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折子掉到地上,點燃了落油,之后又沿著淌落的油滴,點燃了倀鬼和姬離。
霎時間,這一人一鬼身上燃起了熊熊烈火?;鹧鏌浦∧w,發(fā)出讓人膽寒的滋滋聲。倀鬼奮力的掙扎,卻始終無法擺脫將它牢牢拖住的姬離。
對于擁有天人法身的姬離來說,火焰并不是什么危險。但對只是平凡鬼類的倀鬼,這種讓早期人類擺脫愚昧的自然之力,有著莫大的恐怖和威能。
倀鬼不住的擺動肢體,致使火苗向四周彈開,燃起了地上的枯枝落葉,而這些火焰在之后又爬上了廟墻,高柱,屋門。很快,整座山神廟陷入了一片火海之中。
景陽山荒蕪,并無多少樹木遮擋,兼之這座山神廟又建在山腰顯眼處,耀眼的火光撕開了黑暗,照到了山下。
不知過了多久,一只布滿灰黑的手從火焰中伸出,之后姬離拖著半邊燃火的身體跨出了山神廟。
他的手中還牽著另一截手臂,而那剩余部分,已經(jīng)在烈焰之下,全數(shù)化為了飛灰。
姬離扔掉斷手,拍滅了身上的余火,回頭看了眼山神廟,心中有些困頓。
記得陽谷縣發(fā)往濟州府的邸報上記載過,在這景陽山上存在著一位山神,可現(xiàn)在,怎么變成了一只小小的倀鬼。
不過,那倀鬼身上確實存在香火愿力的痕跡。要知道,不是所有的祭祀都能產(chǎn)生愿力。難道是…
姬離突然想到什么,直接沖入了還在燃燒的山神廟,來到塑像之處。不顧四周嗆人的煙氣,他用手朝泥塑的底部挖去。
掀開最上方的泥土,底座之下,露出了部分人類的骸骨。姬離不管這些,繼續(xù)深挖,這次他挖出了一些堅硬的土塊,顏色微深,像是某些泥塑的碎片。
姬離臉色一喜,就是這個。
他用手拽住泥塑,暗中運用七星訣,肌骨之下,隱隱有氣息流動。
泥土掀飛,土地橫裂。
姬離緩緩起身,他的手中,拿著半顆泥塑的人頭像。
當時就感覺那泥塑不對勁,原來是將原山神的塑像埋在了底下,借助這位前神祇的聯(lián)系,讓那倀鬼做李代桃僵之法,偷偷吸取山中的香火氣。
別看這方法質(zhì)樸,里面的道道卻是很深。
能做出這種事情的人,不簡單啊!
不過,想知道是誰干的,一問便知。
姬離手掌搭在山神泥塑頭上,再次運轉(zhuǎn)起七星訣,“道友,該醒來了?!?p> 隨著外來的氣息輸注,那泥塑的腦袋上漸漸出現(xiàn)裂痕,接著便轟然碎開。
一道透明的身影出現(xiàn)在姬離眼前,他是中年男子的模樣,穿一身老舊的舊制鎧甲。相貌甚是威武,只是眉宇間展現(xiàn)出濃濃的疑惑。
那人看了眼姬離,思緒漸漸回籠,之后又望向四周燃起的火焰,嘆了口氣,朝姬離深深一拜:“多謝道友救我?!?p> “好說?!奔щx輕輕一笑,問道,“道友是景陽山神,怎會被一個小小倀鬼欺辱至此?”
提及往事,山神面上不郁,但還是坦然道:“自從二十三年前的旱魃之亂,景陽山地脈枯竭,香火漸斷,我的實力早已大不如前。而又在幾個月前,一個頭戴青銅面具的神秘人來到山上,他用法術(shù)將我壓制,然后用一個倀鬼取代了我的身份。沒有香火供養(yǎng),我只能陷入沉睡,直到今日得到道友氣息相助,才能蘇醒?!?p> 頭戴青銅面具的神秘人……
“那個將你壓制的人是什么路數(shù)?”
