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消失的劉廠長
不過在感謝鄭橋之前,還是得先去趟老氮肥廠,妥善地將廠里職工的事情解決一下才行。
該遣散的遣散,把整個廠里的職工肅清后,等著劉參軍帶人進廠子將設備拆除,大門一鎖,坐等拆遷!
陳明曉捋順了頭緒,眼見著日頭西斜,當下返回他的門板房打算好好睡一覺,明天的事明天再作計較。
但他又怎么能知道。
這一次,他未經(jīng)考察便冒冒失失地接下了老氮肥廠,實際上卻是接下了一個想甩都甩不掉的燙手山芋!
.......
黎縣南郊。
老氮肥廠。
副廠長渾身冷汗淋漓地不斷揮手撥打著人群試圖逃出重重圍困,在他身邊,正圍攏著激憤的職工,憤恨的眼神如同要將他生吞活剝一般。
“廠長把廠子偷偷的給賣了,那我們工資誰來發(fā)!”
“天殺的劉參軍!拖欠老子工資已經(jīng)足足有六個月了,一個月35塊錢,一共210塊!他把廠子不聲不響的賣了,老子不找你找誰!給錢!”
“今天要是不給錢,別想著離開廠子!”
“......”
副廠長已然在心中將劉參軍祖宗十八代都問候了一遍。
原本這氮肥廠當初他也是投過錢的,結果設備不是今天有問題,就是明天出故障,要么就是工傷事故不斷,銷售業(yè)績也是糟糕得一塌糊涂,短短三年的時間,非但沒能賺到錢一毛錢,反倒是賠了個底朝天!
要不是惦記著有朝一日氮肥廠能翻身,他早就踏踏實實地去找個班上了,總好過每天忙忙活活顆粒無收要強。
廠長劉參軍偷著去縣里去和那青年人辦轉讓手續(xù),消息卻是紙里包不住火,很快被大嘴巴會計漏了風聲,傳得滿廠子職工全知道了這件事情。
眼看著天色越來越暗,劉參軍卻始終沒回廠子,一直在廠子大門外翹首等著廠長拿錢回來發(fā)工資的職工們,要是不發(fā)飆那才是怪事咧!
“發(fā)錢!今天不發(fā)工資,我們就都堵在廠子里,廠長跑了,你副廠長別想跑!”
“對,發(fā)工資!......”
副廠長艱難地從幾個女職工的抓撓下掙脫開,趁著脫身的機會三兩步就沖向了脫硫塔,順著生銹的鐵梯子玩命的向上爬去,拼命地用腳踢著試圖抓他鞋子的職工,渾身上下狼狽得就像個流浪漢。
“松手!松手......”
終于脫離了憤怒職工的“魔爪”后,副廠長也知道他在脫硫塔梯子上也堅持不了多久,當下嗷嘍一嗓子喊道。
“都別吵吵了!你們到底是想要錢還是想要我命!再鬧下去,你們一分錢都別想拿到!”
這一嗓子拿捏住了職工們的命門,紅了眼的職工們當真消停了不少,一個個瞪著眼睛怒視著他。
副廠長一手抓著鐵梯子,挪蹭著腳將身子轉過來,像拉風箱似的呼哧呼哧地喘著粗氣,迎上了上百雙眼睛氣沖沖地喊著。
“我雖然是個副廠長,你們沒拿到工資,難道我就拿到工資了???要真說著急,我比你們還著急呢!”
見到底下的職工聲音更小了一些,他的底氣也越來越足。
“你們一個個都慌什么?天塌了是怎地?廠長去縣里辦轉讓手續(xù),那是一時半會兒就能辦完的?廠長為了表達謝意,就不能和新廠長吃吃飯、喝喝酒?”
別說是小小的黎縣,隨便哪個地方做生意招待下吃喝也都是很常見的事情。
在老氮肥廠里,廠長劉參軍一年365天得有一半的時間得喝得醉醺醺的,今天和新廠長一起吃頓飯,似乎也在情理之中……
“或許劉參軍真是陪著新廠長喝酒去了?這倒也不是沒可能的事情啊?!?p> 在職工們的悄聲議論下,副廠長繼續(xù)開口說道。
“咱就當廠長跑了行吧?他就是跑了,那還有新廠長來呢,你們慌個啥!新廠長接手了廠子,那也相當是一并買下了咱廠子的職工,理應把咱們的工資給結了!”
接手一家有債務的廠子,從理論上來說這一筆債務也應該由新廠長進行清償,在這一點上副廠長卻是沒有說謊。
“退一萬步說好吧,就是兩個廠長都是王八蛋一起瞇起來了。咱們廠子里這么多的設備,拆下來運到別的廠子賣都夠抵你們工資了,你們到底都瞎擔心個啥!”
副廠長王長友跟著劉參軍走南闖北也是見過世面的人,只要給他開口的機會,自然就能夠找到轉圜的余地,至少能讓職工們都先安靜下來。
他的一番話當真是起到了效果,老氮肥廠中的職工們被他這一通分析,立刻腦子清明了不少。
“是啊,這么多設備還在廠子里呢,別管是劉參軍還是新廠長,那都不可能不要的?!?p> “我覺得副廠長說的倒是有幾分道理,怎么說咱們都是廠里的職工,就是劉參軍跑了,那還有新廠長呢?”
“……”
見著下面的職工們開始交頭接耳,議論紛紛,副廠長眼見著有了離開廠子的機會,連忙趁熱打鐵大聲道。
“大家伙兒的擔心,我王長友心里跟明鏡似的。你們也都別慌,現(xiàn)在我就去縣里去找廠長,讓他早點回來把之前欠大家伙兒的工資結了,這樣你們也就心里踏實了!”
老氮肥廠的職工們又是聚在一起好一通商議,而后有幾個青壯職工被推舉出來朝著副廠長王長友喊道。
“縣里地界那么大,我們也擔心副廠長你一個人不好找,就由我們幾個跟你一起去找?!?p> 王長友心中罵了一聲晦氣。
這幾個男職工嘴上說著要跟他一起找廠長,分明就是怕他也跑了,其實就是跟在他身邊進行盯梢!
不過只要能離開廠子找到劉參軍,那自然就沒有他王長友什么事兒了,當下毫不猶豫地點頭贊成。
“好!我正愁一個人不好找呢,那就辛苦你們了?!?p> 說著,王長友酸麻著腿順著脫硫塔鐵梯子爬了下來,四個男職工左右圍著他,從廠子里推了自行車奔著黎縣縣城方向去了。
其他的職工們商議了一番后全都沒離開廠子,生怕廠長帶錢回來時沒了自己的那一份兒。
趁著天徹底黑下來前,老氮肥廠副廠長王長友和四個職工將自行車騎得飛快,縣城雖遠,不到一個小時的功夫也蹬到了。
在80年代,整個華夏的飯店絕大多數(shù)都是國營的,即便是有極少部分的私營飯店,也都是只能在省會城市里才能見得到。
在黎縣縣城里有的幾家飯店,比如說新華飯店,大眾飯店,民族飯店等等,都是隸屬于商業(yè)局飲食服務公司。
“同志,有沒有一個身材瘦小,一臉絡腮胡子的人來這里吃過飯?哦,他在四十歲左右的年紀?!?p> 在氮肥廠職工比劃了一番后,飯店女職工很快搖了搖頭。
“對不起同志,我真沒見過你說的這個人,要不你再去其他地方找找看吧?!?p> “......”
幾家飯店在縣城中名氣很大,位置也很顯眼,五個人前前后后地找了個遍,卻連劉參軍的影子都沒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