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屈蔥只能硬著頭皮,站在一箭之地外,扯著喉嚨要張阿難中止與蘇蟒達郎巴的交易。
張阿難淡淡的笑容從來沒變過,沒有回應(yīng)就是最好的回應(yīng)。
咋,聽蝲蝲蛄叫還不種莊稼了?
不客氣地說,有意見你可以帶人打過來嘛。
也不用牛郎將出手,本侯可以讓你領(lǐng)略一下內(nèi)侍省用兵的手段。
張阿難以內(nèi)給事封侯,正是當(dāng)年的軍功所致。
不要說宦者里只有鄭和馳騁沙場的話,在這方面,張阿難領(lǐng)先了至少七百五十年。
從秦王府開始,張阿難就一直陪伴在李世民身邊,無論是忠誠還是能力都可圈可點,根本不虛梁屈蔥。
《內(nèi)侍汶江縣開國侯張公碑》還存于后世,因歲月的侵蝕而闕字嚴(yán)重,他的遺軀陪葬在后世陜西禮泉縣煙霞鎮(zhèn)馬旗寨村昭陵十四號陪葬墓。
當(dāng)然,如果沒必要的話,張阿難與牛秀都不愿意插手管吐谷渾的閑事。
誰輸誰贏,對大唐都不錯。
至于蘇蟒達郎巴,更把梁屈蔥當(dāng)笑話。
就梁屈蔥身邊臨時征調(diào)的小崽子,一看就是沒見過血的,握刀柄的手還有些顫抖。
嘖嘖,吐谷渾也是馬背上的國家,雖然有城池,卻不多,以少量的農(nóng)業(yè)與大量的畜牧業(yè)結(jié)合,平時沖突什么的免不了,這種純凈的白蓮花是從哪里專門找出來的啊?
如果不是顧慮吃了梁屈蔥會招來吐谷渾瘋狂的報復(fù),蘇蟒達郎巴不介意試上一試。
名王啊,想想就刺激!
交易半天時間就順利完成。
張阿難擺擺手,大搖大擺地帶隊回轉(zhuǎn),牛秀則謹(jǐn)慎地安排人手殿后,磐石風(fēng)范穩(wěn)得讓梁屈蔥想哭。
我就來吆喝一嗓子,至于防賊似的嗎?
連殿后的幾百人都是錯落有致,各兵種相互配合,交替撤離,是不是太高看我梁屈蔥了?
有那本事,在鄯州也就不會被揍了。
唉,大唐越來越強盛,劫掠邊地的事越來越難做了。
不敢對付唐軍,對付九曲賊可以嗎?
答案很扎心,不行。
梁屈蔥部在鄯州損失慘重,補充了大量新兵,在操練尚未完成前,不可能指望新兵蛋子對付老辣的九曲賊。
否則,即便自己麾下人數(shù)占優(yōu),一樣會被九曲賊沖到崩潰。
一支崩潰的軍隊,幾乎不可能再凝聚軍心。
雖然可能性不太大,萬一呢?
所以,堂堂吐谷渾名王只能在這里當(dāng)嘴強王者,表示抗議、強烈抗議;憤慨、極度憤慨。
有強大的實力,誰不想如鵝一般能動手就不嗶嗶呢?
一天就讓你兵力被分割包抄,半個月就讓你家準(zhǔn)備換傀儡、割土、賠款,多爽快!
問題沒有這實力??!
劫掠大唐邊境州縣,只是欺負(fù)大唐不會揍到吐谷渾一樣,畢竟一只嗡嗡飛著的吸血蚊子,你很難打得到。
牛秀帶著右武衛(wèi)出來,那就不一樣了,那是手持滅害靈??!
連梁屈蔥身邊的新兵都覺得臉上火辣辣的。
原來,我們以為的強,只是人家不屑出手罷了。
這該死的日頭。
日頭漸漸降下,各回各家,各找各媽。
最后一撥唐軍離開了尕愣口邊境,九曲賊趕著滿載糧食的馬車悠然而歸,梁屈蔥領(lǐng)著垂頭喪氣的新兵往回走。
“不要如此沮喪,要清醒地認(rèn)識到吐谷渾與大唐的實力對比,不敢打不丟人,打輸了也不丟人……”
梁屈蔥嘟囔著,一半說給身邊的新兵聽,一半說給自己聽。
自欺方可欺人。
斜陽將身影拉得老長,長得像關(guān)中人家拉的湯餅。
看了眼扎營在五里之外在麾下,梁屈蔥差點一口氣上不來。
讓你們原地待命就真在原地,不會往前挪一挪、不會派人來迎接么?
詛咒你們一輩子吃帶殼的青稞飯!
地面有些許震動,對于長期在馬上生活的人來說,這意味著有一群馬匹狂奔。
梁屈蔥的眸子縮了縮。
麾下那幫吃青稞吃傻了的家伙絕對不會出迎!
