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紈绔(二)
美人一到,廂房中立即鶯聲燕語,脂粉飄香,不一會酒過三巡,菜過五味,眾人都酒意上頭,形骸放浪起來,對詩行令,好不熱鬧。
成軒便摟著一位翠綠衫兒的姑娘不依不饒,嘴里嚷嚷著要她罰酒。
“翠羽對的不好,要罰酒?!?p> 那名為翠羽的姑娘,相貌甚是甜美,笑起來雙頰各漾一個深深的酒窩,好不醉人。
“成公子真壞。”翠羽一面輕輕推攘,一面嬌嗔道:“你說‘燭火映金輝,池水漾銀波’怎么就不工整了?!?p> 成軒搖頭道道:“不好,不好,不押韻不說,再說要應景,這池水我可沒見著。”
翠羽抿嘴笑著:“且不說若對的好了,韻腳也可不顧,這池水嘛?!彼鹕?,扭著柔軟的腰肢上前推開窗欞,眾人伸頭望去,院子中可不是有一個精美的的蓮花池,蓮花已凋謝,只余一池碧水,正映著清朗月光,泛著點點粼波。
成軒還是不甘心,兩人正在扯皮,宋之遠便出面打圓場道:“成兄別只顧為難翠羽姑娘,這魏兄都偷懶好半天了。”
魏景軒本就縮在角落里,任旁邊的姑娘拉扯,也不敢多有言語,聽了這話連連擺手:“我詩詞本就不好,就不獻丑了。”
成軒連忙道:“景軒兄弟,你可不得給姑娘們露兩手,才顯出我們魏公子的本領啊?!?p> 魏景軒連連苦笑:‘我哪有什么本領啊,成兄就別為難我了?!?p> 成軒便不高興道:“景軒兄弟,大伙出來就是尋樂子的,你這般不給面子,難道是領了官職便瞧不起我們這幫朋友了?”
魏景軒嚇的連連擺手,只得硬著頭皮應承下來。
宋之義見狀拍拍手,便有一名侍女上前,手中捧了一個翁罐,魏景軒從中間抽了一張,上面寫著”硯臺“兩個字。
成軒拍手道:“這個風雅?!彼阒钢壕败幒退磉呉晃环凵律赖墓媚?,說道:“按規(guī)矩景軒兄弟出上句,依云姑娘對下句,若是對不上來。”他笑的輕佻:“依云姑娘今晚就要陪了景軒兄弟?!?p> 魏景軒還沒來得及言語,便有人嚷嚷:”要是景軒做不出來可怎么辦。”
成軒笑道:“你們也太小瞧景軒兄弟了吧,定然做的出來?!?p> 下面又有人說:“凡事總有個萬一,要是做不出來,依我看,讓景軒晚上陪了依云姑娘,也是可以的?!?p> 此話一出,眾人便笑做一團,拍手起哄。
廂中的姑娘們卻不愿意,一起嚷嚷了起來:“公子們太壞了,這豈不是一回事?!?p> 魏景軒羞的滿臉通紅,連連擺手,魏太尉家教甚嚴,借他幾個膽也不敢在外嫖宿不歸。
方博見魏景軒被逼的難堪,便解圍道:“別為難景軒了,依我看,若依云姑娘對得好,便讓景軒賞賜一番好了?!?p> 成軒便也不再鬧魏景軒,笑道:“這樣也好,魏公子的家世,賞賜又有什么難的。依云姑娘,但說要些什么吧?!?p> 依云姑娘嫵媚一笑,將飽滿雪白的身子向魏景軒身上貼過去:“我喜歡城里飄音閣的琴,便請魏公子賞賜則個?!彼Z氣又婉轉了幾分,拉長了聲音央求道:“魏公子可好?”
魏景軒紅著臉連連閃躲,連忙點頭答應。
依云姑娘一邊嬌笑一邊輕推魏景軒:“魏公子快出題吧,若是公子文采出眾,依云以后時時陪伴公子也是心甘情愿的?!北娙擞质且环︳[。
魏景軒更加窘迫,憋了許久,一張圓臉漲的通紅,也擠不出一個字。
眾人等的有些不耐煩,依云姑娘笑道:“如此,便算奴家贏了嘛?”
