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吹過17歲的夏天,有時也會留戀。
王老師在上高三之前到陸合安家做過一次家訪,找陸合平談過幾次話,他沒有把陸合安與校外流氓起沖突的事情講給陸合平,只是說陸合安處在青春期里,叛逆心較重。
對于兒子陸合安叛逆這件事情,陸合平比老師更頭疼。從小陸合安犯了錯誤他只會抽出笤帚就打,每次都要打到陸合安哇哇大哭他才罷手。
陸合安上高中后,有一次在在吃飯時與陸合平發(fā)生爭執(zhí),在飯桌上,陸合安狠狠地頂撞了陸合平,氣得陸合平抄起靠在墻上的掃帚把開始抽打陸合安,母親李夏在旁邊使勁拉也拉不住。
抽打了十幾下,陸合平住了手,因為他發(fā)現(xiàn)今日陸合安可是古怪,平日里揍陸合安,哭得是上氣不接下氣,連連求饒。今天陸合安閉著嘴、用一種陸合平從沒有見過的眼神直愣楞地盯著他,看得陸合平直發(fā)毛,陸合安在他停手后端坐在飯桌上,又端起米飯邊夾菜邊說:“也就只會打人殺豬,還想有個上大學的兒子,可笑?!?p> 陸合平聽完這話與李夏兩人面面相覷不知所措,半晌才反應過來立即又怒上心頭朝著陸合安吼叫:““碎崽子,老子今天把你皮扒下來!”說完便揚手給了陸合安臉上一巴掌,陸合安端在手里的飯碗也被打碎在地,他慢慢站起來走到陸合平面前,陸合平忽然發(fā)現(xiàn)陸合安已經比他還要高半個頭了。陸合平見陸合安這架勢便繼續(xù)說道:“咋?還想動手?”此時李夏趕忙在陸合安身后抱住他的的腰把他拉出門去。
在門口李夏心疼地摸著陸合安紅腫的臉,陸合安卻表現(xiàn)得異常平靜,用手拉著李夏的手說,沒事媽,我出去走走散散心,你回去吧。李夏被兒子今天的反常搞得不知所措,只是不斷叮囑別走遠,早點回來。
陸合安走出院子沒兩步便看見周賢,周賢看著陸合安紅腫的臉,問:“又挨揍啦?”兩個少年就站在夕陽下默默無言,直到太陽落下。
晚上睡前陸合平和李夏在屋里嘀咕,李夏嘆口氣拍了拍丈夫肩膀:“娃兒到了叛逆期,以后別打他了?!标懞掀近c上一支煙坐在床沿深嘆一口氣:“唉!就是想讓他用功讀書,別像我以后只會喂豬,算了算了,以后不打他就是了?!?p> 陸合平這次之后很少打陸合安了,有時候陸合安把他氣得牙癢癢,他就轉頭到養(yǎng)殖棚里面去看看養(yǎng)的豬崽子,這時候這些豬玀玀可就受苦了,陸合平嘴里叼著紙煙,手抱在胸前慢悠悠晃進去,看見不順眼的豬玀玀就要用枝條抽上一抽,直抽到三根煙抽完才罷休。
高三后,陸合安開始用功讀書,周賢卻很少來教室,陸合安在一次與他同時回家的路上問起,為什么時常缺課,周賢只是模糊地回答他,家里有事情,陸合安追問,但周賢卻一言不發(fā),只是告訴他你好好讀書就行。
陸合安因為周賢時常不來學校上課,沒了這個最好的朋友陪著,更加沉默寡言,他喜歡一個人去學校的操場,那里有幾個破舊的雙杠,天氣好的時候坐在雙杠上搖搖晃晃看看天。
三月初上,薄薄的陽光灑在青春的臉上,1990年3月的一天,具體的日子像是被風吹散了。
春風和煦地撫摸著陸合安的臉龐,他正坐在雙杠上晃蕩著,忽然,一聲清脆的女聲突然在他耳邊響起:“同學,你可以幫我一個忙嘛?”陸合安順著聲音向下看去,一個女生正站在雙杠旁邊,眼神清澈如深山里的溪潭,鵝蛋般的臉龐頂著干凈清爽的妹妹頭,身上穿著一件桃紅色的運動外套,黑色的運動褲和白色的運動鞋。陸合安愣了愣,心里似乎有什么東西被擊中了,心臟劇烈地縮緊了一秒鐘。
出現(xiàn)在陸合安面前的人,叫方聰。
方聰在雜陰縣縣城長大,父母都在雜陰百貨公司上班。從小,方聰就是家長眼中標準的乖乖女,一米六出頭的個頭,鵝蛋臉、精致的五官,乖巧的短發(fā),出挑的身段,學習成績優(yōu)秀,家教良好,方聰的爸爸方建國和媽媽徐鳳從小就把對方聰的教育看作最重要的事。
上了高中后,美麗的外表,開朗的性格讓方聰引來不少男生喜歡,但方聰卻從未答應這些人的追求,在父母的教育下,方聰知道,早戀是不對的。
