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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行

二二一 命若琴弦

行行 小羊毛 3283 2013-08-25 11:43:58

    宋矞不是沒見過生死的人,也看得出宋客已是命在頃刻之相了。關盛等幾人已經(jīng)遁走,沒有解藥,只怕什么樣的遠水都已救不了這近渴。他心急如焚,倒真的希望朱雀會來,不論別的,至少以朱雀的能耐,說不定能保下自己二哥一命——只要有一絲希望,自己無論如何也要求他出手。

  “姑娘,朱大人究竟是否在附近?”宋矞顧不得太多,接著婁千杉的話追問秋葵,“求你,若此刻能尋到他前來,我……我宋矞……怎么樣都可以!”

  他是真的情急,連自己名姓都報了出來,連那在家里發(fā)的毒誓似乎都要拋在腦后。

  秋葵原是不喜在生人面前說太多話,更不喜被人追著問,只是見這少年也算真摯,而躺在地上的那一個,也的確是性命堪憂,當下也只道:“他——應是很快就到的。”

  話音未落,宋矞渾身毛發(fā)忽然好像被什么激得一豎,忍不住打了個寒顫。他是殺手,自然立刻就嗅出了那一股撲面而來的殺氣從正面壓到,那手中短刃下意識便想抬起。

  “是我爹?!鼻锟麉s冷靜靜地說完,站起身回過頭去。宋矞一愣,才見前面遠遠真的走來一個人影——那般遠,可是氣息已到,想必是發(fā)現(xiàn)了秋葵身邊有人,勁意一霎時已經(jīng)蔓了過來,縱然是在這般炎炎夏日之下,也叫人心里瞬間已如透涼。

  這個在炎夏仍然穿著一身長袍、面色燎黑奇詭之人便是朱雀?宋矞未敢相信,可那一股逼人之息令他不得不信,甚至令他不自覺有些發(fā)抖。朱雀見秋葵迎上來,知她無恙,氣息微斂,橫目已先看見婁千杉,自然也掃到了那一站一躺的兄弟兩個,雖未見過,但看那黑衣形貌,便料想是黑竹會之人。他并不似將幾人放在眼中,只向秋葵道:“走?!?p>  宋矞哪肯讓他這么走了,人忙往前一撲到了朱雀腳下,攔路便磕了一頭:“求朱大人救我二哥,他……他中了劇毒,快要……快要不行了……!”

  朱雀面無表情,只道:“黑竹會的人,你來處理?!边@話卻是對婁千杉說的。便這般冷冷說完,已經(jīng)攜了秋葵待行。

  “爹!……”秋葵欲待說什么,婁千杉已經(jīng)開口?!爸齑笕松源?!這兩個人——他們是中了幻生界的劇毒,我沒辦法解——也沒人有辦法解,千杉也想求大人一看!”

  朱雀聽到一半已經(jīng)停步轉(zhuǎn)回頭來?!澳氵m才說‘幻生界’?”

  邊上秋葵也點了點頭,“是幻生界的手段。我方才來時,還見到對方有兩個人,只是不明底細,也不敢去追?!?p>  朱雀才第一次低頭去細看宋客,卻沒料這個躺在地上奄奄一息的年輕人此刻圓睜著雙目,正也這樣直直看他。那瀕死蒼白面上仍然黑亮的目光反而令他覺得一異,那感覺不知為何令他想起了什么似曾相識的過往。他轉(zhuǎn)頭向宋矞?!盎蒙鐬楹螌δ銈儍扇讼率??”

  “他們……他們的目標似乎是沈鳳鳴!”宋矞答道,“方才我二哥正與沈鳳鳴一起。”

  “沈鳳鳴?”朱雀狐疑。

  “說來……有些匪夷所思?!眾淝冀釉挼?,“我也不解,可照方才情形來看,他們的確是為了帶走沈鳳鳴的,可我們都到得晚了,沈鳳鳴已落在他們手里,究竟先前發(fā)生了什么事,恐怕——只有他知道。”她的手已經(jīng)指向宋客。

  朱雀眉心微蹙,也似疑惑,稍稍俯身,去細察宋客所中之毒。婁千杉不敢提宋客與宋矞的身份,好在這倒也不是重點,趁著朱雀查看,便將自己適才所見詳細說了說。

  她并不知朱雀與幻生界往昔過節(jié),但秋葵卻心里清楚,見朱雀眉間愈深,也矮身下來道:“爹,看來幻生界已先到了,只不知關非故來了沒有?!?p>  卻見躺在地上的宋客唇瓣微動,宋矞忙湊下去一些?!岸?,你想說什么?”

  他幾乎將耳朵貼在了宋客唇邊,才聽見他凄蒼無力地吐出四個字來。

  “關……非……故……在……”

  他似乎想說關非故在什么地方,可卻什么也沒說出來。宋矞等了一忽兒,聽他沒有下文,猛一抬頭才意識到他似乎已脫力昏迷過去。

  他心中大慌,眼淚便掉了出來,“二哥,你別死啊!——朱大人,究竟……究竟有沒有辦法救我二哥?”

