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傻瓜信長在惹怒平手公之后，就直接去鷹狩了？”
信行聽到林秀貞匯報的消息，不能說如釋重負，只能說是松了一大口氣。
這兩天里，哥哥信長的一舉一動都牽動著他的神經(jīng)。
滿手殺孽者，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吃齋敬佛者，即使誠心也會受盡折磨。
有時候就是這么不公平。
浪子回頭，折節(jié)向善的故事一直為所有人津津樂道，假如信長真的開始改變自己，或許能夠收獲到尾張人原諒。如此一來，信行苦心經(jīng)營的儒雅文士形象，便是一點用處都沒有了。
林秀貞也笑著端起了酒杯：“沒錯，這都是我們親眼所見。信長這個傻瓜并沒有變得聰明起來，現(xiàn)在他恐怕正沉迷于鷹狩和能劇之中?！?p> 織田信行看到酒杯的花紋，忽然就想起那天被啐唾沫的事。
這酒器是從華夏而來，十分珍惜，信行一直用它來招待貴客。
有時候連清洗都由信行自己動手，而不是交給侍從。
他只覺得腸胃翻滾，似乎想要嘔吐。
林秀貞看信行臉色那么難看，關(guān)切地問道：“您怎么了？”
“沒事，”信行強行壓下干嘔，“我只是想到一些卑鄙的主意，把自己惡心到了?！?p> “公子果然有君子之風！”
林秀貞贊嘆一聲，為自己又倒了一杯。
“只是在亂世里，無論什么手段，只要能夠達成目的，就是好手段。”
“刺殺兄長也好，寫情書引誘自己的嫂子也好，用金錢收買重臣也好，都不是什么可恥的事情。”
“只要能夠讓公子您登上織田家家督的寶座，讓尾張的未來變得更加強大，沒有人會在之后不開眼，去揪著那么一點不光彩的東西不放?！?p> 林秀貞的話說得很直白：我們已經(jīng)做下許多骯臟的事情，現(xiàn)在說惡心，已經(jīng)太晚了。
“您說得對啊?！?p> 等到林秀貞喝完之后，信行立刻雙手捧著酒瓶，為他又滿上一杯。
信行少爺對自己如此恭敬，讓林秀貞心里很是舒服。
該死的傻瓜信長將所有家臣都視作奴仆，即便是從小就開始教育他的平手政秀，信長也會當眾頂撞，讓平手公下不來臺。
貴族的體面一直被他踩在腳下。
如果讓這樣粗野的人成為尾張的主人，那么此地的豪族將會成為所有人笑話。
“您的辦法是什么呢？”
“我想讓您主動去幫忙，讓信長想要做的事情能夠順利進行下去?！?p> “您是說……”
“我的哥哥信長是個古怪的家伙。只要一個人有才能，即使他的品德有虧，信長也會給予他登用機會?！?p> 信行又為林秀貞倒了一杯。
“我希望您能夠盡情地發(fā)揮才智，去輔佐信長做事，讓他覺得您能比平手公更加有能力。如此一來，信長與平手公之間，遲早會生出嫌隙?！?p> 林秀貞連連喝下幾杯，此時頭腦也有些昏昏沉沉。
但他又沒到會犯糊涂的地步，所以他舉著酒杯，非常困惑道：“信行公子，這只是普通的計策吧？怎么會讓您覺得惡心呢？”
“只要一想到要讓您去粗魯無禮的人手下做事，我心里就會感到很難過?！?p> “信行公子說的哪里話，我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您啊。”
“總之，為了讓我不再愧疚，請您一會兒把我這套酒器當成禮物帶走吧?！?p> ……
“這也是送給我的嗎？”
顧桓接過酒杯，覺得它似乎有些眼熟。
簡單地打量一眼，發(fā)現(xiàn)沒什么特別的，就直接把它又扔了回去。
“我不喝酒，這東西你自己留著吧?！?p> 【如此珍寶…不識貨…】
“好，好的。”
林秀貞很是寶貝地將信行送給自己的酒杯接住，再度收起來。
如果不是為了刻意接近信長，他才舍不得將這等名物拿出來送人。
“說說你的目的吧，只要是我能夠做到的，你都可以盡管提一提?！?p> “我只是做到自己身為家老應(yīng)做的事情，并沒有其他想法?！?p> 你真拿我當傻瓜嗎？
顧桓眼睛一瞇，心里頓時生出一股火氣。
他提出的修路計劃遭到平手政秀否決，這幾天心里一直有些抑郁，所以他外出跑馬和鷹狩的次數(shù)變得比以往更加頻繁。
每次都要跑到氣喘吁吁，汗流浹背，顧桓才覺得足夠盡興。
如此下來，顧桓的連錢葦毛馬經(jīng)得起，前田利家和其他人的馬匹卻是沒能扛住。
三天里累倒了八匹馬，其中還有一匹是被活活累死的。
平手老頭聽說之后，又差人來過問。
嘰嘰歪歪勸諫了一大通，說得顧桓極其厭煩。
于是他立刻答應(yīng)了平手老頭的請求，然后轉(zhuǎn)頭開始進行室內(nèi)娛樂。
若幸舞《敦盛》非常合顧桓的意，他一天里要聽兩到三次。
有時候興致起來了，顧桓還會奪過藝人手里的扇子，自己上去表演。
林秀貞就是在這個時候，開始主動接近。他一上來就直接給顧桓送了一個擅長能劇的俊美少年。
這個唇紅齒白的少年真是像花朵一樣艷麗，初見時，顧桓與歸蝶都將他當成了短發(fā)的女子。
以至于那時候顧桓猜測，林秀貞是想要用這種手段來離間他和歸蝶。
現(xiàn)在林秀貞又開始送自己酒杯，簡直是把“我有圖謀”四個字寫到了臉上。
顧桓冷哼一聲，豹尾神從身后一躍而出。
咆哮一聲之后，通體漆黑如墨的豹尾神開始繞著林秀貞緩緩轉(zhuǎn)動，晶瑩的藍色眼眸中不斷有殺意流動。
【一定要讓信長成功修路…取代平手政秀】
這是很正常的想法，甚至于有些太過正常。
前田利家心里想的，也不外乎是為主盡忠，然后立功之后得到封賞。
想要比同僚更加位高權(quán)重，實在是人之常情。
“林秀貞，你散去自己的守護靈，徹底放開心神，讓我聽一聽你的真實想法?！?p> “少主，你對華夏典籍十分了解，應(yīng)該也聽過這么一句話，叫做‘水至清則無魚，人至察則無徒’。”
林秀貞的守護靈緊緊纏在他的身上，阻攔住了顧桓的進一步查探。
“不管怎么說，我都是想要為您做事。難道您要將主動投靠的我推到別處去嗎？”
顧桓本欲等到秋收之后，再提一次，沒想到會有意料之外的助力。
早點開始財富積累，對于顧桓來說沒有壞處，所以他散去豹尾神，雙手交叉道：“那你就過來給我當牛做馬吧。只要你立下足夠的功勞，我自然會給你應(yīng)得的賞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