一抽馬鞭,梁屈蔥拼命打馬狂奔,矯健的身姿竟恢復(fù)了幾分當(dāng)年吐谷渾最強騎手的風(fēng)范。
即便年歲漸長,即便小肚腩不由自主地長了出來,即便養(yǎng)尊處優(yōu),即便耗費在女人肚皮上的時間越來越多,梁屈蔥的身手還是相當(dāng)不錯的,至少比身后那些憨憨強太多。
到梁屈蔥跑出了一箭之地,憨憨們才反應(yīng)過來,舉盾、持刀、引弓、打馬狂奔,各色各樣的動作都有。
這就是新兵與老兵的差距。
如果是老兵,這些動作同樣會有,卻相對步調(diào)一致,而不是雜亂無章。
都不用打,看動作是否有序就能大致判定一支隊伍的戰(zhàn)斗力。
百余支箭矢隨著青海驄的到來宣泄到梁屈蔥的衛(wèi)隊頭上,小三十號人慘叫著落馬,新兵們倉皇而逃,有傻乎乎撞向敵軍的,有與同袍撞到一起雙雙落馬的,場面亂到慘不忍睹。
梁屈蔥眼角的余光已經(jīng)看清楚來敵的模樣,頓時勃然大怒。
即便是你想報復(fù),麻煩敬業(yè)一點,換一套裝扮再來如何?
一身積石軍的裝扮,拿塊布往臉上隨便一遮,就當(dāng)別人認(rèn)不出你了?
敢再敷衍一些嗎?
慕容君!
別以為身材跟男人沒多少區(qū)別,本王就認(rèn)不出你了!
當(dāng)時梁屈蒜坑了一把積石軍,卻并沒有把積石軍的老底耗光,這一百久戰(zhàn)老卒慕容君還是拿得出手的。
如同闖入了羊群中的惡狼,積石軍幾乎沒有遇到像樣的抵抗,順利地將這百名新兵斬殺殆盡,迅速地收繳馬匹、摸尸、解下尸體身上的衣物。
別說有血漬,就是帶著濃郁體味的兜襠布,積石軍一樣沒放過。
挑釁地看了一眼形只影單的梁屈蔥,慕容君撥轉(zhuǎn)馬頭,帶隊離去,只留下一地赤條條的尸體。
即便梁屈蔥看出是自己又如何?
身為步薩缽可汗的女兒,會怕這一點小小的責(zé)難?
至于說顧全大局之類的話,麻煩跟別人講,慕容君只是個小女子而已??!
女孩子任性,不是天經(jīng)地義的么?
天空中,來回盤旋的兀鷲慢慢落下,享用著熱乎乎的晚餐。
不是說食腐生物就一定不享用新鮮的美食。
嘎嘎,那些兩只腳的生物好奇怪,弄死了同類,卻不享用,而是讓偉大的天空王者進膳。
孤零零的梁屈蔥回到營地,默不作聲地回到大帳,連牛油燭都不點,靜靜地坐著,對外頭將領(lǐng)們的求見一概不理。
這日子沒法過了。
梁屈蔥清楚,這賬是沒法找回的,即便是告到王帳也沒用。
誰讓梁屈蒜把她坑慘了呢?
女人的報復(fù)心果然強烈,無論她是干什么的。
……
牛秀在枹罕城外,牽了一匹灰色的青海驄送到柴令武手上。
“拿著!你阿耶不講究,居然給你天馬。幸虧你沒有在馬上苦戰(zhàn),否則會坑死你!”
牛秀一臉的不屑。
還馬軍總管呢,都不給自己兒子配合適的馬匹。
不是天馬不好,甚至長安的公子哥兒還喜歡騎天馬射獵,且天馬的速度相當(dāng)快。
可是,當(dāng)年漢武帝為了天馬,大動干戈,派貳師將軍李廣利攻打大宛,奪取天馬,為什么其后天馬未能在中原王朝的軍隊中綻放光彩呢?
天馬有一個特性不夠好,那就是負(fù)重能力略差,面對軍隊越來越重的甲兵,承載能力的短板就很明顯了。
否則,后來的蒙古人橫掃歐亞,為什么不起用高大的天馬,而是用相對矮小、負(fù)重能力卻很強的蒙古馬呢?
在負(fù)重能力上,青海驄倒也拿得出手。
“多謝牛叔父!”
柴令武毫不客氣地接過青海驄。
牛秀比柴紹小七歲,一聲叔父正合適。
“日后多與牛師贊他們走動。”
牛秀翻身上馬離去。
牛秀一家秉承了多子多福的理念,足足生了七個兒子,牛師贊、牛師度、牛師尚……
也不曉得哪個不學(xué)無術(shù)的,說人牛秀“唯一的兒子斷了一條腿”。
1976年出土于陜西禮泉縣昭陵陪葬墓群中的牛進達墓志,對其事跡有較詳細(xì)記載,是研究牛進達的重要資料。
牛進達墓志蓋厚13.4厘米,底邊長70.5厘米,蓋面篆書“大唐故左武衛(wèi)大將軍上柱國瑯玡郡開國公牛府君墓志之銘”,四剎飾四神。志石邊長70.5厘米,厚12.5厘米,楷書,三十九行,行三十九字,四側(cè)飾十二生肖,墓志現(xiàn)存昭陵博物館。
2000年出土于長安縣王寺村的《大唐故牛浦墓志銘》是其后裔記載的重要資料。
程知節(jié)的嫡庶子也有六個,論打架,他們兩家就能輕易出一伙兵力。
哎,柴家就可憐咯,區(qū)區(qū)兩個人子嗣……
對了,得寫信給阿耶,讓他趕緊讓柴哲威娶妻納妾,生他一支足球隊,相信肯定比海參隊強。
唉!
都穿越了,還得記掛這糟心的海參。
柴哲威,沒事多補補腰子,茶湯也別喝了,泡枸杞吧。
妻妾不用太多,二十八個就行,每個月還能公休兩天呢。
嘿,然后自己回長安,有事沒事往宗圣觀溜達,纏著岐蘊道長,掛上一個“出家”之名,然后劃船不用漿,想怎么浪就怎么浪,美滴很吶!
我,柴令武,果然是個天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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