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查干
兩人剛坐下,便有侍女奉了茶水上來,陳子騫低頭一看,這茶水以花果浸泡,想來是塞外特有,倒是清香飄逸,別有一番味道,他便飲上一口,贊道:“好茶?!?p> 查干看他的目光多了幾分贊賞,阿綺黛仍然風(fēng)情萬種的臥在那張?zhí)梢紊希鋈涡陨鷼鉅睿?p> ,一雙海藍(lán)的眼眸卻顧盼流輝,不住的在陳子騫身上掃過。
在滿屋馨香,旖旎風(fēng)情之中,查干緩緩開口:
“我父親大漠王伊斯達(dá),是高崌古國千年來最偉大的王者,人們稱贊他的勇敢,像猛獸一樣銳不可當(dāng),人們陳贊他的仁慈,想太陽一樣澤披萬物,他以一當(dāng)百,可以徒手制服沙漠中的白狼,他智謀無雙,為國民奪下水草肥美之地?!?p> “他統(tǒng)治高崌近三十年,高崌臣民安居樂業(yè),四面的部落紛紛主動臣服?!?p> “我的叔父白鷹王曼得魯,是大漠中最陰險狡詐的沙狐,我的父親賞賜他的忠心和機(jī)智,他擁有高崌最大的綠洲,最多的財富,然而曼得魯?shù)呢澙分牟]有得到滿足,四年前,他背叛了我父親的信任和恩情,下毒害死了我的父親,又嫁禍于我的兄長哈米德,高踞國的第一勇士,國家正式的繼承人。曼得魯最終篡奪了那至高無上的王位。他假仁假義的哀吊我的父親,假借正義之名,將我的兄長施以酷刑,在沙漠下曝曬脫水而死,還要承受無數(shù)高崌國民的唾棄。曼得魯并沒有趕盡殺絕,為的是向國民展示他虛假的仁慈,他錦衣玉食相待與我,實(shí)際上卻是最嚴(yán)密的監(jiān)視。”
“父親和兄長遺下的精銳忠義,設(shè)下漫天一局,讓曼得魯以為我在狩獵中身亡,我才逃出他的魔爪,前往中原?!?p> 查干又微微一笑,轉(zhuǎn)向阿綺黛:“隨我一起逃到中原的,還有我父親最年輕的妃子,巴顏部落最美的沙漠之花,阿綺黛?!?p> 陳子騫聞言不由看了一眼阿綺黛,她面容不過二十上下,看起來比查干還小,竟然算是他的繼母,不得不說出乎意料。
高踞民風(fēng)不若中土,女子改嫁乃是常事,甚至還有一女改嫁亡夫兄弟或兒子的情形出現(xiàn)。
阿綺黛便絲毫不以為然,釋然玩弄著自己修長美麗的手指,那指尖用豆蔻染的鮮紅,幾盡妖嬈。只聽阿綺黛漫不經(jīng)心接口道:“曼得魯那老家伙愛我愛的發(fā)狂,可是卻懼怕他的王后,母獅子依娜姆。依娜姆每日看我的眼神都要噴出火來,恨不得親手將我撕裂。我還年輕,不想莫名的死去,我向她要了一大筆財富,保證不再出現(xiàn)?!彼畔铝穗p手,轉(zhuǎn)向陳子騫,一雙藍(lán)色的眼睛中滿是驕傲:“我是最美的沙漠之花,我喜歡奢侈享樂,喜歡華麗的事物,喜歡。。?!彼龐擅囊恍?,魅惑妖艷:“喜歡男人的寵愛?!?p> 陳子騫一愣,面色又是淡淡一笑:“中原富庶,阿綺黛姑娘人間絕色,定然可以征服無數(shù)中原男子之心?!?p> 雖然陳子騫不像阿綺黛料想那樣傾倒,這番恭維之語,她也欣賞收下,不再擺出慪氣的樣子,在躺椅上巧笑盈兮,看似隨意,卻一舉一動都寫著誘惑,著實(shí)是風(fēng)月老手。