  朱雀已料想這昏迷不醒的黑衣少年與幻生界該有些額外的瓜葛,若不救醒了他,勢必有許多事情無法知曉??蛇m才細察了他身上,只覺那毒性奇特,交纏難解,又散入臟腑,縱然自己愿意費力去救,結果卻也未必是好。

  他唯一可以肯定的是,自己此際運功,至少可以逼他暫時醒來,將話問了。只是如此做法,勢必令他其后死得更快。他不動聲色瞥了眼宋矞,道:“扶他起來,面對我坐好?!彼尾溨坏浪敢馐┚?,大喜將宋客身體扶起,朱雀的手已然搭上宋客頭頂要穴。

  可這一剎那他瞥見宋客那張沉沉昏睡的臉,那一時消弱無力的表情忽然令他心中一透,省悟過來——那種莫名的似曾相識——原來竟依稀是當年那個初次出現(xiàn)在他朱雀山莊時同樣中了毒傷的瞿安的樣子。

  若比起那時的瞿安,面前這可稱清秀的少年似乎還猶有未及,但那一股子質(zhì)氣卻又何其歷歷在目。他盯著宋客看著。力貫百會的勁力只消此刻從掌心涌出,他便會醒來,有個一時半刻的回光返照想來輕易,自己也可趁機問清楚來龍去脈??墒中哪莿帕惯€是捏而未吐,朱雀面上看不出顏色,自知心內(nèi)竟少有地在猶豫不決。

  宋矞不明情形,也不敢出聲驚擾,半晌,卻見朱雀將手移了開去,猶豫道:“朱大人?”

  “這毒我解不了?!敝烊笇⑷送苹亟o他,“須要想別的辦法?!?p>  宋矞不知有那許多緣故,見他適才明明已準備救人,一轉(zhuǎn)眼卻又說救不了,只道他是反悔,當下里放下宋客只是爬上來連連叩頭道:“求求朱大人,求求朱大人了,若朱大人都不肯援手,阿矞沒有別的辦法——真的沒有別的辦法了!”

  “你就是阿矞?”朱雀對這個名字倒有些印象,回轉(zhuǎn)頭瞥他一眼,見他手背上筋絡亦是隱現(xiàn)黑色,隨手一伸將他袖管一捋而起,只見那臂上一處小小的傷口,想是中的暗器,雖已被拔除,可那毒卻自傷口侵入身體百脈,中毒的情形可不比昏迷不醒的那一個好多少,只是大約他自己還未覺到。

  “是,小子阿矞,懇求朱大人……”宋矞猶自伏地未起。

  “我已說了,我解不了他身上之毒?!敝烊嘎曇舻!叭粽娌幌胨?,趁著你還能動,背著你二哥去到青龍谷外樹林,找一個稍許隱蔽的地方藏身。運氣好的話,我早點捉得個幻生界的人,或許趕得及救你們兩條性命。”

  宋矞已哭得說不出話,只是叩頭求他,朱雀卻不再理會,回身看了看婁千杉。“黑竹會何時攻谷?”

  “原是說今日日落時分——可現(xiàn)在沈鳳鳴和阿矞都出了事,我不知會否有所變化?!?p>  “你回去山上,告訴俞瑞我已去了青龍谷,不會去山上與他會合。你讓他整頓人手,一個時辰之內(nèi)來接應?!?p>  婁千杉料想他與俞瑞定事先還有計劃,只是他人未到,俞瑞暫且也未告訴誰。不過如今什么樣計劃也都只能依情形而變了,當下只得也點頭應了。

  朱雀也點點頭,才轉(zhuǎn)向秋葵。“我們走。”

  秋葵并未多言,只是跟上他而去。

 ?。?p>  宋矞見他走了,忙背上宋客跟著,起初和兩人同行,可究竟受傷之下腳程及不上,漸漸落后。他咬咬牙還是加快步子。無論朱雀是否存心推諉而已,這一線之機他終是不能放過,倘運氣好真能再遇到那什么“幻生界”的人,縱然朱雀食言,自己也要出手的。

  朱雀自然沒有等他們的意思——秋葵看得出來,他走得有點急。她其實也有些緊張——原是要由黑竹會打前鋒,朱雀是待出其不意而現(xiàn),可如今竟然是要這樣和他兩個人去面對青龍教。見朱雀低首走著,似懷心事,她上前:“爹,此去——你打算徑直問他們要人嗎?”

  朱雀才抬頭看她?!暗纫粫耗憔椭??!?p>  “還要等一會兒?這可不是兒戲!有什么樣計劃,至少先告訴我。”秋葵難得地有些急迫忿忿之態(tài)。

  朱雀才將手里的東西提了一提?!跋瓤赐炅四隳铩!?p>  秋葵一愣。她幾乎完全忘記了——忘記了白霜的墓在這青龍谷附近的事情。適才朱雀要她先行,回來時手里便多了那一些東西——原來是為了看白霜而備的?她總覺得他這一路心情似乎都十分之不好,便時時在揣測這一次與青龍教之爭的勝負可能,只道他必也在為之煩惱,可原來——他卻并沒忘記白霜?

  她低低應了一聲,竟然生出些羞愧。對于這個她了解得真的不算多的師姐,她也只在那時覺得與她心有同樣的戚戚,來過她墳前撫琴,卻也是為了自己,不是為了她。

  墳塋青青,正是盛夏,草長得茂盛,不過看這長勢也算齊整,料想這墳并不算荒了——單疾泉大約總也是偶爾來過的。墓碑上爬了少許藤蔓,被朱雀輕輕一拉撤走,露出那幾個字來。

  “柳使白霜啊……”他看著那碑上刻字慨嘆一聲,回頭道:“怎不來叩頭?!?p>  秋葵沒辦法,只好來向這“娘親”墳冢磕頭。末了,朱雀才道:“好了,今日事急,一切從簡。你拿琴過來,坐在這里,隨意彈奏一曲給你娘聽聽吧?!?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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