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濃國的使者來得比平手政秀想象得早得多。
根本沒用三天,只在隔天,這名叫村松左衛(wèi)門春利的武士便趕到那古野城南邊的大道上。
但是與其說他是使者,倒不如說是密探。
美濃國掌權(quán)者,被稱為“蝮蛇”的藤齋道三大人下達的命令是:將那古野城的一草一木了解通透之后再進城。
雖然表面上兩國已經(jīng)達成約定,但是如果尾張國已經(jīng)衰弱到無力應(yīng)對來自東方的今川、松平聯(lián)軍,蝮蛇一定會毫不猶豫地朝著盟友咬上一口。
是以村松左衛(wèi)門春利花了不少時間去為美濃國可能的進攻規(guī)劃路線。
那古野城的右邊是荒神森林,左邊是八王廟的森林。當他踩著泥濘的林間小路從荒神森林里出來時,渾身都被林間的雨露沾濕,就像是剛被人從水中撈出來一樣。帶著濕氣的穿林風(fēng)一吹,整個人雞皮疙瘩都起來一層。
與身體的冰冷相反,村松左衛(wèi)門春利心頭滾燙,簡直點著了一團火。
天時地利俱在美濃國一方,只要尾張國的居民們無心抵抗,美濃的軍隊頃刻間便可將尾張拿下。
而偵查出尾張情況,為戰(zhàn)斗做好前期準備的自己,肯定能夠憑借功勞升上一級。
村松左衛(wèi)門春利站在稍微干涸的土路上不過片刻,便聽到遠處田地里有人大喊。
“喂!你是從城里來的嗎?”農(nóng)人手中握著鋤頭,一臉戒備地看著村松左衛(wèi)門春利。
“不是,我只是一名流浪武士。”
因為村松的頭發(fā)散亂,衣衫不整,再加上長途跋涉導(dǎo)致的滿臉倦容,農(nóng)人很快就相信了他的話。
“不是城里來的就好,如果是城里來的呆瓜,我們就不得不毒打你們一頓?!?p> “事實上,我正想到城里去碰碰運氣,”村松苦笑著摘下斗笠,又一步縮短了兩人間的距離,“現(xiàn)在那古野城應(yīng)該在招募武士吧?!?p> “你果然是一名流浪武士,居然想著要投靠‘尾張的大傻瓜’?!?p> 村松的面色如常,心里卻樂開了花。這“尾張的大傻瓜”就是美濃國公主未來的夫婿,還未入城就能收集到關(guān)于他的資料,真是省了不少事。
“這位老兄,你口中的大傻瓜可是一位城主。那等高貴的人,不是我們可以非議的吧?”
在村松的誘導(dǎo)下,農(nóng)人立刻就如同竹筒倒豆子一樣,將累積的不滿傾瀉出來。
聽到一半,村松的臉色刷的一下就變得蒼白無比。
“你是說,尾張的所有百姓都手持鐵器守在田地里?”
農(nóng)人只當他是發(fā)現(xiàn)了大傻瓜的可恨之處,與尾張人民感同身受,扶著鋤頭怨恨道:“是?。淖蛱扉_始,他就帶著許多孩子到我們的瓜田,糟蹋十幾個瓜之后就跑?!?p> “如果我還是想見一面這位無賴公子,應(yīng)該去哪找他呢?”
“他現(xiàn)在可能在若宮的樹林睡午覺吧!這個魔王說過,誰敢下午過去,就要被剜掉眼睛!希望你到時候還能從樹林里走出來!”
農(nóng)人咒罵一句,便開始驅(qū)逐村松這個要錢不要命的流浪武士。
真正的流浪武士此時已經(jīng)灰溜溜地去下個地方,而村松卻戴起斗笠,邁開步子朝著若宮樹林走去。
“應(yīng)該是湊巧吧,要不然這位無賴公子也太可怕了?!?p> 站在若宮樹林前,村松仰望著天空中翱翔的飛鳥,強行平息心中的震撼。
虎父無犬子?
尾張之虎的兒子是比老虎還恐怖的怪物吧!
憑借著記憶,他在林間隱匿身形,緩緩前進。
等耳邊除了撥開雜草的莎莎聲,還有別的聲音傳來時,他便停下了腳步。
這位武士如忍者一樣爬到了一顆高大的樹木上,透過疏密不一的間隙,遙遙觀望。
“嗬!居然,居然……”
饒是村松左衛(wèi)門春利再干練,也不免被眼前的景象驚呆,發(fā)出聲來。
林中被開辟出一小塊一小塊的空地,每塊空地上都畫著一個圓圈。
圓圈中,有的少女們正在進行相撲比賽;有的少女們在進行劍道修行;有少女們在做奇怪的動作。
村松聽到的聲音就是她們發(fā)出來的。
從面相看上去,大多都是十三四歲的少女。她們的皮膚白皙透亮,像是養(yǎng)在深閨的淑女,但身上的衣服卻大膽而古怪。
村松的目光從美麗的胴體上快速劃過,幾乎是瞬間,他就鎖定到自己的目標。
那個八塊腹肌,胸口沒有布的人就是織田信長。這位少主看起來也就十四五歲的樣子。雖然長著高貴英俊的面容,卻做著荒唐離譜的舉動。
此時的織田信長正在主持一場實力懸殊的較量。
圓圈左邊的那個參賽者是真正的女相撲手,即使是男性也會對她那高大敦實的身體感到壓力滿滿。
圓圈右邊的參賽者十分的嬌小,讓人忍不住產(chǎn)生憐惜之情。雖然她意志堅定,眼神嚴肅,如同臨陣的武士一樣,賭上一切奮力一搏。
但是最終的結(jié)果不可能為此產(chǎn)生什么變化。
比賽開始之后的幾秒鐘內(nèi),那個美麗的小姐就被推出圈外。
織田信長看都不曾看一眼那位沾了泥的白瓷娃娃,便徑直走向獲勝者。
“河童川獲勝!”
信長拉起她的右手,高聲宣布道:“只有挑戰(zhàn)河童川并且獲勝之人,才有資格當我的妾室!”
女相撲手從信長那里領(lǐng)到了一個飯團作為獎勵,開始大口吞咽。
少女們面色各異,有的已經(jīng)暗自垂泣。
信長卻仿佛沒有發(fā)現(xiàn)一樣,繼續(xù)大聲命令道:“全體都有!集合!”
話音未落,那些少女們便立刻跳將起來,按照大小高低的順序站成了四排。原本還在哭泣的女孩,都將自己不甘心的眼淚強行收在眼眶。
除了偶爾發(fā)出的輕哼聲,這林中一時間竟靜得像沒人來過。
村松左衛(wèi)門春利抱緊樹干,伏低身子,免得露出人形。
又將兩袖卷了一卷握在手中,防止衣服被風(fēng)吹得振響,這才小口小口地換著氣。
在那之后,信長用了約半個小時的時間訓(xùn)練她們。
除了向左向右看,向前向后轉(zhuǎn),信長還要求她們堅持做諸如“俯臥撐”與“蹲起”的古怪動作。
“除了河童川和另外三個健壯的仆婦,信長公子有二十位妾室。他在用不知何處傳來的軍法訓(xùn)練她們。”
村松把這奇景牢牢地記在心里,打算等回到美濃時如實匯報。
又過一個小時,織田信長帶領(lǐng)少女們收斂衣服,似乎是要去河邊洗澡。
村松左衛(wèi)門春利等到周圍沒有了聲響,立刻滑下樹來,急沖沖地朝著那古野城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