理了理長發(fā)：“量不夠。按照布局一會他們會來這棟別墅，你最好拿到我需要的量。不然就只能用B計劃了?！?p> “B計劃？……”莊妍下意識地問，然后在觸到那女人目光的一霎，明白了自己的僭越。
“你只需要按照Lily小姐的話做，沒有必要問任何問題，你的目的也自然可以達到?！比~以安撫摸著懷里女孩柔順的黑發(fā)，頭也不抬淡淡插話。
“而且，就算是那次的血量，我也給過你報酬了不是么？”Lily說：“還是說你更喜歡你‘本來的樣子’？”
“我不會貪得無厭的……”莊妍喃喃垂首重復著。
“真是漂亮的女孩啊……”一片沉默中，葉以安忽然輕嘆了這樣一句，他的笑容看起來有些邪魅：“想到要給你這樣的鬼物附身，真可惜啊……”
莊妍的身體顫抖了一下，沒有說話。
從Lily故作恭敬的諷刺和葉以安直接的言語，莊妍其實已經(jīng)了解了自己現(xiàn)在究竟是怎樣的處境。委托人么……不，魔鬼怎么會把自己看作“人”？！只是棋子，或者更不濟的食物罷了。
顯然，魔鬼們并沒有優(yōu)秀的餐前禮儀，莊妍在他們眼里或許連一只草履蟲都算不上。他們現(xiàn)在還算認真地和她對話，只是因為她還有用，還是他們計劃中的一個環(huán)節(jié)。
與此同時，這個名叫Lily，卻有著與之截然不同風格的女子已經(jīng)開始敘述她的計劃，確切的說是她計劃中莊妍需要知道的那部分。這里面的每一步都讓莊妍感到毛骨悚然（如果她死去的神經(jīng)真的還有反應的話），而最令她震驚的是，Lily從頭到尾的語氣，輕快，熱衷。如果不知情，她甚至可能以為這個嬌媚地女人正在談論一部追看的兇殺連續(xù)劇的情節(jié)。
“不愧是Lily小姐啊……”她說完，葉以安紳士般恰到好處地贊揚：“非常熟練。”
Lily點頭，接受了他的贊美，而后露出了微微苦惱的神色：“不過如果對方真的是那個人的話，總感覺我這還是小孩子的把戲呢~”
一個像她這樣的女子這樣說時卻一點也不顯的幼稚，相應的，這抱怨也顯得虛假起來。
“拭目以待?！?p>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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