成軒搖頭道說:“景軒兄弟,錢財是小,失了面子是大,好歹也說出一句吧?!?p> 魏景軒被逼的沒辦法,咬了咬牙,小聲道:“硯臺烏黑能研墨。。。”眾人的喧鬧瞬間靜了下來,待聽清了他的言語之后,不可抑制的齊齊的迸發(fā)出大笑。
“哈哈,魏公子果然好文采?!?p> “景軒果然不同凡響,超乎我的想象啊?!?p> 魏景軒臊的脖子都紅色,他縱然愚鈍也聽出了眾人的嘲弄之意,臉上顯出一絲難過之色,怕別人看見,深深的埋了臉。
依云是個善察言觀色的,便滿臉上堆了笑,柔聲道:“雖然不夠精致,卻也是聯句,公子可給我出了難題?!?p> 眾人又攛掇依云姑娘聯句,只說要是聯不上來,晚上便要陪這位文采非凡的魏公子。
依云抿嘴笑了半晌,突然一拍手:“奴家有了。”她笑著看過眾人,用手指著墻面上一枚明鏡,朗聲道:“銅鏡清明為正身?!?p> 眾人愣了愣,紛紛拍掌叫好,依云便笑著一一謝過。
宋之義便道:“景軒,依我看,你縱然不算輸,但看在依云姑娘的對的如此出彩的份上,也是要賞的?!?p> 魏景軒自然無疑議。
依云聞言喜道:“魏公子果然氣度不凡,為人慷慨?!痹捳f間摟著魏景軒的頭頸,在他面頰上“啪”的親了一口,魏景軒白胖胖的臉上立即出現了一個紅唇印跡,他家教甚嚴,從未和青樓女子親近過,一時間窘的手腳都不知道哪里擱,眾人見他的樣子,又是一番調笑。
眾人這才揶揄魏景軒足夠,各自玩樂去了。魏景軒趁席上無人注意,悄悄的溜出廂房,找了院中一處清凈的地方,擦了擦滿額頭的汗水,這才松了口氣。抬起頭望見院中月光皎潔,想起自己父親自幼對自己悉心教導,可是無奈至極天資愚笨,自小處處被人嘲笑,他雖心性好,不計較,卻也常常自覺窩囊,辜負父親期望,念及此處,不由心中騰起難過的情緒,深深的嘆了一口氣。
只聽后面有人發(fā)問:“這里人人歡笑取樂,為何兄臺在此獨自嘆氣?”
他回頭一看,不知何時身后,站了一位青衣長衫男子,那男子面容普通,個子也不高,但是卻自有一股風雅之感,令人不由心生親近。
他不好意思憨笑道:“想著自己學問總是不長進,所以一時難過,兄臺見笑了。”
那人“哦?”了一聲,好奇的看了他幾眼:“眾人來此,均是尋歡作樂,迷亂內心,試圖忘記憂愁,兄臺身處這世間最迷亂人眼之地,還心想著自己的不足之處,只是這一份赤子之心,便是多少學問也學不來的。”
魏景軒被他說的不好意思起來,連忙道:‘我,我日日覺得自己身無長處,可今日被你這么一說,怎么還覺得仿佛挺高尚的。哎,我,我又哪有這樣好了?!?p> 那人被他逗樂了,笑道:“世間之人哪有盡善盡美,反而像兄臺這樣每日三省,反而難得?!?p> 魏景軒謙虛道:”我也沒有三省了,我也就是過幾天才想一想?!?p> 那人又笑了:“我乃引用典故,并非據實而說。”
魏景軒恍然大悟:“哦哦,對,我記起來!”他又自責起來,“我真是笨,總是記不住書?!?p> 那人便道:“書是死的,又何必記得那么真切,那些背誦流利的人卻未必會像你一樣,時時自省自己的不足,將書中的道理躬體力行才是為人處世之道?!?p> 魏景軒自小便被父親嚴厲教導,又總是被同窗取笑,今日第一次遇見一個出言鼓勵他的人,不由心生知遇之感,只覺得面前這個人真是天下第一等大好人。
他便行禮攀談道:“在下魏景軒,不知兄臺如何稱呼?!?p> 那人淡淡一笑:“在下雷鳴音?!?