陳子騫看出此女難纏,太陽穴隱隱跳了跳,轉(zhuǎn)向查干問道:“即是想要尋求庇護(hù),中原勢力糾葛,你們?nèi)缃裾疑衔?,可是那擁有‘玄天仙谷’之人有所指示?!?p> 查干眼睛一亮,贊嘆道:“陳公子果然敏思,從只字片語中就可以料知因果?!彼⑽⒁恍Γ骸拔腋邖噰膰鴰熤鞎缘兀┕磐ń?,乃是我父王登基不久,從中原逃出,我父王j敬仰他知識淵博,便留他坐了國師之位,自小便讓我與兄長跟隨國師學(xué)習(xí),是以我們也十分精通中原文化?!?p> 陳子騫點(diǎn)點(diǎn)頭,昔日擂臺所見幾位奇人,以及今日迷宮布局,卻是可見查干對中原文化十分精通。
查干又道:“曼得魯篡位之后,自然也留不得國師,可惜我昔日以為高崌國有父親和兄長撐著,從不關(guān)心政事,沒有自己得勢力,那時也無力救他,國師自知在劫難逃,便告訴了我一個中原百年來的機(jī)密?!?p> 陳子騫心中一緊,面上卻不動聲色。
查干緊緊盯著陳子騫,緩緩道:“那‘玄天仙谷’的寶物卻是國師所藏,國師告訴我其實(shí)他一生中其實(shí)最為所長的本事乃是算學(xué),他所從業(yè)之師,可用算學(xué)算盡天下之事,而他所學(xué)正是‘金算’,可用繁雜的算式算出天下金錢的流向。師門最終因為本領(lǐng)太大被人忌諱,導(dǎo)致滅門之災(zāi)?!?p> 陳子騫心中思量,宇文中虛老人曾告知他,天下玄異之學(xué),皆出自于上古玄天一門,玄天之門曾鼎盛一時,開枝散葉,后因內(nèi)斗分成許多派,而最正統(tǒng)的一支則隱匿起來,世人難尋,選徒極其嚴(yán)格,期間很多j精妙學(xué)識也不在世間流傳。想來查干所提國師便是玄天正宗一派,上古之學(xué)派,玄妙無比,窺探天機(jī),如今仍舊逃不過湮滅一結(jié)局,不由讓人心中嘆息。
“國師說,在中原前朝碁朝時,金錢的流向一直不平衡,每年都有一筆不知流向何處的巨大金流,既沒有流通與市面,也未有存入國庫,碁朝百年,日積月累,這筆金流的數(shù)目大的驚人,卻始終沒人算的出其下落,此為‘金算’中一難解之謎,國師說他師父臨死之前仍然念念不忘這個謎團(tuán),說若有一天,這筆錢流通于世,足以掀起天下大亂。”
“然而,約莫二十多年前,國師算出中原諸多金流中,突然涌出許多虛空而出的小股金流,雖然分散,但還是可以察覺源頭在帝國南部,國師曾入中原親查,發(fā)現(xiàn)皆是從南方鄭家流出。如此大的金流,能與之相比的只有前朝那筆神秘消失的財富,國師便推測,江南鄭家必然與前朝有不可分割的聯(lián)系。國師說大焱局勢混亂,天下勢力分散,帝國內(nèi)耗,各人自行其是,只求自保,我高崌國小,只怕眾人無暇以顧,此去中原,若是尋不到可依靠之人,不妨向這股金流主人一尋,其一,此金流數(shù)額巨大,足以在亂世中立足,掀起風(fēng)波,其二,前朝之行事必然隱秘,你知曉其中機(jī)密,也可作為資本交換。國師還說,中原勢力繁雜,若是能借此再起,回國復(fù)仇,自是最好,若是沒有機(jī)會,便尋個有能耐的主子,投靠一生,求得平安,也是好的?!煜晒取瘬?jù)說隱藏前朝機(jī)密,必要時可用為誘餌?!?p> 說到此處,查干的話語戛然而止,他看著陳子騫,嘴角微微上翹,泛藍(lán)的眼眸中滿是問詢之色,似乎在等待陳子騫的回應(yīng)。
