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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行

二三〇 命若琴弦(十)

行行 小羊毛 3209 2013-10-01 23:28:41

    眾人退至谷口駐守,那壁廂關(guān)非故自然已覺出變化,幸得次子關(guān)盛等已經(jīng)得到消息,率人掩了過來——關(guān)盛一行人還算多,除了有兩三個受命看住沈鳳鳴未曾現(xiàn)身,仍有二十來人前來接應(yīng)。關(guān)代語眼尖,遠遠見得,已喜道:“爹!爹!”

  他一個小小孩子,被關(guān)默拉在手中護著,其實處境艱難,谷中的拓跋朝遠遠看著自然擔(dān)心,只是自己年幼,被人受令看得緊,也只能擠到谷口而已,無法上前幫忙。先前見眾人還曾援手,他心頭稍落,可忽然諸隊退守,他心中大急,見拓跋孤走回,沖過去喊道:“爹,怎么不管他們了?”

  與他帶了一樣質(zhì)疑的還有關(guān)老大夫??赏匕瞎履樕缓茫⒉谎哉Z,也便沒人敢再多言,只能靜觀其變。

  單疾泉也正匆忙返回,刺刺見了他心中一喜,只見弓箭組之人抬著一人跟著過來,許山等另幾個卻又抬著一個向另一邊過去了。

  “他們怎么去那里?”她喃喃說著,順著去看,忽然吸了口氣,屏住了呼吸。

  那是因為,她看見了一個人。

  所有人該都看見了那個人了?!按髢?nèi)第一人”朱雀,縱然只有過一次當面,刺刺心中還是微微一怕,似回想起許家祠堂那一日他的一身凜然殺氣。許山一行正是去了朱雀身側(cè),她心中不解,可偷眼去看自己父親、看拓跋孤,他們的表情卻殊無變化,顯然,對于朱雀的到來,他們應(yīng)已知曉,現(xiàn)在的退守,或許就是出于某種不為人知的交涉。

  “爹,”她悄悄地走到單疾泉身邊,想問他些什么,卻見顧笑夢已先靠近過去,問出口來,“不會有事吧?”她只是這么問。她歷來相信單疾泉的安排——只要他說不會有事,她便什么都不必追問。

  “應(yīng)該不會。”單疾泉的口氣,有那么九分的肯定,只留了一分的警惕。

  “君黎也不會有事吧?”顧笑夢遲疑了一下,追問了一句。

  單疾泉看著她,點了點頭。

 ?。?p>  谷外的景況已變。

  從谷口撤退的婁千杉等眾人,還未及將關(guān)非故包圍起來,關(guān)盛等人已呼嘯而至,與原本俞瑞所帶眾人相與沖突。但若朱雀出現(xiàn),什么樣的沖突又能不為他讓路?

  他一步步走近這交戰(zhàn)之地的時候,俞瑞與關(guān)非故的交手還未停止。兩個白發(fā)蕭然的老者,關(guān)非故身形更為高大硬朗,俞瑞身材矮小些,交手間也是關(guān)非故已漸漸占了上風(fēng),可要完全取勝,似也不那么容易。

  青龍教的退卻、朱雀的到來——關(guān)非故皆有所覺。那個幾十年前傷于自己掌下的孩子他早不記得模樣,可那一股敵意,他已嗅到。黑竹會的這么多黑衣人他未必真放在心上,可這個人的到來讓他真正覺到了今日的危險。

  他欲待停手以待,一時卻也難以擺脫俞瑞。朱雀也瞇目看了約莫十招光景,方冷冷道:“夠了?!?p>  這般冷冷淡淡兩個字,卻好似冰刃鑿入人心。俞瑞也是心頭一緊,手下一慢,抽身而退。

  爭斗已歇。關(guān)盛等迅速地靠向關(guān)非故等人,俞瑞、婁千杉等,也腳步一錯,退向朱雀一邊。

  可真正一觸而發(fā)的爭斗,或許現(xiàn)在才要開始吧。

 ?。?p>  這樣的距離,縱然借著東風(fēng),也無法將說話聲送至青龍谷眾人耳中,不過見這兩相對峙的陣勢,約略的情形總也可猜得出來。沒有人離去——縱然事不關(guān)己,總也要看看這場相爭如何收場。

  “朱雀——當真是因為關(guān)默投靠太子,才非要取他性命不可?”拓跋孤忽開口問單疾泉。

  單疾泉向他看了一眼,知道他是反問。“教主也看出來了。”

  拓跋孤皺眉。“有何內(nèi)情?”

  “我也是聽君黎說的,就是朱雀的那個弟子?!眴渭踩溃皳?jù)他所言,朱雀與關(guān)非故往年有過節(jié),恐怕關(guān)默不過是個幌子,關(guān)非故才是他真正要找的仇家。否則——他們大內(nèi)之爭,自有官面手腕,該不是這個樣子了?!?p>  一旁霍新似有所悟。“難怪。我想他縱然要動太子的人,無論如何也不該明著親自出面的?!?p>  拓跋孤卻只是遠遠看著,半晌方道:“那關(guān)非故應(yīng)不是他對手?!?p>  單疾泉點頭?!笆??!?p>  “也即是說,關(guān)非故這一行人,今日恐要葬身此地?!?p>  “是。”

  拓跋孤面色帶了些鐵青,不再言語,一旁拓跋朝聽了卻愈發(fā)著急,“爹,不要啊,你出手救救代語和他爺爺?。 ?p>  拓跋孤仍未說話,一雙眼睛看著遠處。那里,朱雀與關(guān)非故的談話似已開始了。

