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過午飯之后,那古野城的城主信長又來到庭院中欣賞櫻花。
“多么美麗的花啊,看到它,就會讓人身心舒暢。”
“可惜凋落得太快了?!?p> 濃姬溫柔地笑道:“明明它還在含苞待放,您卻偏要說掃興的話?!?p> “掃興的事情還有很多?!鳖櫥篙p嘆一口氣道,“你還記得竹千代嗎?”
“松平氏的竹千代,我當(dāng)然記得?!?p> 一想到信長是為了和自己見面,才費盡心機把竹千代搶到尾張,濃姬的臉上就泛起溫暖的笑容。
“竹千代已經(jīng)離開尾張三年,也就是說,當(dāng)初和太原雪齋的約定,馬上就要到時間了?!?p> “信秀得了疫癥,用所有辦法都沒能治好。”
顧桓咬著牙說道:“我覺得,他可能看完今年的櫻花,就要死了?!?p> 看到信長倍感煎熬的樣子,濃姬心中同樣難受。
“所以您找我來是想……”
“我要把我的計策全都說給你聽?!?p> 濃姬沉默地點點頭。
現(xiàn)在的局面,對信長十分不利。
除卻平手政秀,所有的家臣都在暗中支持信行繼承家督之位。
就連政秀的兒子們,都在家中和父親對抗著。
濃姬當(dāng)然愿意站到信長的身邊,但這只會讓事情變得更加糟糕。
如果信長過分借助來自美濃的力量,尾張人便有了廢除信長的、絕對正義的理由。
盡管她來到這里的本意就是通過控制大傻瓜,掌管整個尾張。
“巖室夫人,你一定還記得吧?!?p> “嗯?!?p> 巖室阿雪是熱田加藤圖書助的外甥女。
當(dāng)年,濃姬還派人向她遞過情書,希望能夠與巖室家結(jié)親。
在信長與信光把犬山城的信清趕走之后,尾張忽然就有了關(guān)于她的流言。
直到信秀將年僅十六的巖室阿雪納為側(cè)室,風(fēng)波才逐漸平息。
今年四十二歲的信秀,最近三年整日都沉浸在男歡女愛之中。
他一共有十二個公子,十三個千金,合計二十五個孩子。
最小的孩子又十郎,正是他和巖室夫人所生。
【巖室…她…】
濃姬想不到,信長的策略居然和巖室夫人有關(guān)系。
“我和信秀,曾經(jīng)也達成過一個約定?!?p> “他娶巖室為妾,享受這個溫婉女子的照顧。而我則失去一時的名聲,換來家督之位?!?p> “可現(xiàn)在來看,三年過后,信秀已經(jīng)把這個約定忘光了。”
“要求廢除我的嗣位的人,正是以巖室家為首?!?p> “您難道是想要殺掉巖室嗎?”
巖室阿雪愛慕過信長,卻嫁給了信秀。
現(xiàn)在巖室家惹怒了信長,于是信長就要殺掉阿雪,免得她在信秀耳旁傳話。
身為女子,這是多么的可悲啊。
濃姬還擔(dān)心,巖室的死,會使信秀和信長之間的隔閡變得更深。
“怎么可能呢?我不僅不會殺她,而且還要追求她?!?p> 【追求…巖室?】
三年之前,信長不同意納阿雪為妾。
三年之后,信長要大張旗鼓地追求已經(jīng)為信秀生下孩子的巖室夫人。
這真是讓人難以理解的事情。
唯一可以確信的,乃是信長的野心。
他和齋藤道三一樣,為了獲取所欲之物,全然不顧其他人的看法。
道三為了奪取美濃一國,和主公的小妾私通。
信長則是要追求自己父親的小妾……
濃姬心頭情感有些復(fù)雜,她微微點頭,然后問道:“您需要我做些什么呢?”
“幫我再給巖室夫人準(zhǔn)備一封情書,就像之前一樣?!?p> 【為什么是我?】
盡管信長每天都會穿著濃姬做的衣服,以示恩愛。
但是當(dāng)聽到信長的要求之后,她還是心里一陣酸楚。
“我的字寫得隨性,一般人甚至都認不出來。如果想要傾訴愛意的話,還是寫得工整些更好?!?p> “而且,這東西是要拿給信秀看的。他能不能讀懂,對尾張會有很大的影響?!?p> 濃姬已經(jīng)取出紙筆,正在研墨。
“要給父親大人看?”
她的手抖了一下,一滴墨水沾染到華麗的和服上。
“沒錯,這信就是為他而寫的?!?p> 顧桓仰面朝天,看著天上的云朵道:“讓他知道,我并沒有忘了那天的事情?!?p> “說得再直白一些,它就是我對信秀的最后通牒?!?p> 濃姬正在思考措辭,聽到通牒兩字,又愣了一下神。
一滴墨水落在紙面,形成一團黑點。
【難道…】
“就是你想的那樣?!?p> 顧桓說話的語氣十分隨意,就好像在說晚上想吃烤肉一樣。
“你一定也還記得,我有一次把計略告訴了犬千代,卻沒有告訴你。”
同樣是三年前的事。
那時候,信秀才剛剛搬進末森城。
家老們覺得這是一個好機會,于是開始幫助信行。
犬千代也很著急,想要知道信長殿下如何與信行爭寵。
“我告訴他的計略是:我不知道?!?p> 【竟然是這樣…】
濃姬以為,信長也是因為局面危急,所以沒想到好的辦法。
但她馬上就又聽到信長說道:“那只是我沒法說出口?!?p> “沒法說出口是指?”
濃姬聽懂了其中的意思,但是她還是不肯相信。
“我從來沒有想過要和信行競爭。”
“一開始,我并不想當(dāng)尾張的家督。可是因為各種原因,我不得不成為家督?!?p> “從我下定決心的那一天起,我的對手就是織田信秀。”
濃姬心頭有些不安,她問道:“您打算要怎么做?”
“最壞的結(jié)果無非就是打一仗。不管是輸還是贏,信秀都會從末森城里搬出去。”
信行這些年中,并沒有找到合適的伴侶。
所以信秀一直光明正大地住在末森城的內(nèi)庭里。
一直接觸信行派的人,信秀當(dāng)然有可能會產(chǎn)生換嗣的想法。
只是,“無非打一仗”這種說法,著實讓人心驚。
“您拿什么來對抗父親大人?”濃姬緊皺著眉頭。
“哈哈哈哈哈,濃姬,你已經(jīng)想到哪一步了?”
顧桓笑道:“我非常欣賞道三大人,因為他活得非常通透?!?p> “在這東瀛天下,哪里管他什么君臣父子。我不殺人,人便要殺我?!?p> “為了尾張家督之位,我必須得和信秀好好地較量較量?!?p> 濃姬咬緊了嘴唇。
“只要情書寫得足夠好,信秀就不會殺了我。”
顧桓拿過硯臺,親手為濃姬研墨。
“信秀的確是真的老了?!?p> “三年前,我當(dāng)面逼著他答應(yīng)的時候,他就應(yīng)該直接用長槍刺穿我的胸膛。”
“現(xiàn)在的他更重視親情,只要向他暗示,我不會取信行的性命,他一定會答應(yīng)的?!?p> 濃姬寫成之后,另換一張紙,認認真真地謄寫一遍。
反復(fù)檢查幾回,才喚來了各務(wù)野。
“把這封信,秘密地遞到巖室夫人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