陳子騫心中明了,便道:“原來高崌國中還有如此異人,只可惜沒有機(jī)會一見?!彼麑ι喜楦傻难劬Γ骸叭绱苏f來,你們在中原籌謀兩年,卻沒尋到任何可容身之處?!?p> 查干面上現(xiàn)出一絲苦笑:“大焱朝廷腐朽,每個人收錢都了不少,卻無一人愿意誠心收留,如今我們從高崌國帶出的金銀已經(jīng)花費(fèi)完,雖然昔日在安平疑心陳公子身份,卻不得確認(rèn),聽聞陳公子在京中,便只有孤注一擲,若真的走投無路,只怕我們要去皇帝面前靠告密掙錢了?!?p> 這是赤裸裸的威脅,陳子騫暗自思拊,查干來投,對他卻也沒有什么壞事,聽他一番言語,國中巨變,他在一番腥風(fēng)血雨中艱難保命后流落中原,著實(shí)受了許多苦難和磨礪,最終來投此,也確實(shí)因為無路可走,只是,這個女人,他余光看了看阿綺黛,想不明白不知為何查干會一直帶著這個女人。
查干看出他的疑惑,便道:"在中原走動,資金之事,多虧阿綺黛慷慨解囊,她不過喜歡奢華享樂,眾人寵愛的日子,她對我有恩,我能做的自然都不猶豫。"
陳子騫心念瞬轉(zhuǎn),深黑的眼眸沉沉看不出情緒,面上依然一派風(fēng)輕云淡,手指輕輕的在茶杯上敲擊:“查干王子,你說若是殺了你封口,豈不是更加干凈利落。”
查干聞言不驚不惱,面上笑容依舊,落在陳子騫眼中,不由心中贊他如此淡然,也是個人物。
只聽他懶洋洋道:“既然決定投誠,自然會送上大禮,既有世間無雙的美人阿綺黛?!币婈愖域q眉毛微蹙,查干有繼續(xù)道“昔日我的幾名手下,陳公子也是見過的,另外。。?!辈楦赏A送?,微微提了聲調(diào):“我昔日在高崌有五百親兵虎豹騎,如今散落在大焱邊境,隨時可以集結(jié),任由陳公子差遣?!?p> 陳子騫的面上浮出一絲微笑。
“除了美人,其余的在下都領(lǐng)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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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阿綺黛再鬧,陳子騫只是一口咬定,做大事不與女子攙和,中原多是富甲風(fēng)流之人,阿綺黛自會再有良緣。
美人雖然不收,一番戲還要做足。陳子騫領(lǐng)了美人寶物去前廳與眾人一番相見,大家皆是嘖嘖稱贊,羨慕不已。
待回到宅中,已是夜深,陳子騫取出那稀世珍寶“玄天仙谷”細(xì)細(xì)看過。
燈火下只見玉雕質(zhì)地溫潤,光澤流轉(zhuǎn),雕工栩栩如生,正是那太清山上仙月谷。
谷中樓閣錯落,草木繁茂,一切都再熟悉不過。
陳子騫的目光最終落在了谷中那片碧色的湖中,南山玉色調(diào)淡然,這玉中有一片顏色格外碧綠,那湖就著玉中天然顏色雕成。
小天池。
陳子騫的心被牽動的一下,一個傾城的身影翩然閃過。
那天春光明媚,微風(fēng)和煦,美麗的愛情傳說娓娓道來。
無憂的少女,笑的時候清麗無雙,憂郁的時候,引的春風(fēng)憐惜,花朵為之垂首。
一切都美好的如同幻夢。
只是,再也回不去。
陳子騫高高舉起了“玄天仙谷”,往地上重重一摔。
“啪”的一聲,世間珍寶碎成粉末,再也無法修復(fù)。
心中某個地方,也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