  “原來這一位就是朱雀朱大人,久仰大名?!标P(guān)非故對面前的強敵拱了手,“我前些日子聽人說起,說大人有心為難我家里兩個晚輩。老朽素聞朱大人是大內(nèi)第一人,一貫也諸務(wù)纏身,兩個小子該是勞動不了大人的,可今日——莫非他們兩個真有什么地方開罪了大人?倘真如此,老朽倒該賠個不是的?!?p>  他是一見之下,已知朱雀武功勝于自己,是以倘若低頭賠禮能行得通,這一口氣能咽則咽了。況他此次出來,主是為了沈鳳鳴——關(guān)默傳回來的這個消息太驚人——“魔教后人”,這于正準備召開三支大會、在會上有所圖謀的幻生界來說,何等重要!若能得其為己所用,縱然今日略有受挫,今后再要找回場子來又有何不能?

  朱雀一雙冰冷的眼睛卻逼視著他?!澳憬袢战形抑齑笕恕!彼淅涞氐?,“想必你已不記得四十多年前,你于我和我那些同伴來說,才是生死予奪的‘大人’!”

  關(guān)非故聞言像是微微驚了一驚,這表情讓朱雀臉上露出一抹殘忍之笑。“可想起些什么來了,關(guān)英雄?”

  關(guān)非故面色忽變,不住上下打量他,可四十年后形容已毀的朱雀,又豈能讓他憶起什么少年的容貌。

  “我關(guān)非故并無做過什么虧心事?!彼掚m如此說著,語氣卻有些猶疑,“若要說有,也就只有——的確是四十多年前,我曾誤殺了一個孩子——可他……可他……”

  “可你以為他死了,是么?”朱雀冷冷地道,“可惜,他不但沒死,而且還一直記著那一段血仇。關(guān)非故,我不妨明說——你什么兒子孫子的性命,我根本不放在心上——但我卻要與你算一算四十年前那筆帳——你打了我一掌,今日我也不要多的,哼,你也讓我打那么一掌如何?”

  “你是……你果然是那個……當年那個……”關(guān)非故面上已是震驚。

  “不必廢話?!敝烊傅溃敖袢漳阕卟幻摗绻€想保你后人與門人,便爽快點——只要一掌,也算便宜了你。”

  “當真狂妄至極!”關(guān)盛早聽得氣不打一處來,言語間,袖間激出一線銀色之物,飛向朱雀面門。

  那銀色之物快極卻也輕極,倏然到了朱雀眼前,可便只咫尺之距,如遇屏障,竟返激而落,無法傷其分毫。關(guān)盛一驚,抬目見朱雀動都沒動,似乎渾不在意,可那眼神又何其地冷——比適才更冷上三分。

  他機伶伶地一怕,忽然覺得他的話似是真的——他果真有能力讓幻生界的眾人現(xiàn)在就死。不要說什么三支之會、什么利用魔教之子的得意計劃了,現(xiàn)在看來,就算是要生離此地,怕都難上加難——這朱雀,當真沒有辦法對付?

  “爹,”他緊張之下,喊了關(guān)非故一聲,只因他也知道,關(guān)非故怕是受不下朱雀一掌的。

  “若你受不下,也怪不得我?!敝烊竻s看也沒看旁人,說得風(fēng)涼輕易,“當年你打我那一掌,原也沒想我能活著,對不對?”

  “我來受你一掌!”忽然傳來個小孩的聲音,卻有個大人從關(guān)非故身后走上。朱雀才略帶異樣地看了這人一眼——那是關(guān)默,可說話的卻不是他。

  那孩童話音方落,隨即換了一副口氣,“大伯,你不要……”自是關(guān)代語。

  關(guān)非故已經(jīng)抬手示意兩個兒子退后。“好,我關(guān)非故也不能太沒了擔(dān)當——既然朱大人如此說了——你們都退開吧!”

  仍在谷口觀望的眾人眼見那一邊已然劍拔弩張,均各心中緊張,關(guān)老大夫愈發(fā)著急,忍不住又道:“教主真的不管?”

  他見拓跋孤仍不回答,把心一橫道:“青龍教坐懾皖南之地,只要是這淮河以南,哪里不給我們幾分面子?如今就在自家門口,就任由他人行兇?”

  “人家如今是在解決私仇,這種事,是旁人插手得了的么?”拓跋孤冷言以對。

  “可是,爹,再怎么樣,我們也不能見死不救啊!”是拓跋朝開口,“管他私仇不私仇,他們有‘私仇’,我和代語不也有‘私交’!”

  他實難忍拓跋孤的無動于衷,說得激動起來,“爹不幫他,我?guī)退?!”忽然發(fā)力,一個小小孩童身形自然靈活,加之他原本力氣也不算小,竟一蹴奔出谷口,要向那交戰(zhàn)之地奔去。

  眾人皆吃了一驚,幸得靠外邊的單疾泉眼疾手快,一伸手抓了他回來。拓跋孤實是大怒,一把將他后領(lǐng)一提,拖了回來,便道:“霍新,給我把他帶回去!”

  可拓跋朝回過頭來,一雙眼睛竟是紅紅的??v然孩子年幼,可拓跋孤也好幾年沒見他哭過了。什么辛苦、委屈,似都不會讓這個小小漢子掉淚,可今日他竟哭了?那一個叫關(guān)代語的,他真將他當成了什么樣了不得的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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