“不知道,那人實力極強,在我反應過來之前,已經(jīng)著了他的道?!?p> 這樣,看來這景陽山的水比我想象的要深。
姬離指了指腳下,隨后問道:“在你被取代的期間,山神廟中的泥塑被人換成了一個惡鬼之像,這也是那神秘人做的?!?p> “不清楚,但……”山神皺了皺眉,“我隱約察覺到,此事應該不是那人所為?!?p> 嗯,姬離點點頭。
“哦,還不知道友如何稱呼?”
“子尸?!?p> “道友是何時成為的這景陽山山神?!?p> 這種問題顯然有些超越談聊的邊際,但子尸并未生氣,陳懇說道:“我是元狩年間的冊封山神?!?p> 元狩年,西漢武帝時期。
距今約1300年。
這,也就是在景陽山這樣的荒山,若是換了一處香火鼎盛之地,那子尸的實力恐怕比姬離經(jīng)脈俱毀前都要強上許多。
而且他似乎還是以英靈身份,獲得過朝廷認準冊封,將己身之命搭上了天道國運。這樣的人物,如果他身前又為一代人杰,姬離都無法想象對方的實力該是怎樣的水準。
在所有的信仰神祇中,怕是只比雁門關(guān)外那一位差點了吧!
可就是這樣的存在,僅僅十數(shù)年的光陰便成了現(xiàn)在的模樣,實在讓人費解。
似乎明白姬離所疑,子尸無奈說道:“昔年我和那旱魃大戰(zhàn)于此,被他魃刀所傷,多年積攢香火付之一炬。后又受他赤地千里影響,景陽山周遭生靈死絕,我無法在此重聚信仰,這才一步步淪為這般田地?!?p> 二十多年前的旱魃之亂還有這樣的內(nèi)幕,可為何朝廷記載的文書上對此只字未提。要知道,以姬離昔日身份,連他也不知道的事情,那背后的隱情絕對不小。
會和這次的神秘人有關(guān)嗎?
可這次的行事風格和朝廷并不相符,倒更像是歹人私自作為。
罷了,此事還等之后在細查,當前先將目的完成。
姬離笑著伸手道:“那道友是否還想恢復過往修為,重聚愿力法體。”
“我等非親非故,道友愿意助我?”
子尸不傻,眼前之人既有能耐找到自己,又聽聞他諸多言語后不覺奇怪,那必然是有所圖謀。
姬離苦笑一聲,道:“不敢隱瞞,非是我要助道友,而是需要道友助我。在下曾遭小人暗算,經(jīng)脈修為俱損,正需要依靠正統(tǒng)愿力疏通阻塞,重鑄經(jīng)絡。我已尋遍這河東諸山洞府,都未曾找到方法。想到道友所居之地,這才厚著面皮前來求法。”
子尸看向姬離,下一刻,他的身體化成片片金芒,朝姬離飛了過去。
身為冊封山神,他早已放棄靈身,轉(zhuǎn)化為最純粹的愿力信托。
幾點金芒圍繞著姬離身體旋轉(zhuǎn),卻并未傷害他。時間不長,那些金芒飛離,重新凝聚成型。
“道友,如何稱呼?”子尸微微頷首,大致認同了姬離先前的解釋。
“在下姬離,現(xiàn)在是一介散人?!?p> 因為日后免不了打交道,姬離也不藏著掖著,索性直接承認了自己的名字。
“不知道友有何方法能助我恢復?”
要幫子尸重回巔峰,首先便要恢復景陽山的香火。但如今整座山脈已是一片荒蕪,憑姬離如今實力,還無法做到讓死地重化生機。
不過原路走不通,他這里還有幾招昏法。
一是學那青銅面具人,將其他山巒的香火轉(zhuǎn)移到景陽山。二是直接放棄守著枯山,另尋他處作為封祭之地。
只是這兩種方法都有很大難處,且稍有不慎,就會讓他們成為眾矢之的。
姬離正要思考該如何說服子尸,對方卻搶先開口道:“若是道友暫時無他法,可以先往山下陽谷縣走一遭。我初次受封時,封地便包括了山下的陽谷縣,只是后來神通者大戰(zhàn),改變了地貌,讓這山下逐漸形成了縣城。”
“縣城的人一多,各種信仰便興了起來,慢慢的,我收到的香火就少了。不過終究我作為陽谷縣的初代神祇,還是能從那里收到部分回應。就像現(xiàn)在,我能感覺到山下的香火足量,只是流到我這里的很少。若是道友想助我,可從那里尋找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