高三后,體育課每周只有兩節(jié),方聰和陸合安的班級恰巧是同一節(jié)體育課,她注意到了這個奇怪的男孩,他不同其它學生嬉笑打鬧,打打籃球、踢踢足球,也不像那些特別愛學習的學生,要把書包帶到操場來,在解散后,讀讀背背。他總是在雙杠上坐著,偶爾一人繞著操場慢跑,初春的陽光照在他俊朗的外形上,總是有別樣的吸引力。
幾周前的一次體育課,方聰忍不住問邊上的女生這個男生是誰?!八氵€不認識,陸合安啊,學校出了名的,高二時候就敢跟社會上的混混打架呢,就是聽說脾氣古怪?!狈铰斅犕昶财沧欤睦锵肟磥硎莻€不好接近的怪人。但之后的幾次,方聰走在校園里,總是會有意無意的看見陸合安的身影。
總說一個人若是住在了你的心里,那相隔多遠都妨礙不了他出現(xiàn)在你面前,所愛隔山海,山海亦可平。
方聰也不知怎的,就被陸合安這個怪人吸引了,她發(fā)現(xiàn)陸合安總是喜歡一個人坐在雙杠上,偶爾還會對著空氣自言自語幾句。
青春時的男女總是無常的,古怪的陸合安讓方聰產生了一種莫名的情愫,每天總是在校園里四處尋找著他的身影,看上一眼便覺得歡喜,看不著時就覺得心里空落落的不踏實。她有時也會自戀地想,學校這么多男生追求過我,不知道陸合安知不知道我的存在,每每想著這些,她也總覺得陸合安在四下尋找著她。
陸合安可不知道現(xiàn)在學校里有個女孩正偷偷地看著自己,他很平靜地重復著上學、放學,很平靜地等著高考的到來,他想考上一所大學,但是又覺得不上大學去大城市打打工見見市面也不錯,一次晚自習放學后,陸合安走到家門口看見周賢,高興地上前去問他家里事情處理得怎么樣了,周賢也不回他,只是問他最近學習咋樣,緊張不緊張,兩人已有十幾天沒見面,陸合安便敞開心扉地把想法告訴了周賢,告訴他自己也不想認真學,就等著考試,考什么就是什么。
周賢聽后也沒說什么,快到陸合安家門口時告訴他自己馬上要繼續(xù)回來上課啦,這可把陸合安高興壞了,他讓周賢就在他家吃下午飯,周賢說:“家里還有事情,咱們學校見?!?p> 陸合安失望極了:“咱倆從小玩到大,你沒來我家吃過一次飯,也沒邀請我去你家坐坐,我現(xiàn)在只知道你住在村子的哪邊,但從來不知道哪個是你家。”
周賢看陸合安生氣,也只是笑笑:“作為朋友就是要尊重對方的意愿,咱倆是不是最好的朋友了?”
“那你說得不是廢話,我就你這一個朋友,只是。。?!标懞习苍掃€沒說完,周賢便打斷了他:“學校見哈,不跟你說了,我得趕緊回家去了。”
說完便和陸合安揮揮手向家走去。周賢在二月底果然回來上課了,陸合安在他剛回來那天時異常開心,想跟周賢多說說話,但他發(fā)現(xiàn)周賢并沒有很想與他說說話,只是敷衍他幾句,便認真地聽課,學習,這讓陸合安不免有些失落。
青春期的男女肯定是無常的,那無常又無法定性的青春懵懂,能牽動的又何止是愛情,那是綿延不絕的情感綜合體,像是在修煉武功秘籍到最危險時候,稍有不慎便是走火入魔。
陸合安一直以為那是她第一次見到他,就像他第一次見到她一樣。
方聰開口了“請問你可以幫我取一下那棵樹上的毽子嗎?”方聰笑著問陸合安。
陸合安看著方聰草莓般甜潤的笑容,竟然坐在雙杠上愣了神。眼神直直地盯著方聰看了好幾秒才反應過來:“噢噢,好的,哪個樹???”
“你身后那個,你下來看?!狈铰斏斐鲆桓w纖玉指指著陸合安背后的那棵三米多高的小樹,陸合安從雙杠上跳下來,順著方聰手指的方向看了過去,一個小巧的雞毛毽子恰如其分地掛在樹杈子上。
陸合安從雙杠上跳下走到樹下輕輕一跳便將毽子摘在了手里,轉身便要交給方聰的手里:“毽子踢這么高啊?!?p> “嘿嘿,一不小心就踢上去了”
“噢噢,好吧”說完陸合安低下頭拍了拍褲腿上的灰塵。
方聰卻突然憋紅了臉說:“我叫方聰,你叫什么名字?”
“陸...陸合安”陸合安拍完灰塵一抬頭剛好撞上方聰熾熱的目光,也緊張了起來。
“今天謝謝你,這個你收下?!狈铰攺奶壹t色的外衣口袋里拿出一個棒棒糖遞到陸合安面前。
冬日結成的冰蓋總是會融化的,大多數時候是在天氣轉暖后,陽光下慢慢消融,但陸合安這個冰蓋卻在這在一瞬間,徹底融化成一片汪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