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生貴種。
和其他愚昧的東瀛人一樣,信清對這一說法十分篤信。
織田信長就是上天派來振興織田家的。行軍途中,這一信念在信光的心里深深扎根。
如果不是信長主動以身做餌的話,信光恐怕還會繼續(xù)等待下去。
盡管信光的畏縮隱忍給他帶來了懦夫的污名。
直到兄長信秀開始發(fā)火,勒令自己馬上進攻,信光才會帶領部隊行動。
這并非是為了推卸責任,而是信光知道自己不可能抓到合適的機會。
我必須快些趕到信長身邊去!
信光握緊長槍,內心里萬分焦急。
他從前田犬千代那里得知,信長正在帶領惡童十人眾,和至少五十名敵人開戰(zhàn)。
信光覺得就是以勇武著稱的自己,也很難在這種絕境下得到保全。
織田家的貴種不容有失,所以信光大聲呼喊著。
“快!再快!別人要走一個時辰的路,我們一刻鐘就要到達!”
足輕們受到大將的感召,也在奮力奔跑著。
只是黑夜茫茫,難以辨別距離目標還有多遠。
除了夜風呼嘯,他們還聽到夜梟那不祥的叫聲。
一直這樣急行軍,好不容易振奮起來的士氣也會一點點崩潰。
“犬千代,你來替我?guī)ьI他們!我騎著馬,先一步趕到信長的身邊?!?p> 這真是一個瘋狂的主意。
似乎每個和信長有關系的人都會變成不守規(guī)矩的狂徒。
將足輕交給前田利家指揮,織田信光則孤身前往犬山城救駕。
如此,信長身邊就會多出來一個武藝高超的護衛(wèi)。
不論戰(zhàn)局勝負如何,他的安全都有了保障。
犬千代當然很想拒絕。
一來是他年紀尚輕,總想要出風頭。
若要是需要有人為信長殿下犧牲,他必須要當?shù)谝粋€。
二來則是因為他也擔心自己沒有帶領士兵的能耐。
現(xiàn)在正是考驗我對信長殿下忠心的時刻!
為了能夠率先出現(xiàn)在信長殿下面前而拒絕信光的命令,還是為了信長殿下的安??紤]答應下來,這個問題很快就有了答案。
“哈依!”
犬千代的應和聲震動林樾,飽含著為主盡忠的決心。
織田信光騎著快馬離去,前田利家接管了這五十名足輕。
因為有著為信長殿下訓練親兵的經驗,所以他完全沒有暴露出破綻。
“所有人聽令!跑步——走!”
在犬千代古怪的口號命令下,原本聚在一團向前奔跑的士兵慢慢變得行陣整齊。
大家都沒有耗費多少體力,就達到一個很高的行軍速度。
……
織田信清是信長的從兄弟。
他年紀輕輕就成為犬山城的城主,所以對自己頗為滿意。
實際上,他不僅看不起尾張的大傻瓜,而且對圣幡織田家的信秀也頗有微詞。
“倘若讓我來當圣幡織田家的家督,現(xiàn)在尾張的地盤里應該會大上一半左右?!?p> 這就是他在醉酒后經常會說的話。
名門斯波氏擔任尾張守護之時,尾張分為下四郡和上四郡。
上四郡設立有織田伊勢守。
現(xiàn)任的伊勢守為織田信安,信清的父親信康,就出仕于信安殿下。
下四郡設立了織田大和守。
織田信秀作為大和守的奉行,違背臣子之道,篡奪了治權。
信秀和平手政秀兩人的才干讓圣幡織田越發(fā)強大,一度壓制了清洲城的織田本家和伊勢守。
伊勢守的巖倉織田氏一直和圣幡織田氏處于敵對之中,所以當信清看到織田信秀再度受挫于今川家的太原雪齋之時,立刻對圣幡織田發(fā)起了突襲。
“你是說,織田信長帶著十幾個人,出現(xiàn)在了犬山城外?”
深夜被打擾,讓信清非常惱火。
如果不是因為他不愿意丟了身為貴人的臉面,一定會光著身子跑出去,把送信之人砍成兩半。
“他非常輕率,只帶了十個護衛(wèi)而已。假如我們現(xiàn)在發(fā)兵,就可以把織田信長殺死?!?p> “殺死信長對我們有什么好處嗎?”
“大人,圣幡織田和巖倉織田…”
“好了好了,我都知道了,現(xiàn)在你快點離開吧。”
雖然信清目前從屬于巖倉織田,但是他并沒有為信安奔走的想法。
只要能夠保證犬山城不失,信清就可以在圣幡織田和巖倉織田之間不斷收取好處。
徹底得罪哪一方,對他而言都是損失。
趕走冒失的仆人之后,信清再度回到床榻上。
新娶的小妾異常嬌艷動人,讓他流連忘返。
因為白天要保持克制,所以他會在深夜里放縱地享受閨房之樂。
“吉法師公子來了嗎?”
她露出嬌柔的模樣,身體微微挪近信清。
“你竟也知道他?!?p> “大家都說他像風一樣,隨時會出現(xiàn)在每個人面前?!?p> “這陣狂風又怎么可能穿過我緊閉著的窗戶呢,哈哈哈哈?!?p> 信清剛說完,就聽到了窗子發(fā)出悲鳴似的聲音。
……
天空中沒有月亮,風吹得很急,一群烏鴉發(fā)出陣陣不吉的叫聲。
無惡不作的盜賊們已經得到了應有的懲罰,在地面上留下了十幾具尸體。
只剩山田鐵匠一人持錘站立在犬山城的門口。
雖然面前是數(shù)十個手拿武器的敵人,他還是緩緩回頭,看了一眼犬山城的燈火。
城主有令,不許開門,所以曾經為他效力的人都戰(zhàn)死在這里。
而看到信長殿下?lián)]手示意的足輕們,乖乖放下了手中的弓箭。
山田笑了笑。
賤種們不是貴種的對手,但終究還是憑借人數(shù)殺死幾個高貴的武士。
他心滿意足地大喊道:“來吧!我的人頭就在這里,如果想要的話,可以盡管拿去!”
足輕們迅速包圍上來,用冰冷銳利的槍頭指著山田。
顧桓微微頷首道:“你是個了不起的家伙,夠資格做一個侍大將。我決定給你一個英雄的死法?!?p> “哈哈哈…”山田大笑起來。
只是他雖然在笑,心里卻是在流淚。
就算是再有才能,也會被人當成棄子。能夠得到的最大認可,反而是敵人的稱贊。
如果雙方的大將用決斗的方式結束這場戰(zhàn)爭,顧桓有可能會獲得大量精華。
不過他還是選擇了另一種方式。
顧桓眉頭微皺,退至眾人身后,命令道:“殺了他!”
足輕們挺槍刺了上去。
山田也全力迎敵,試圖突破層層防衛(wèi),擊殺大將信長。
在重創(chuàng)數(shù)人,身中十幾槍之后,他終于因為失血過多而死。
信清沒有上當,這讓顧桓非常惱火。
“接下來派人把這家伙的事跡宣揚出去,先想辦法讓他成為眾人口中的忠直之士?!?p> “然后再把織田信清見死不救的真相也說出來。”
“‘犬山城主是個無能的懦夫,不值得追隨’,放出這樣的傳言,看看他如何應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